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尺,皱着眉用另一支手挖了挖发烫的耳朵。
手机中仍扯着噪门叫着:“上次那个,你嫌人家木纳,害得别人追问了我三个月,为什么你不接他电话。你也不是十七十八的小姑娘了,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游戏,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点想法?这次无论如何你不能给我弄砸了。我告诉你,这次这个人可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你好好表现,结了婚,衣食无忧,也不用这么辛苦打这份工……”

手机对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叫程梅,也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和自己一样毕了业随着南下的潮流来到广州,打着一份工来养活自己。不同的是,自己做了专业的本行,时装设计。而她却嫌做设计太累,做起了服装销售,凭着自己脑子灵活加上嘴皮好使,再加上脸皮够厚,几年下来,混上了个销售经理。

夏之不耐烦地将手机,丢在小床上,低声嘀咕:“这是你说的第十七遍了,你自己慢慢唱吧,我可不陪了,我今天还得把下星期的所有稿子整理出来,要不明天的休息该要泡汤了。”

程梅象是听到她的嘀咕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夏之伸了伸舌:“耳朵真尖。”凑到话筒前:“没说什么。”

程梅嚷道:“那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夏之看着手中的手稿,随口道:“在听。”

程梅又续继唱着自己的歌了,“他开着一辆银灰的四环素……”夏之拿起笔认真得批注着手中的时装手稿。等搞定手中的图纸,从床上拿回自己的手机,里面已没有唠叨声。她得意得合上手机盖,塞在牛仔裤口袋中。

看看墙上的钟,指着七点十分,离约会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去版房交待好今天的任务,还有足够的时间打扮一下。

要约会的对象叫冯景辉,据说是程梅一个客户的兄弟。不知在哪个角落见过自己,也不知是自己哪个地方对上他的眼了,缠着程梅要了自己的QQ,在网上偶尔搭讪几句。就这么过了近一个月。现在硬是要程梅安排见面,程梅是巴不得把我推销出去的,自然一拍既合。

听说他年龄三十二岁,比自己大了八岁,年龄有点大,但以程梅说的,男人年龄大点,会心疼人,也算合格吧。长相,听说是五官端正,只要不看着要人吐,这点也不太重要。开着家不知到底有多大的电子公司,外加一个电子加工厂。毕业于武汉工学院,在QQ上的那几句搭讪来看,还有几分幽默。不像上次程梅介绍的那个什么博士,可以活活把人闷死。

看在钻石王老五的份上,还是好好打扮一下吧,不管怎么样,给人个好印象总是应该的。只是明天天堂二公测,客户端还没下载呢,听说客户端很大,不知能不能在明天开服前下完,我可是为了那游戏两个月没休息了,好不容易才存了一个礼拜的连休。

夏之五官十分精致,晶亮乌黑的大眼睛,挺直的小瑶鼻,永远都泛着粉红珠光的性感小嘴,镶在白净的瓜子脸上,只要轻描淡写便可以十分漂亮。身材不高,但玲珑娇巧,只要是规范一点的小码子衫,随便往身上一套便能曲线分明,再加上这多年来画画多多少培养出来的那点艺术气息,更让她即使是掉到了人堆里也能脱颖而出,这也算是上天对她的宠爱有加了。

墙上的钟“当”了一声,噢,七点。

夏之抓起床上的小挎包,三步并两步出了公司大门,一辆银色的四环素也就是奥迪横在门外。这车怎么也值个一百来万,看在这车的份上加十分。

视线从车调到车里的人,唉,心都凉了半截,减六十分,不及格。虽说看人不能看外表,但这也实在和程梅所说的差的太远了点,一张正望着她笑得有牙没眼的圆脸实在是雌雄难辩,头顶秃得没剩几根,只有耳朵上方还稀稀拉拉的堆了那么一圈,说什么32,谁看了也不会信,52倒还合适。隔着车窗也能看到顶在方向盘下面的圆肚子。

“夏小姐近看比远观更美丽动人。”

酸,真酸,夏之勉强一笑,“冯先生说笑了。”真怀疑程梅是不是看大款客户看得多了,审美疲劳,分不清黄瓜茄子。

“鄙人绝对句句是肺腑之言,绝不说笑。”

夏之嘿嘿傻笑,这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站在公司门口给人看笑话呢,楼上已经有不少人头探出来张望了。等下次再回到公司,这左右脸上可就写上傍大款几个大字了,这脸以后往哪儿放?“我们去哪儿?”

