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鲤与阎忘来到李锦秋的病房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病床的枕头上,放着一朵鲜红如血的花。
“人呢?”秦鲤走到病床边上,那里头有个架子,架子上的小牌子写着李锦秋三个字,胖子告诉过他,那个男人的名字叫李锦秋。

阎忘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朵红色的鲜花,他缓缓走到床头,伸手拿起那朵红花

“可能是家人来接走或者转院了吧。”

“是这样吗?”秦鲤有些郁闷,他来这里,一是想道歉,二是想说服李锦秋不要将那晚的事情说出,如今看来,却是晚了一步。

“估计是。”阎忘伸手摸摸雪白的床单,床单上还带着一点点温度,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叹息的意味,“看来是晚来一步了。”

“这花满漂亮的。”秦鲤瞧见阎忘手中的花,他发现,阎忘似是将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那花上,“你很喜欢花?”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花。”阎忘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他轻轻捏着手中的红花,很轻,轻得就好像这是他的恋人一样,“也是我现在最不喜欢的花。”

最喜欢与最不喜欢,这可真是矛盾。

“这花叫什么?”秦鲤转移话题问道,他听得出阎忘话里有话,但他们没熟悉到可以分享彼此的秘密,况且,阎忘不是普通人,他的秘密,或许会给人带来麻烦,秦鲤不怕麻烦,他本身就很会惹麻烦,他怕的是,阎忘给他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曼珠沙华。”阎忘低声回答,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秦鲤,这个年轻人也许没有大智慧,但他至少还是有些小聪明的,知道控制自己的好奇心,这是一件好事。

“也称彼岸花,以前喜欢它,是因为它美,现在讨厌它,是因为自己已离不开它。”阎忘说着,忽然笑了,“你其实不必这么小心,这不是秘密,上次我给你喝的汤,里面就有这个,这花其实是有些药用价值的。”

这算啥解释?秦鲤有些奇怪阎忘的反应。

“对僵尸有用的药材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你离不开它又是什么意思?”别人有兴趣讲,秦鲤自然不介意听,可惜,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等秦鲤想知道的时候,阎忘却不大想说了。

“这只是花而已,自然界的一切就是这么神奇,对人来说,这只是一种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花,但对僵尸来说,他却是最好的凝神药,嗯,就这么简单。”

“既然人不在,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呆在这儿,我要回去了。”阎忘将手中花放入上衣口袋,他十分自信且肯定地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喂,大叔,我好像没答应你什么!”秦鲤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点,“我确定从医院门口到这里为止我们的谈话还算愉快,但这并不表示我要替你工作。”

“这是最好的选择!”阎忘一改之前那种缓而又缓的方式,他的那种淡然平和好像都随着那朵彼岸花一起放入了上衣口袋。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再也不能和过去一样过着那种平凡的日子了,你的性格注定你会融入这个光与影同存的新奇世界,你需要一个引路人,而我,就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你并且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的那个人。”

“不要告诉我你可以试着和平常人一样生活,你不行的,就像你在十字路口的选择一样,下一回,你再看到这种事,你仍旧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这种事只要接触了,那就永远没有尽头,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你也不会使用自己的力量,你急需一个能帮助你的人,不为其他,只为了下一回,不会再出一个李锦秋!”

阎忘的话揭开了秦鲤最不愿去想的一件事,对于李锦秋的事,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世上未必有那么多鬼怪!就算有,也未必都会被我碰上!”

“万一!”阎忘伸出一根手指头,他只说两个字,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下一次,如果下次遇上这种麻烦的人是你无法忽视的人,你该如何?

这些内容,都是可以联想的,阎忘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他只需要引导秦鲤的思考方向就够了,这才是最有效的说服方式。

“那我帮你工作又能得到什么?除了不断接触这种我不想接触的东西,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我能得到什么?十佳青年奖还是死后盖国旗的待遇?”秦鲤反问阎忘,“让一个异类去对付其他的异类,我被人排斥的同时,再被异类排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首先一个好处。”阎忘摇晃着他的手指,“我能帮你解决你的饮食问题,千万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头疼的问题,那个家庭不足以养活一只食量超过正常僵尸水准的变异僵尸。”

变异?秦鲤刚想开口问,阎忘就先阻止了他。

“把问题放下,让我先说完,在年长者说话的时候你要学会礼貌!”阎忘对着秦鲤笑笑说道,“第二个好处,也是最重要的好处,我可以给你一个能被正常社会或者说是这个国家内的某些机构接受的身份。”

“猎人?僵尸猎人?!”秦鲤感觉这个世界好神奇,“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逆转大部分人的思维吗?”

