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起屋子多半在本村或邻村请木匠和瓦匠的,曲江也不例外,回到村里的第二天便传出消息要扩建孵化场,请人来帮工。消息传开村里人都放下家里活计,一起涌到山庄。曲江看到这么多人,也眼晕不已,扔下众人交给柴秀芬招呼,自己则拉起瓦匠老杨叔述说孵化场的构想。
曲江连说带比划一结束,老杨叔便开始估算楼后堆放的材料,大致转了一圈后说道:“阿江,按你说的,这砖、瓦、沙子、水泥还差得多些,石料倒是尽够了,我看马上就可以拉线开始干了。”

曲江高兴道:“那就麻烦老叔了,你看要多少材料,咱马上拉单子,边买边干着。另外人手方面你也做主吧,我们都听你的。”

老杨叔行家里手,去那里都是主事的人,闻言毫不推辞,当下叫过徒弟把一些事情安排下去,几个人又是钉木桩又是拉线,不大工夫事情边处理妥当,安排了人手挖地基,再找人借来水泵抽水不断浇着石头和红砖。老头则取了张纸罗列出所需材料的大概数量,交给曲江。曲江自与胡灵儿开车忙活材料不提。

曲父找了人帮忙把新近买来的肥猪宰杀,留了猪头只等上房梁时祭祀,其他部位架起大锅煮了。曲妈妈由着柴影。柴秀芬与青青姐姐帮忙做饭,人多力量大,待中午时香喷喷的杀猪炖菜便出锅了,招待帮工的乡亲们美美吃上一顿。

下午大家更是繁忙,在老杨叔等几个瓦匠指挥下,垒石、运砖、活灰,帮工们分成几片各自忙起来,余下的为瓦匠们打下手,开始盖房。

新任朱大村长三不五时地背手踱过来瞧瞧,看到曲父会热情地聊上一会儿,一副亲家碰面的样子,乡亲们也报以善意的哄笑。

曲江回来时场面很是壮观,胡灵儿开着汽车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七八辆冒着浓烟的拖拉机,拖拉机上满是建筑材料。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村子,拖拉机发出的轰鸣声传出老远,惹得好奇的孩子们追逐着看热闹。

到山庄时工地的地基已经铺好,红砖都砌了两层,乡亲们递砖、传泥、砌墙忙得不亦乐乎。曲江赶紧招呼各位拖拉机手按照老杨叔的指示依次排好,每车三两个人帮忙卸车。材料卸完,曲江回货车上取下几条香烟,拆开来交给柴秀芬帮忙分发下去,又抬下几箱“大泉源”白酒高声喊道:“麻烦乡亲们了,晚上我请大伙喝酒,管够!”大家齐声欢笑,早过来两人帮忙抬到楼里。

柴秀芬拿着香烟逐个发放,年轻人总会调笑一番:“大妹子,发喜烟啦?可得点上才行。”

旁边人跟着起哄道:“得俩人点,叫上阿江。”

“那家福兄弟还不跟阿江拼命啊,哈哈……”

“就是,拼完命回去还要跪搓衣板,你这不是害家福兄弟嘛?”

柴秀芬浑不在意,指指站在不远处与曲江站在一起的朱大村长,哈哈一笑道:“不怕阿江让你们大村长找你麻烦啊,我就叫阿江过来一起给你点烟。”

众人这才偃旗息鼓,如今鸡雏分放大权依旧掌控在朱大村长的手里,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给你晚上个一年半载,那要损失多少收入?

柴秀芬转了一圈,回到曲江身边,取了一包烟交给青青爸爸。青青爸爸摇头不接,摆摆手道:“给他们干活的吧,别这儿浪费了。”说罢转身向村里走去,半途又走回来低声说道:“办工厂用地的事情我跟村干部都打过招呼了,就在河边弄,但是可别把河水污染了,不然邻近几个村饶不了咱们。行了,我走了,去招呼大家伙吧。”这次真的走了。

曲江稍微提高声音道:“叔,晚上过来吃吧!”

