“本王还在想你打算别扭到什么时候。”龙玄澈语气淡淡的,可是细听之下却还是能听到一丝类似于喜悦的情绪在里面。
龙玄澈的话让栖梧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把脑袋从猪蹄上抬起来斜睨了他一眼,看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时,栖梧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样略带宠溺的眼神,跟当初他故意接近她时,竟别无二致。

向来最爱的庆芳斋的猪蹄,瞬间也变得寡淡无味。

栖梧意兴阑珊的将只啃了一半的猪蹄放回食盒中,然后对退到外面拐角处的紫陌和从容喊道:“我吃饱了,你们把这些收了吧。”

听主子在唤,从容忙不迭的往里走,紫陌想了想,还是没有拦她,跟着从容一起过去。从容全程都在忽略旁边的陵王殿下,甚至还“不小心”将栖梧没啃完的半只猪蹄弄在了他身上,然后一脸惶恐的道歉:“哎呀,奴婢不小心,还请王爷恕罪。”

紫陌在旁边默默的扶额叹气,栖梧幸灾乐祸的舔着手指帮腔:“从容你放心,陵王殿下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你一介小女子计较呢?是不是啊,陵王殿下?”最后的几个字,栖梧咬字格外用力,听上去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龙玄澈由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表情看上去竟似有些愉悦的形容,盯着栖梧的眼神越发深邃。

没见他有何反应,栖梧有些意兴阑珊,转过头不再瞧他。

紫陌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今日就啃了猪蹄,别的还没动,要不要再吃点,晚点饿了可没吃的了。”

“无妨,你们回去吧。不用陪我了。”紫陌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拎着食盒离开。

栖梧住的牢房在最里面,最安静也周围也没关人,所以即便是说话外面也听不到。待紫陌和从容离开,栖梧才抬起头对龙玄澈淡淡的说道:“经此一事,王爷要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我观察过,这天牢里没人监视,所以王爷大可不必每日都来,这里不是您这种贵人该来的地方。”

语毕,龙玄澈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过了许久,龙玄澈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以为,本王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的?”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栖梧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原本还算白皙漂亮的手背上一块一块的红斑,虽然天牢中光线不是很好,但是衬着白皙的皮肤还算是明显。

“你的手怎么了?”龙玄澈一把抓过她的手,眉头紧皱,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慌乱。

栖梧冷冷的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像是打量陌生人一般,并不说话。

“本王问你,你的手怎么了!”说着,将她的衣袖撩起,手臂上亦是大片的红斑,看上去有些骇人。龙玄澈脸色铁青的松手,随即大喊一声:“来人!”声调突然拔高,把栖梧都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狱卒便小跑过来低头哈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速速去将宋太医叫来。”

那狱卒得令,又忙跑了出去。

“王爷若是叫了太医,难道不怕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王爷现在好不容易挣到的局面功亏一篑?”栖梧有些神色不明,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龙玄澈闻言,脸色铁青的瞪着她:“这是本王的事,不劳你费心。”

栖梧突然笑了,她果然越来越读不懂这个男人了。

沉默了一阵,栖梧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一向吃不来芋头,便是沾了点味道的都不行,刚被关进来时顿顿有芋头,所以过敏了没好而已。”

龙玄澈一脸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阵,没有说话。

没多久,那狱卒领着宋太医过来,替栖梧把了脉,待那宋太医捋着山羊胡说栖梧的确是吃了不该吃的过敏了,龙玄澈这才放下心来。

待那太医和狱卒离开,栖梧深深的出了口气,开口道:“这看也看过了,王爷请回吧。”

“凤栖梧,你到底想要怎样?”龙玄澈突然有些烦乱的开口,生硬的语气竟然让栖梧产生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没错,这人的确是龙玄澈本人没错。他和她说话一向是这种语气。

“我还能怎样?”栖梧反问。

“你说你对本王有情,本王信了又何妨。若这是你欲迎还拒的把戏,这一套你玩得够多了,本王已经看腻了。所以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样。”

栖梧脸色白了一分,随即笑道:“王爷既然要这么想,那便这么想罢。”

她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激怒了龙玄澈,他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可怜的木桌顿时四散成好几块,“凤栖梧,你能不能不要怎么要死不活的跟本王说话!想来是紫陌告诉了你,太子被废的消息,所以你不满了是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你大可以说出来!”