“哎哟,你看我,光惦记着和你说话,都忘了请你上车。”冯景辉推门下车,挺着大肚子,屁颠屁颠地绕过车头去开另一扇车门。

楼上传来几声喷笑,夏之惨不忍睹地半眯上眼,不忍再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该死的程梅为什么要他来公司门口,这不明摆着给人找饭后笑料吗。

在夏之的坚持下,总算没被他拉去白天鹅,就在附近找了家普通的便利小饭店,速战速决地解决了这一餐。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着嘴,真想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巾,胡乱给他擦了嘴,然后闪人。家里还有游戏客户端等着她下呢。

出了饭馆,夏之找了个借口想打发这个钻石王老五,虽然他有钱,但对他实在没办法来点电。虽然也想找个条件好点的男人,但绝不会为了钱卖了自己。

冯景辉却拉住不放,“我们面也见过了,我对你也十分满意,这关系也可以定下来了。你明天去把工作辞了,搬过我的公寓去住,这吃穿用的绝对亏不了你。”

“冯先生,我想你有些误会了,我朋友说和你见见面,先做个普通朋友了解一下……”

“开什么玩笑,我哪有这闲功夫跟你做普通朋友慢慢了解?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夏之的脸变得煞白,这完全是**裸地侮辱,“冯先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钱买得到的。”说完转身就走。

手上一紧,整个身子被冯景辉肥胖的身子挤在车上,一张大圆脸瞬间堆满横肉,“你玩我呢?这饭一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对不起,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玩弄别人的习惯,这顿饭,我来请好了。”夏之翻出钱包,掏出二百块钱,递了过去。

那张圆脸更是怒火冲天,抓过她手中的钱撕了个稀烂,甩到地上,一拉车门,将夏之塞进车里,随手关上车门。

夏之在车里看着那张扭曲的脸,心里暗吸了口冷气,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住。

冯景辉坐进驾驶位,一踩油门,车如野马一般奔驰起来。

夏之拍着车窗,对外面叫道,“快帮我报警……救我……”

那些开小餐馆的只是探头看了看,却没一个掏出手机。夏之欲哭无泪,为什么人到了外面就少了份人情?

白云山山顶,在这个时间,这山顶是绝无人烟。

冯景辉停下车,先行下了车。

一丝恐惧在夏之心底化开,推开车门,拔腿就跑。

刚迈出一步,便被拉了回去,压在车身上。

“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冯景辉凑上喷着酒气嘴来啃她的脸,刚才吃饭时,他没忘了喝上几杯白酒。一支手便去挠开裙子,摸她滑嫩的大腿。

夏之使劲推着他,急得泪都快出来了,“你这么做是犯法的。”

“玩一两个女人,还不是花点钱就搞定的事,你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要多少赔偿费。”冯景辉满不在乎地解着皮带。

当对方褪掉裤子,将一条硬硬的东西顶在她两腿间时,再也忍不住,嘶声力竭地喊道:“救命啊!”虽然她知道这山上不会有人。

“哈哈哈,你叫吧,你越叫我越……”冯景辉嚣张的笑声刹间停住了,视线落在了顶在他腰间的一个悬空的摩托车车轮上。二人只顾着拉扯,竟不知道这摩托车什么时候到了身前。

“放开她。”一个磁性的男声传来。

摩托车后轮着地,前轮被提起来顶在冯景辉的腰部,一个理着碎碎短发很精神的男子坐在车上。两支结实的手臂紧握着车把手,穿着黑色窄身无袖T恤,T恤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领口挂着一幅黑墨镜,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崩出他腿部美好的曲线。单看这身打扮,实在很容易和混黑道的人联想在一起。