青青爸爸头也没回,道:“不了。”

“阿江……”

曲江回头,是柴影慢慢行来,腰间还扎着围裙。柴影走到跟前嗔道:“先去吃饭,灵儿说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也不说赶紧点,还在这瞎忙。”

曲江嘿嘿一笑道:“也没怎么饿……”见柴影沉下面孔忙改口道:“现在有点饿了,马上去吃。”笑着流进楼里。

“影子!”柴秀芬目睹了二人的情形,见曲江走远才低声道。“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我可看人家青青的爸爸还拿曲江当女婿呢,你俩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柴影略显尴尬,不自然道:“瞧你,我们没什么呢,人家还跟青青处着。可不要当着外人乱说。”

柴秀芬有些生气,急道:“影子,你说你当初考农院不就是为了他么?现在你们又走得这么近,不称这机会抓紧点还等什么?到青青毕业了万一两人旧情复燃看你怎么办!”

柴影扭着柴秀芬的手心,羞涩道:“啊呀……,我的亲亲老姑,怎么说呢,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似的。”

柴秀芬甩脱柴影粉嫩的小手道:“我管你们有什么呢,反正别整出事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跟家里交代。呵呵……这大学念的倒是白嫩多了,对了,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也好了不少?”

柴影噗哧一笑,退开一步道:“脸上倒是白了许多哦,别的地方嘛……去问家福大哥去,我哪儿知道啊!”

柴秀芬笑骂着追打柴影道:“你个死丫头,调侃起老姑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亲姑侄俩在大院里闹开来,可让正干活的小青年们开了眼。这两人连同青青都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女,这一番打闹正是花枝乱颤,相当惹人遐思。

年轻人一罢工,老杨叔等瓦匠不干了,怒喝道:“都给我老实干活,坏了我的名头,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情知惹祸的柴秀芬姑侄连忙吐吐舌头穿花蝴蝶似的跑向楼内。

晚上好酒好菜招待了众乡亲,让他们满意而归。正收拾残局的当儿,曲江接到小秀的电话,说是一个客户听说了他们要生产化妆品的消息,很热心地帮忙联系了京师理工的一位老师,不过那位老师正忙于出国,让这边抓紧时间去见见人家,小秀那里走不开,便催促曲江赶紧拿主意。

曲江把小秀的话重复完,继续道:“这边进展挺快的,我看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柴影她们照顾足够了,干脆我抓紧时间去京师一趟,争取早点把化妆品办起来,那才是咱们最大的财源啊!”自从逛了省城的几个大商场后,曲江深深被化妆品的价格震惊,对生产化妆品越发上心起来。

胡灵儿兴奋道:“好啊!好啊!我在家也没什么用,跟哥哥一起去吧!”

曲江笑道:“那可不行,你走了谁开车啊?”

胡灵儿撅嘴挪到曲妈妈身边生着闷气,曲妈妈看看柴影,连忙安慰胡灵儿道:“下次妈妈带你去!”

曲父点点头,瞟了眼柴影却没出声。柴影这个大学生深受曲家人信任,此刻连曲父都要听听她的意见。

柴影面孔一红道:“这里有叔在,还有我们帮忙,我看你早点去也好。”

计议妥当,曲江连忙给小秀打电话,让她早点买第二天的火车票。接着众人散到各自房间睡觉去了。不过这一夜曲江却没有睡好,不断做梦,梦中青青发丝散乱,哭泣着抓向他的面门,一直嚷道:“你变心了!你喜欢上柴影了!你喜欢上胡灵儿了!”曲江慌乱中喊道:“我……没有……我不是的……”挣扎中醒来,发现天才蒙蒙亮,再睡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了。无奈起身,穿了衣服走到院子里,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暗自思索着梦中的情形。“难道我真的变心了?”曲江自问,却不敢再给出确定的答案。

迷茫中曲江等到了天大亮,闷闷地吃过早饭便与胡灵儿奔向市里,直到晚上才闷闷地登上去往京师的火车。

硬座,而且车上人不是很多,曲江得了个靠窗的短座,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当兵的,上来的比曲江还要早些,此刻正捧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曲江放好行礼后便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琢磨三个女孩的问题,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个?