“王爷多虑了,栖梧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太子如何本就与我无关,更何况,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哪儿还管得了别人是死是活?”至始至终,栖梧都坐在那里,甚至那张桌子碎裂时,她除了脸色又白了一分,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着她淡漠的侧脸,龙玄澈胸中的怒意愈发浓烈,他宁愿看她气的跳脚然后冲他脸红脖子粗的爆粗口,也不愿见她这般疏离寡淡的样子,他不喜欢她这样没有生气的样子,像一具布偶一样。这会让他格外想要撕掉她的伪装。

“凤栖梧”龙玄澈平复了一下语气,“本王今日来不是跟你吵架的,父皇近来身子越发的差了,本王要守在御前侍疾,后面不能每日来看你了,你自己记得吃药。”说着转身离开。

待他走到转角处却突然停了下来,语气有些沉重:“不知为何,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你有时候表现得好像是心里有我,可是每当我找你要答案时,你的反应却和你说的大相庭径。凤栖梧,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他说的是我,而非本王。

栖梧微微一愣,碎后缓缓开口:“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不说又怎知我给不起!”龙玄澈突然转过身,反唇相讥。

“我要的是一人一世一双人,王爷,你给得了吗?”见龙玄澈不说话,栖梧接着说道:“我说过我的心只有这么小,你说我善妒也罢,说我没有妇德也罢。王爷,易地而处,若是我告诉你,我爱着你的同时也爱着别的男人,你可能忍?”

语毕,一室的沉寂。

就在栖梧觉得龙玄澈要拂袖而去时,却突然听到他幽幽的开口:“若是我能呢?凤栖梧,若是我能为你一人一世一双人,你便会呆在我身边吗?”

栖梧愣住了,不止是因为他的话,更是因为他在说这句些话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样的眼神,让栖梧有些心颤。

“你曾说过,若我不离不弃,你必生死相依。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还算数?”龙玄澈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一步步的走回到栖梧面前,咄咄逼人的望着她。

栖梧被她逼得无路可退,只好硬着脖子,回了声:“是”。

话音刚落,龙玄澈便一把将她抓住圈进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

龙玄澈吻得很急切,像是拼命要证明什么,可栖梧心里却是一片空洞的沉寂。

栖梧被关进来第十天时,终于等到有太监来传旨,但出乎栖梧意料之外的是,那并非下旨赐死她的圣旨,反而是召她进宫的口谕。

不知为何,栖梧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着要发生什么事,就像风暴将至前海平面,诡异的平静让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虚。

不知是皇上吩咐的还是龙玄澈安排的,栖梧是坐着轿子进的宫,直接停在了承乾宫门口。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栖梧有些恍惚。

见栖梧下轿,便有太监疾步上前行了个拱手礼:“侧妃娘娘,请吧,皇上在里面等着您。”

栖梧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即便是已经开春了,她还是格外怕冷。刚进天牢时,她和衣而卧躺在只铺了一条床单的硬板床上,在薄的不成形的被子中冻得缩成一团。想来后来龙玄澈关照过,才让从容送了好几床厚褥子和毯子,她住的那间牢房还随时生着火盆,这才觉得好了些。

见她怕冷怕到这般程度,从容急的几乎快哭出来:“小姐以前身子壮得跟头牛似的,自从坠崖失忆后身子就越来越差,这回才去了北境多久,怎的身子就差成这样了!”而紫陌也是噙着泪一脸悲悯的盯着她不说话。

但栖梧自己心里明白,人的身体总有个承受的限度,自己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她还在相隔不长的时间内用了摄魂术,这对自身损耗本就是极重的。尤其是被张朝俘后受了一天的刑,栖梧知道,自己这副身子早已是残破不堪了,毕竟经历了那样的刑罚还能活着已是万幸,即便好生调养也注定会落下病根。

从容不懂医,她尚且可以骗一骗,插科打诨就略过去了。

可是紫陌却是懂,即便她从北境回来便再也不让紫陌替她诊脉,但是紫陌仍然能从她平日的起居作息看出一些端倪。不过紫陌向来聪明,知道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也乖乖的闭口不谈。

栖梧知道若是再这般耗损下去,自己早晚油尽灯枯,可是事与愿违,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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