五官好看得可以用张狂来形容,宽阔的额头,饱满光洁,黑浓有型的眉毛,黑若深潭的眼睛闪着繁星一样的亮光,刀削出来的笔直鼻梁,下是泛着珠光的淡桔色薄唇。宽肩窄腰,两条修长的腿撑在地上。坐在车上,看不出他到底多高,从目测的比例最少也在一米八以上,光这副身架子就是不知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这时那好看的窄目里透着藐视盯着冯景辉。

在冯景辉转着眼珠子,盘算对策的时候,那声音又再响起,“放开她,否则我一放手,这车轮绝对可以让你的肚子开花。

冯景辉明显感到身上的车轮正向他压下,而后背被轿车顶住,避无处避,只吓得汗流浃背,“你……你伤了人,不怕坐牢吗?”

“哼,你强奸都不怕,我怕什么?大不了再进去坐两年。”

冯景辉顿时惨白了脸,放开夏之,掏腰包。“我给你钱,你别管这闲事。”

“别拿你那几个臭钱来压人。”

“上车。”黑衣男拉过惊魂未定的夏之,冲着车尾座偏了偏头。

夏之想也不想就坐上那下斜的尾座,为了不滑到地上去,牢牢抱住那人结实的腰。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肯带她离开,不管对方是谁,都会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

摩托车突然调过了一个方向,前轮着地,在一阵油门声中往山下扬长而去。

摩托车直到远离了白云山,才慢了下来。

“你住哪儿?”黑衣男微侧过头。

“啊,不用了,你就把我放在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夏之对刚才的事越想越怕,身前这男子与自己素不相识,看穿着也不像纯良之辈,还是小心为好,别刚离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摩托车嘎然停止,夏之身体前冲,面颊在前面的后脑勺上碰得硬生生地痛。

“下车。”

夏之微微一愣,没想到刚要他把自己放下,他就真的来了个急刹车。

从车上下来,脚下一软竟没能站住,往地上坐了下去。

手臂一紧,已被人一把提住,“既然知道怕,为什么还随便跟人出去?以后别看是个开小车的,就跟没了魂似的往人家车上爬。”

夏之咬咬下唇,只当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尽量稳住身子,刚才已经够丢脸了,不能再丢人现眼了。“谢谢你救了我……”

话还没落,黑衣男已经轰着油门卷尘而去。

望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有些失落。

坐上一辆在身边停下的的士,望着车窗外的街灯,说不出的孤单无助。到广州已经四年了,每次望着窗外的街灯,依然觉得陌生,无论在这儿多久,都无法将自己融入这个城市,永远都象是站在城外看着城里的人。

回到家中反锁上门,确定自己真的安全了,才冲进浴室,一遍一遍地擦洗着被那色狼亲过摸过的肌肤,直到皮肤上渗出斑斑红点,才疲软地走出浴室,倒在床上。

接下来的一星期的假期,关掉手机,完全浸泡在网络游戏中,一直期盼的天堂二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游戏中有了一个朋友,是以一种不打不相识的方法认识的。将生活中的怨气带到游戏中与那男人斗了三天三夜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女人,我服你了,我们做朋友吧。”他叫寒筠。从他们一起玩游戏的现实朋友偶尔聊天说出的地名,知道他在香港。

自从白云山事件后,夏之第一次笑了,带着一种女人不可欺的胜利感。他们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不问对方的背景,只谈心情。

假期之间,程梅来过,一进门拨头盖脸便问:“你怎么又把这事黄了?”

她这一问,可就把夏之已隐忍下来的怒气勾起来了,将手中的玻璃杯砸到地上,“你以后再和我谈男人的事,别怪我和你翻脸。”

“出了什么事?”程梅从来没看过夏之发这么大的火,她是一个比较节简的人,在过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和摔东西联系在一起,那天一定出了什么事。

“你在这儿问我,不如去打听打听那人的为人。”夏之拉开门,将程梅推了出去,关上门,两行泪滑过白净的脸颊,滴落在地上。一定要自强,再也不要受人欺负,不要被人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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