火车启动时曲江身边座位的乘客上来了,曲江抬头看去,见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长相凶悍,女的面容倒还不错,可惜微微上挑的眼角让整个面部很不协调。来了人曲江不好继续趴在桌上,便斜倚了靠背与车厢的拐角坐着。

那对男女拎了很多东西,到座位上便把大大小小的盛满食品的塑料袋堆在茶几上,彻底杜绝了曲江再度趴下的希望。曲江对两人的作为颇有些不满,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对面的军人也放下杂志瞧了眼那两人,转头看看曲江,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曲江见他没有继续看书的意思,便与其攀谈起来。他的口音带有浓重的南方腔调,初时曲江略不习惯,慢慢倒也听得懂了。两人年纪相仿,而且都是住在农村的,聊起来有不少共同语言,很快便成了相熟的朋友一般。身旁的男女则头顶着头细声说着些什么。

曲江与那军人谈兴渐浓,竟然直到深夜才各自升起倦意,贴着靠背朦胧睡去。

曲江正睡的香甜,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的,怎么的不服啊?”

曲江睁开眼睛,向出声处看去,见到三个全身牛仔的青年人站在过道处,都只有背影,身量最高的一个正伸手到行礼架上掏什么东西,另外两个面对过道另一侧前排座位的一个乘客叫骂着,乘客是个中年男人,生得魁梧,眼神有些恍惚不定,不住挪移着,脸色也很难看。曲江虽然不知这些人有什么过节,不过猜测中不外乎磕磕碰碰的小事而已,便收回目光,却看到身旁的男女有些怪异。女人低着头,脚下用力踢男人,可男人一直逼着眼睛仿佛睡着了,无论那女人如何用力,男人就是不醒过来。

曲江有点诧异地问道:“他怎么了?”

听见有人说话,牛仔们有人回身瞧了一眼,留下个鄙夷的延伸又转回头去。女人没有回答曲江的话语,收回脚死死闭上眼睛。曲江一头雾水,看看周围人大都闭眼睡觉中,暗觉这男女可真是奇怪的很。

正在这时,曲江对面的军人突然站起身暴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声音惊动三个牛仔,纷纷扭转身面向军人,待他们看清军人的装束时明显顿了一下,互望一眼,左边一个挑了挑眼角压着嗓音道:“臭当兵的,少管闲事。”同时另外两个向着这边挪了半步。

这种情况,周围的乘客不可能真的睡着了才是。曲江皱眉问军人道:“大哥,怎么回事?”

军人四下张望,竟然没有一个人向这边看一眼,也有些底气不足,瞥瞥曲江,挺挺胸答道:“他们在偷东西。”

未等曲江反应过来,三人齐齐挨过来怒骂道:“**的,谁偷东西,老子看你才是小偷呢。”“你他妈的活拧歪了。”“打死你他妈的。”骂咧声中,三个人冲上拉朝军人打去。边上的女人一声惊叫,从座位上滑落,也不管地面如何肮脏,撅着屁股三两下钻到了座位地下,动作倒蛮灵活的。她对面的男人也不再装作睡觉,侧身从三人边上的缝隙挤出,溜到车厢连接的地方。

军人背卡在茶几和座位之间,活动很不灵活,瞬间便受了三人的几拳,鼻孔当即流出鲜血。火车上竟然有如此嚣张的行径,曲江大怒,起身,抬手,三人在痛呼声中倒撞飞出。

也许是曲江动作太快,三人爬起来时仍旧懵懂,歪斜着身子揉着腰背,半晌,那长得最高的牛仔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熟练地弹开,气极败坏道:“我他妈的做了你!”朝曲江猛扑过来,身旁的两人几乎同时掏刀上前。

面对几把弹簧刀,曲江没有一点紧张情绪,子弹都没能要了他性命,如何会在乎两把小刀。曲江稳稳站着,等待几人靠近,准备一举让他们都丧失战斗力。这时,曲江对面的军人猛吼一声扑了上去,右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左手在他肘关节上使劲推压。一个简洁的动作让那人丢了手中的尖刀,顺着军人用力的方向倒了下去,不过左手却反转方向奋力打向军人。