“显然我不能!思想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我当然无法扭转它,不过,算是我没说清楚吧,其实这个世界上是存在一些异类猎人的,当然,这类猎人并不受欢迎,但是,也只是不讨人喜欢而已。”

阎忘的话让秦鲤很心动,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解决了他迫在眉睫的麻烦,第二个好处,如果阎忘说得是真话,那么他就也不用担心自己将来还会被排斥在人类社会之外,只是不讨人喜欢而已,反正自己从来就没讨人喜欢过!

阎忘看得出秦鲤心动了,他走到秦鲤身边,靠近他的耳朵,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不甘寂寞!”

何止是心?只有秦鲤自己明白,不甘寂寞的,还有自己身上的这双拳头,每一次遇见不公,看见不平,这双拳头总是蠢蠢欲动,现在呢?拥有了可能打碎这些不公不平的力量,这双拳头,这颗心,还按耐得住吗?

神奇诡异的黑暗世界,是非颠倒虚妄人间,当这双拳头有了力量之后,你要让它忍耐?

怎有可能!

“你保证我跟你做事不会拖累”等秦鲤回过神来出声说话的时候,他发现,阎忘已经走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秦鲤一个人站在那,良久,他走到那写着李锦秋三个字的牌子前

“对不起!”

…………………

…………………

马镇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的悍马H2静静地停在路边

李锦秋坐在车子的后排,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排抱着他孩子的那个女人。

这是一个很性感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并不暴露的黑色礼服,大半的面容亦被遮在她头上那黑色帽子顺下的黑色面纱中

这是一个全身都好像陷在黑暗中的女人,黑色衣物与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唯一的鲜艳,就是那艳色如血的红唇,唯有这一点朱红,让李锦秋给予了性感的评价。

可惜,李锦秋并不喜欢这种性感,他的心早死了,那天晚上,他的心更着他最爱的那个女人一起,死在了这个十字路口的中央,他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前排那个女人手中抱着的孩子,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碰这个孩子。

没有如果,他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如同他被这个女人像木偶一样地领出医院

前排的女人好像注意到了李锦秋的眼神,她红色嘴隐现一点笑容,就在李锦秋差点被迷在这个笑容中时,他感觉到一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身边好像忽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头正靠在他的肩上。

很熟悉的感觉,很熟悉的香味,熟悉得让李锦秋的眼,再也无法盛住他的泪。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手机铃声响起,那坐在前排的女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她的笑容,就像盛开的曼珠沙华。

“很久不见,你老了许多。”女人的声音很动听,如同摇曳在彼岸的风铃一般地空灵。

“人总会老的。”手机里头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又清晰

“所以呢?”

“你在玩火。”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痴情的男人。”

“放过他吧。”

“我连我自己都不放过,你还想我放过谁?”女人温柔地诉说着一句决绝的话,她的眼睛扫过车后排坐着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身边的女人,“他们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今天我要带他们去庆祝一下,所以就不跟你聊了。”

“至少,放过那个孩子!”手机里头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丝无奈。

“你总是喜欢孩子的”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婴儿,她那如同黑色宝石一样的眼好像忽然亮了起来明亮而又黑暗!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吗?你给你那个变扭小孩找的那位新玩伴,就是那只小僵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时候我应该还在那座桥上,呵呵,我想起来了”

“不要对他出手!”手机传出的声音很冷,冷得让女人的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我尽量!”女人说完这句就挂了手机,细嫩的手轻轻一甩,手机飞出了车窗外,在这可怜的手机落地的一瞬,李锦秋感觉他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前排的女人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后排的女人,她对着她说,“你男人真胆小。”

后排的女人没有说话,她接过了孩子后,又靠在了李锦秋的身上

李锦秋不胆小,但是他的确怕,他怕现在的一切只是场梦!

“你不做会让我不高兴的事,这场梦就不会醒。”轻轻地述说一个事实,前排的女人转过身启动了车子,悍马的后轮碾过那掉落在地的手机,向着远方不知多远的目的地急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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