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多久,栖梧便被薛邵摇醒。
“怎么了?”栖梧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

“快起来,有人来了。”薛邵的声音压得很低,栖梧的心中一紧,顿时睡意全无。

眼下若是呆在这里,那无疑是被人家瓮中捉鳖,若是出去,则更是羊入虎口。薛邵略微忖度一下,将火扑灭,递给栖梧一把剑:“我去引开他们,你躲到里面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来”。

“不行!”栖梧几乎是没有想就拒绝了,她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夫人,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想来是知道你的身份,一旦抓住了你,便会用你去威胁陵王!”话音落,栖梧愣住了。

趁着她发呆的空档,薛邵将她推进了山洞的最深处,那里面一片漆黑,只要不进来搜,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薛邵”栖梧的声音有些颤抖,薛邵给她一个宽慰的笑,随后轻轻的拍了怕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放心,没事的。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说着,便起身离开。

而栖梧却是愣在了那里。

那样安抚的动作,她再熟悉不过,而他掌心的触感她也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失忆那大半年,就是这双手牵着自己告诉她“不怕”;每当她做噩梦时都是他将自己唤醒,然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每当她在外面闯了祸被他捉住,也是这双手牵着自己将她一路拖回家。

只要栖梧自己知道,在那些茫然无措的日子里,这双手给了自己多少活下去的勇气。

栖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所有的话堵在喉中,直到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薛邵刚出去,外面便传来人声,接着便是刀剑相交的声音,隔了些距离,栖梧却还是依稀能听到些声音。栖梧知道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他昨日为了护自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

栖梧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于是一咬牙,也提剑飞身而出。

“快,在那儿!”一个黑衣人率先发现了栖梧,大吼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栖梧主动现身,薛邵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吼道:“谁让你出来的!”但转过头见她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盯着他。

栖梧瓮声瓮气的说道:“洛洛,你以为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我去死吗?”。

洛轻歌只愣了片刻,瞬间明白她是认出自己了,可此时根本不是叙旧的时候,不由得咬牙:“还傻愣着做什么!等着人抓吗!”。

栖梧突然有些委屈,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于是凝神提剑杀去。

两人身上本就有伤,没多久就落了下风。洛轻歌知道若是再拖下去他和栖梧必定葬身于此,于是飞快从怀中掏出银针在自己头顶几处大穴上扎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拿出一个瓶子在空中一撒,然后抱着栖梧纵身一跃,顿时消失了踪影。

触到了那些白色粉末的人,顿时哀嚎着到底吐血身亡。但仍有不少避闪得快,见人没了,跟着就追了上去。

洛轻歌将内力提到最强,飞快的在林间穿梭着,即便怀中抱着栖梧,但那速度仍旧快得只是一闪而过。栖梧心惊,他的轻功何时快到如此境界了?

估摸着后面的人追不上了,栖梧忙开口道:“你先将我”放下来三个字还没说,洛轻歌便一头栽了下去,彼时栖梧尚在他怀中,两个人就这么一头栽进雪堆里。

“洛洛,洛洛”栖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倒在自己身上的洛轻歌推开,发现他双目紧闭,嘴角有血丝溢出,顿时慌了手脚。手颤抖着搭在他腕上这才发现不对劲,拨开他的头发,几根银针格外扎眼。

“混蛋!”栖梧咬牙,他竟然敢用银针强行提升功力!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竟也做得出!

可他却是为了就她,思及此,栖梧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洛轻歌,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栖梧咬牙,费力的将他扶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死死拽着他两只手,将他拖着往前走。

栖梧的身高其实算不得高挑,估摸着也就170的样子,但是洛轻歌起码185,一个比自己高出十几公分的男子趴在自己身上,栖梧没办法就这么把洛轻歌拖着走,实在是费劲,走了没多久便有些气喘吁吁。

雪越下越大,栖梧已经不知道在雪地里走了多久,两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雪,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活的雪人。

虽然栖梧没有知觉,但是她知道自己也快到极限了,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

栖梧自己已经快昏过去了,可想着背上的洛轻歌,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昏。嘴里也在念念有词:“洛洛,你千万别死啊!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可不能死在这里明白吗?”