军人突如其来的动作阻挡了两外两人继续砍杀曲江,靠近的一人便顺手挥刀扫向军人。此刻军人正努力制服那丢了刀的家伙,眼见弹簧刀扫来却已来不及躲闪,身体勉力后仰,仍然没能完全躲过,刀尖划过左肩头,鲜血立时涌出。

毕竟缺乏打斗的经验,这瞬间的动作都看在曲江眼里,但头脑中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军人负伤曲江终于醒悟,忙侧身上前一步,脚上用力踩住倒地那人的右手,挥动右拳闪电般击出两下。两记猛拳重重打在持刀两人的脸部,当场将二人打晕过去,直接倒向后方,两人手中的刀也飞了出去,只听前方座位出一声尖锐的女声惊叫响起。

曲江暗道不好,不要是飞出去的刀伤了人才好,急着抬头望去,见一少妇抱着脑袋站起身拼命扯动裙摆,看样子没收到什么伤害。曲江放下心来,回身查看军人伤势,突觉左腿一痛,本能地顺势前迈。想起地上的家伙,转身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出,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没有任何挣扎便凭空在地面上翻了一个个昏厥过去。曲江低头查看,大腿处被刺了一刀,好在刚才本能的反应倒还没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伤口处还是渗出血迹。有了上次受伤的经验,曲江也不担心,赶紧看望负伤的军人。

军人正捂着左肩瞠目结舌地望着曲江,高人见过不少,可万没想到对面的村娃子竟然也是高手。

曲江靠到茶几旁扬声问道:“大哥,没事吧?”

军人盯着曲江摇摇头,指指曲江腿处道:“受伤了?”

曲江正要回答时,车门处乱了一下,冲过来两个人,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人嚎叫道:“他妈的,谁?谁干的?”拔出刀指向一个乘客道:“说!”

被指着的四十多岁的样子,拼命向后躲,手却颤抖着指向曲江。已经不用解说,曲江也明白这两人与先前三人是同伙,当下也不犹豫,两步跨过去,闪身躲过迎面刺来的一刀,就势出拳击昏一人,剩余那人见曲江轻描淡写放倒同伙,而且被人指明了起初三人也是他放倒的,早丧失了拼命的勇气,持刀向后退去,口中道:“光棍打九九不加一,今天兄弟碰到高人了,任栽……”

曲江哪里同他废话,理都不理那人手中的尖刀,快速跨一步,左手闪电般抓住他持刀的手,右拳狠击,仅余的歹徒一声没吭便瘫软在地。

危机全部解除,车厢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原本睡觉的现在也倍儿精神。有站到椅子上的,有站到过道处的,也有人趁机踹地上昏迷的歹徒几脚。曲江担心五人醒过来伤人,便将飞远处去的两人拎过来,同附近的三人堆做一堆。

军人的伤势不重,这时大致不再流血了,也走过来帮忙看着几人,随口问道:“兄弟练过吧?比我们那儿警卫连的水平都高啊!”

曲江含蓄一笑,朝旁边乘客道:“谁帮忙喊一下乘警,这些个家伙怎么处理?”不料刚才还在鼓掌赞扬的乘客突然齐齐转过身去,各自坐好。曲江正疑惑间,军人一旁愤愤道:“我去吧,麻烦事指望不上他们的。”

军人转身要走,躲出去的邻座男人远远道:“两位兄弟还是我去吧,你们看好这些个混蛋就行。”说着几步冲向车门。

军人就势停步,与曲江闲聊。曲江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问他道:“大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小偷的?”

