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依然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只在一旁傻愣愣的站着,等她想到她的全部家当――那包金银细软也在马背上搭着之时,她心疼的差点哭出来。
那可是她所有的生活资本啊,没了那些东西,未来的日子她只能流落街头了。

傅依然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哭的是日后的生活没有着落,笑的是幸亏当时她没有冒冒失失的跑出来,不然,跟马一起被带走的就是她了。

那个鼎鼎大名的威武将军,她曾经的偶像啊,现在被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人,给毁坏的点滴不剩了。而那个人,肯定是见过紫陌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笃定马是晋国将领的,只可怜了一无所知的自己,从此之后成为了一文没有的穷人。

傅依然在大街上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的走了三圈,还是没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收留她的地方。她此刻方才想起,她自进了城到现在,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直响,胃里上下翻滚着甚是难受。

渐渐的,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街市之中许多做买卖的已经开始收拾挑子,准备回家了。路上的行人也逐渐稀少起来。

道路两旁的买卖铺户,有的也开始封门上锁,等着准备关张了。

傅依然这会儿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她虽性格坚强,但到底是金枝玉叶,比不得自小做惯苦工的乡村丫头,身子也娇嫩了许多。

她在来陈章的路上,怕有些屑小会垂涎她的美色,便把头上所有的首饰都放到包袱里面,连一个镯子、玉佩也没留下。此刻她身上唯一能当的东西就是她身上的这身衣服了,可是当了衣服,她穿什么呀?

真是屋漏连年雨,人要倒霉坐在家里也得叫房梁给砸死。[]

她寻思着反正没地方可去了,便随便找了个买卖铺户的台阶上坐下,准备在这儿歇一会儿。没准晚上的时候也只能在这种地方过夜了。只是不知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街上的乞丐容不容得下她在这里占一席之地?

忽然身后买卖户的房门‘咔吧’一响,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冷不丁见自家门口做着一个人,似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骂道:“哪个作死的坐在老娘门口,倒把老娘吓了一跳。”

傅依然忙站起身,抬脸一看,见那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说话,扑扑簌簌的粉末子,飞的到处都是。

傅依然忙上前施礼道:“这位姐姐,我走路走累了,便想在这里歇息一下,没想到冲撞了姐姐,还望恕罪。”她平常说话,绝对没有这么客气过,不过此时自己身份有别,少不得要做的低调一些的。

那女子见她说的客气,再加上又同样是女人,便没再计较,只说道:“下次不要坐在别人家门口。”扭身就往台阶下走。

刚走了几步,忽又站住,回过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傅依然,不由赞道:“好个标致的丫头。”接着又紧走几步回到傅依然身边,问道:“姑娘今年有十五六了吧。”

傅依然不知她问的什么意思,便随口答道:“正是二八年华。”

“好岁数啊。”那女子满面堆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一条条冒了出来。她又瞧了依然几眼,忽然问道:“姑娘莫不是没地方可去?”

她这话正说中了傅依然的心事,便点头说道:“正是无处可去,我本是来此投亲的,没想到包袱被贼人抢去,现在亲戚没找到,只能流落街头了。”说着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应应景。

傅依然见这女子虽行为粗俗,但瞧着也不像坏人,便随便编造了一个身世,不过,她这眼泪倒不是作假,此刻心情抑郁,恰逢有人问起,心中的酸楚也逐渐犯了上来。

那女子见她说的可怜,便道:“前几日我妹妹生产,正好我这里缺了一个帮手,你要愿意,倒不妨先在我这里帮帮忙。”

“但不知姐姐是做何营生的?”傅依然也算多了个心眼,她怕这女人是妓院的鸨母,把她拾回去做妓女。

那女子笑道:“瞧你这女娃,心眼恁是多,你抬头瞧瞧,正正经经的裁缝店,专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做衣服的。”

傅依然抬头一瞧,上面果然有一个大红字的招牌,上写着:胡记裁缝店。她这才放下一颗心。忙深施一礼道:“多谢姐姐收留。”

那女子笑道:“谢到不用了,管吃管住,头三个月没有月钱,你做不做。”

傅依然心说,这女人也够抠的,不会是想拿她当免费劳动力吧,不过她此刻实在无地方可去,便点头同意了。

那女子道:“既如此,你先跟我一起去送趟衣服,那家的夫人们一个比一个刁钻,有人陪着我,倒还好些。”说着她上前亲亲热热的挽住傅依然的胳膊,拽着她就向街上走。

傅依然只得跟随着。她此刻心中很有些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不敢去大户人家,而是自己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针织、女红,没一样精通的,她怕做了没有三天,再被人家给扫地出门。

那女人是个很健谈的,一路之上跟傅依然聊个没完,她告诉依然,她叫崔璎,夫家姓胡,丈夫早死,无以为生,便开了这个裁缝店,没想到短短几年居然在陈章做出了名声,自此后只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做活,收入倒还颇丰。

傅依然边听,边不断的顺着她的话茬附和。她只觉得这女人是个颇为热心肠的好人,便没多想其他的。

其实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她正逢落难之时便只定会遇贵人吗?这个崔璎是寡妇不假,是裁缝店的老板也不假,但她肯帮傅依然却也没安着什么好心。她除了做衣服之外,还兼做媒人,说俗点就是拉皮条的。

她见依然一个单身女子,长得又貌美,便想起前几日城西吴大户三十来岁还没有儿子,想纳一个小妾,曾许给她一百两银子,一定要貌美年轻的。而此番她之所以留下傅依然,是想拿她挣那一百两的。

她本来晚上要去将军府给几位如夫人送衣服,怕傅依然再跑了,便骗着她一起去。但这些,一向聪明绝顶的傅依然是料想不到的。

她并不是心思单纯,而容易相信别人,只不过人在难处,没别的更可行的方法的时候,想不相信别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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