潼关,定远将军府。

龙玄澈安静的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前面的案几,下面的人没有人敢说话,纷纷暗自揣测这位王爷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越来越紧张。

最后,还是定远大将军宋载延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北辰突然挥军南下,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现在壶口等四座城池已经被他们拿下,下面一个便是这潼关,而这经过前面几场仗,我们只有八万人,而北辰则是二十万大军。老臣以为,还是以和谈为上策。”

半个月前,北辰军队在与南楚的交界处屯兵十万,蠢蠢欲动,寓意不明。十天前,北辰借口南楚的士兵在两国交界处惹事,又调集十万军队正式对南楚宣战,二十万人对战南楚这方十三万兵马,南楚被杀的措手不及。

加上,这次北辰带兵的,是他们号称常胜将军的张朝。几场仗下来他们竟是节节败退,壶口、冈陵、蕲州和官北四座城池均已失守。

南楚的军队只好退守到潼关,虽说此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是北辰军队已然兵临城下,即便是负隅顽抗顶多能撑个十来天,加上敌我双方兵力悬殊硬碰硬实乃智者不为。

宋载延此言一出,竟是大半的将士都附议赞成。

“我南楚自太祖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武将主动说要谈和的。”龙玄澈冷笑,利剑一般犀利的眼神扫过下面的人,下面各个顿时噤若寒蝉。

饶是宋载延为两朝老臣,自然脾气大一些,见龙玄澈不过是个白面书生的顿觉不爽,冷嘲热讽道:“王爷此言差矣,这般局势下即便拼死抵抗也不过是守住潼关而已,我方兵数只有对方的一半,这仗怎么打?不过是让士兵白白送死。”

“这仗还没有打,宋将军就先输了气势,如此下去当然必败无疑!”说着,龙玄澈的声音已经冷了几分,“既然此次父皇令本王前来,当然不是让本王来听各位将军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各位都是征战沙场数十载的老将了,这潼关意味着什么,不用本王说想来各位也都明白,既然如此,那各位肩上担的可不只是一城百姓的安危,而是我南楚的兴亡。这仗要打,但是也要看这么打!这样,宋将军你先将现下军队的数量报一个详细的给本王,包括伤兵的数量,陈将军、段知州,你们去清算一下,这忠州城里可以招募的士兵数量有多少,当然不能强硬招兵,也要人自愿才行。再则,刘军师,你统计一下军队粮草和武器数量,以及潼关的存粮,看看能坚持几天。在明早一早报给本王。”

下面的人虽然心中不忿,但是却还是碍于龙玄澈皇子的身份不敢造次,只好应声离开。

“娘,我回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背着一捆柴进了院子,见自己娘正在腌白菜,笑道:“娘,多放点辣子”。

“知道了”老妇人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随即想到灶上还熬着药,忙唤道:“妮子,快去灶上看看,那药该熬干了!瞧我这记性!差点误了事了!”。

那姑娘“哎呀”了一声,便匆忙跑进了灶屋,捣腾了一会这才端了碗药出来,略有些责怪的嗔道:“娘您可真是,真是差点就熬干了。”然后在妇人抱歉的眼神中进了屋。

床上躺着一个长相极好看的男子,妮子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着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每看他一次都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昏睡着的洛轻歌。

“水……”洛轻歌低声呢喃了一声,把妮子吓了一跳,附耳一听,忙端了杯水了扶着他坐起来喂他喝下。

似是渴极了,洛轻歌喝的急,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你慢点喝。”妮子忙腾出一只手替他拍背顺气。

洛轻歌这时才彻底醒过来,环视一周,问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可是低沉得格外好听,配上他这样俊的一张脸,妮子紧张的都快说不出话了,只好羞赧的点了点头。

想到栖梧,洛轻歌心中一紧:“那请问,可有见到和我一起的姑娘?”。

“哦,你妹妹啊,她”妮子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外面有说话声,笑道:“应该是回来了。”

话音刚落,栖梧便走了进来,见他醒了面上一喜,“你醒了!”忙迎上来替他诊脉。

“去哪儿了?”见她满身的落雪,洛轻歌皱了皱眉,用空着的那只手细细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

栖梧倒是不在意,笑道:“你的伤还差几味药,镇上药铺里也没有了,我便去山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还被我找到了。”

见他脉象平稳,已然安全了,栖梧这才松了口气。

洛轻歌脸色不大好看,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腕,但是却被栖梧堪堪避开,“你放心,我很好。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煎药。”说着便起身出了门。

妮子一门心思放在洛轻歌身上倒是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怪异的气氛,笑道:“公子你妹子对你可真好,就跟我阿哥对我一样好。我阿哥把你救回来时她身上也有伤,愣是先给你包扎好了才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还照顾了你一天一夜,今天一大早就又去山上采药呢。”

听得她的一番话,洛轻歌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暖暖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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