军人回道:“其实他们也不能算小偷了,基本就是明抢,从头至尾挨个翻行礼架上的物品,见到值钱的就拿,你说这是什么?这些人应该都是惯犯了,早听战友说起过这样的人,也没想到第一次探亲就撞上了。呵呵……多亏你了,不然我要交代这里了。”

曲江比比他伤口道:“你也很厉害啊!一个人就敢对他们三个。”

军人哈哈一笑道:“什么呀,当时别提多害怕了,如果不是穿了这身军装,可能我早躲远远的了,不能给这身军装摸黑,硬着头皮上的,若不是你出手,怕是已经当烈士了。”

邻座女人哆哆嗦嗦地从座位下面爬了出来,脸上、衣服上都蹭得很脏,出来后看看曲江二人,讪笑一声,忙着整理衣服。

曲江没有理会这女人,望向车厢连接处。好一阵才见车门晃动,凶悍男人跟着乘警大步走来,最后面还跟着个女乘务员。

到跟前,军人正要与乘警述说经过,却见邻座女人突然嚎哭起来,扯着与她同行的男人胸口骂道:“出了事情就扔下我自己跑掉,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

那男人赶紧挣扎,叫道:“松开,没看人警察正办案嘛?老娘们懂个屁,一边呆着去!”

女人不肯罢休,嘴里的话越发不堪。乘警阴沉下脸道:“要不下一站时给你们放下去,慢慢打?”女人见状终于住嘴,仍扯着男人移到一边远离曲江这一堆人。

乘警眼角扫扫那对男女,便不理二人,对着曲江二人,用非常和善的语气问了两人的姓名后开始询问军人。军人把经过详细描述一遍,一再声明抓住这个团伙主要是曲江的功劳,自己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出了一点力而已。

曲江刑警队也走过几遭的,对警察没什么敬畏或排斥的心理,很随意道:“这些都是这位大哥发现的,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被盗呢。”

乘警没有多说什么,朝地上几人仔细看看,发现不像有什么生命危险的样子,点头道:“这几个是惯犯了,没成想能在我的班上碰到,还得麻烦二位帮忙,一会儿跟我到前面去,而且两位的伤也得包扎一下才行。”

地上几个昏迷不醒,乘警皱眉朝邻座的男人道:“你也过来帮下忙,再来几位,就你们吧!还有你们,都过来帮下忙。”说着冲前排的四个看着壮实一些的男人比比,又招呼稍远的几个男人说道。

几个被点名的人颇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慢吞吞挪过来准备帮忙。

这时乘务员说道:“两位大哥都是到京师的。看人家帮这么大忙,许哥是不是帮忙安排个卧铺啊?”

乘务员年纪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白皙,鼻梁处的些许几颗雀斑让清秀的脸庞显得俏皮可爱。陪衬以温柔的声音,军人立刻涨红了脸,结巴道:“不……不用,太……麻烦……你了。”

乘务员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出现在腮部,军人越发紧张,忸怩着不知如何是好,曲江看到这情形,便觉好笑,奋不顾身勇拼歹徒的军人也表现出如此小儿女神态,确实令曲江很是意外。

乘警笑道:“是啊,你们刚负了伤,确实要好好休息才行,什么也别说了,带上行礼跟我们走。哈哈……”

乘警指挥着一群乘客,架起昏迷的歹徒便要向外走。一个女声喊道:“等等啊!警察同志,我的裙子被划破了,怎么办啊?”

说话的正是先前尖叫的女人,此时已经拎着裙摆站了起来,展示着裙摆上三角形的裂口。

乘警皱眉道:“你跟乘务员要针线自己缝缝吧,我有什么办法。”

女人瞪着眼怒视乘警道:“缝缝?我这可是花两千多块买的,你说能缝嘛?”

一旁的乘务员道:“我们不是也没办法嘛,这样我带你去找列车长去,你跟她说说。”

女人哼声道:“我管你们有没有办法,坐车我可是买了票的,现在弄成这副样子,你们必须赔偿。”

曲江有些不耐烦了,女人或许有些道理,但两人可负着伤呢,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军人还留着血呢。曲江拉拉乘警道:“先帮这位大哥包扎一下吧,别耽误工夫了。”

乘警没有回身,点点头继续对那女人道:“赔偿的问题不归我负责,你去找列车长,跟她交涉去。好了,我们先走吧。”说完,带领着帮忙的众人向外走去。

女人见他们要走,忙高声尖叫道:“都别走,没赔钱回头到那里找你们去,都不许走。”

说着话女人还跑到曲江他们面前拦住去路。曲江心中微怒,这女人也太不知轻重缓急,放着个伤员还这么不依不饶,于是生气道:“你没看到有人受伤了吗?还这么纠缠不休,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女人脸上变色,冒着怒火盯着曲江道:“谁跟他们一伙的?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车厢内乘客也看不过去了,纷纷出声指责女人过分。女人在众人指责下反倒更加来劲,双手各自扶着两旁的椅子靠背,扭头扫视周围的乘客道:“什么叫过分?我买票坐车,一分钱也没少花,出了事情就应该他们负责,有什么不对?他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卖力地掺和?”

女人叫嚣过后,转回头朝曲江恨恨道:“还有你,有功夫了不起啊?就能随便诬赖好人?今天要不给我赔礼道歉就别想着过去。”

曲江和军人落在后面,众人中唯有他们空着手,其他人都架着歹徒呢。这时曲江分开众人走到女人近前,低下头看着女人,两人之间不过一拳多的距离。女人下意思向后挪挪,接着不甘心地挺起胸膛,眼神却已经有点散乱。

曲江凝视着女人沉声道:“道歉?道什么歉?你明明看到那位大哥为了跟他们搏斗而受伤,这时你不说帮忙也就行了,居然还阻挠他去治疗,你说你是什么人?”

愠怒中曲江不觉中调动了内力,内力自然运转,令曲江的声音更增威严。那声音仿佛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一般,让在场之人都浑身一震。原本昏迷的五人被这声音一击,也幡然醒转,清醒过来的五人很快明白他们的处境,不约而同奋力挣开架着他们的胳膊,拼命向着曲江方向逃跑。

也难怪这几个人选择了这个方向,身后人多,还站了一个警察一个军人,前面只有曲江二人,曲江还只有一个背影,他们哪里认得出这个背影就是让他们吃了大亏的曲江。此刻女人惊恐地看着冲过来的歹徒,也不敢再拦着去路,惊叫一声闪到一边,让出了通道。

刚才几名歹徒挣脱时,曲江已经听出不对,这时大家齐声惊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闪电般转身。五名歹徒才发现面前这人竟然是死对头,他们都知道曲江的恐怖,只想转身逃跑,离曲江越远越好,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曲江再次发挥出常人看不清的拳速,五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中拳倒地。不过这次曲江留有余力,五个人并没有昏迷,只是捂着下巴哀哀惨叫不已。曲江再次回过头去,女人终露出骇然的神色,脸色有点发白,张张嘴没有说出什么,也没再次拦阻大家通行。

歹徒醒了,自然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人帮忙抬走,乘警请曲江和军人与自己一同押送几人去列车员休息处。曲江二人不好推托,各自携带行礼跟在乘警身后向列车的前方行去,乘务员因为军人肩头负伤,而且行礼又多,便帮他拎了行礼一起向前走去,军人红着脸几次要求自己来,都被清秀的女乘务员拒绝了。邻座的男人也笑嘻嘻跟了上来,要抢着帮军人拿行礼,乘务员说什么也不肯。

乘警回头道:“这儿没你什么事情了,回去吧,谢谢啊!”

男人一脸谄笑道:“大哥,商量下,能不能帮我弄俩卧铺啊?”说着掏出盒香烟,塞在乘警手里。

乘警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香烟,比比五名歹徒,笑道:“行呀!就这样的,你帮我逮个仨俩的,到时候别说硬卧,就是软卧也给你弄两个。咋样?”

男人一脸尴尬,干笑两声停下脚步,周围听到的人群一阵哄笑。乘警随手把香烟丢还男人,笑着说道:“你还是去找列车长想想办法是正经,我有啥权力给你弄什么卧铺。”

打发了男人,四个人押送的五名胆寒的歹徒朝卧铺车厢走去。

三号车厢有一半留给了乘务组作为休息用,用一张大大白色床单分隔起来。后半部才是出售给乘客的位置,再前面则是一节软卧车厢了。

几人停在三号车厢的头部,乘警取了一副手铐拷住两个歹徒将他们绕茶几底部的支撑铁架锁了,其余三人则被抽出皮带捆住手脚,一律背剪双手坐在地上。

乘警取电话说了一阵,撂电话对曲江二人笑道:“还要麻烦二位兄弟帮助老哥我看一会儿,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花州了,到时候把他们交给车站派出所。”二人自然没有问题。

几人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休息中的其他乘务员,他们纷纷从铺位上下来围着曲江几人追问情形。那个小女乘务员迫不及待地边替军人包扎伤口边解说着,仿佛亲眼目睹一般,把军人和曲江赞扬到天上去,不过夸奖军人的多些,曲江更多时候是作为陪衬的。

军人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小女乘务员望着他的眼神明显充满了情谊。曲江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不过一身军装衬托下的军人确实即英俊又威武,充满了阳刚之气,肩头的伤势被小女乘务员用一条白毛巾扎住,壮烈之气又浓重几分。

小女乘务员讲到兴奋处更是站到军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还端着军人的手进行配合。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道:“换班了,都做好准备。咦,李艳,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乘务员吐吐舌头,放下军人的手,小声对军人说道:“姜大哥,我换了班来看你。”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个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的军人。

曲江取笑道:“大哥,赶明个儿退伍是不是准备就留在咱这儿?”

军人仿佛没听到曲江的话,眼睛不时偷偷瞟向小女乘务员窈窕的背影。这下不仅曲江,连同周围的乘务员也借着昏暗的过道灯光看出了军人的神情,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军人反映过来,侧身避开过道的灯光,可是害羞的神情还是瞒不过曲江那双夜眼,惹得曲江笑声更加大了起来。

五个歹徒不知众人笑什么,竟然也扭头查看,乘警老许趁机解围道:“看什么看,给我坐好了。”

列车员同军人毕竟不熟,不好过分取笑,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周围顿时安静许多。过不一会儿,老许道:“快进站了,曲江兄弟帮我把他们带过去吧!”

曲江神奇的功夫令乘警老许很是放心,打开被拷住的两名歹徒,与曲江一起押送五人走到车门口,军人小姜还想上前,却被曲江和老许止住。

交接工作非常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老许签了字便结束了。看着几个警察押着五人走远后,老许同曲江回到了车厢,火车也同时缓缓开出站台。

曲江坐下不久,乘务员李艳便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到近前朝二人说道:“你们也饿了吧?一起吃点。”

曲江赶紧笑着拒绝,再苯也不会打扰两人的好事啊,忙佯作困顿爬上老许安排好的铺位上闭眼装睡,偷偷倾听小姜二人聊天。

小姜取出行李中的食品,两人便起坐在过道的小茶几旁吃起来。起初小姜似乎非常不好意思,多是李艳在说话,什么都说,从家庭情况到上学到工作,几乎把她自己的经历说了个遍。慢慢小姜放开了,也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曲江想起了老电影里恋爱的情节,倒是与眼前有些类似。

渐渐的两人的说话声被曲江自动过滤,闭上眼睛,随着列车的晃动恍惚中睡去。直到天光渐亮,曲江才被车厢里广播声吵醒。当他睁开眼睛时,列车员正开始换票和收拾铺位,赶紧跳下床,坐到下铺。

让曲江惊讶的是,小姜和李艳两人还在高兴地聊着。两人见曲江起床,随便打了个招呼,便继续未竟的话题。旁边坐着曲江,小姜却不再那么不好意思,相当自然地与李艳说笑。让曲江由衷赞叹小姜的成长速度。

“都起来了?”曲江正惊叹中,老许从车厢一头走过来,笑着向三人说道。

李艳见到老许忙起身拉住他,将他按坐在铺位上,笑道:“许大哥,昨天夜里姜哥算不算见义勇为啊?”

老许摘下帽子理理头发道:“当然算!怎么啦?”

李艳眯上眼睛,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再度显现出来,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往他部队上送个表扬信什么的?”

老许哈哈一笑,对小姜竖起大拇指道:“行啊,小姜同志,这么快就把我们乘务组里最漂亮的姑娘降服了。厉害!”

小姜还是有些脸嫩,面上微微一红,却没说什么。李艳只是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事。

列车已经开始减速,马上就要进入站台了,一夜的相处,几个人早已成了朋友,李艳取了一个小本,忙着帮各人记录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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