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无奈地笑了笑,这等谄媚的言论,配着颇有娘娘腔风范的格调,联想到猥琐二字,便不由想到李,王两个书生了。楚莫微一寻思连忙转过身,凑上那人挤人的热闹中看去。楚莫身子宽大,站在人后足以看到围在其中的李王二人正被一个富公子和数名家丁殴打。
只见那富公子背对着楚莫这边,怒喝一声,朝围着一圈的人吼道:“都看什么看,该滚哪滚哪去,再给我看,老子就把你们的眼睛挖下来。”

这些看热闹的本就抱着几分惊怕,听这公子一怒,忙都四散而去,楚莫望向这人,立刻一惊,待他着身要走,岂料身后那几个家丁眼睛十分尖利,忙喊道:“三公子,快见那汉子,像不像龟儿子。”

唐三公子凛然转过头,瞬息之间便从众人当中锁定了楚莫,只见李,王二人也立刻站起身,吼道:“楚兄快跑!”

楚莫牙根一咬,敢情龟儿子是在骂自己啊,他忽然想到唐家三公子来,倘若这三公子抓了李,王书生却是为了对付自己,那果然是自己连累了二人,如果自己这么一走还真的让他们脱不了干系了。楚莫神色一紧,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他本就是一副壮硕的身材,怒目瞪着那四个家丁,四人还未冲到楚莫面前,突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上去。这等壮硕的身子,还真是得琢磨一下。

楚莫冷哼一声,道:“闪开,不然老子连你们几个一起打。”

话虽如此,楚莫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要知道在21世纪,自己那份孱弱的身材,连一个高中生都曾不是对手,何况如今面对四个攥着棍棒的小厮,纵然今非昔比,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毛毛的。

唐三公子一慌,拉过一个小民,吼道:“你快去给我报官,把几位都头都叫来,就说我唐三公子有难,令他们速速带人过来。”

小民慌不迭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叫人了。

唐三公子又吼一声,道:“你们看什么看,快给我打,打死这个王八羔子。”

楚莫一惊,那几个家丁立刻不要命地扑了过来,棍棒挥霍之间已经从自己眼前掠过,速度惊人,楚莫左晃右闪,勉勉强强躲过四人的追击。便在这时,楚莫的手脚忽然不听使唤一般,上挡下拆,一个后转身接着连环大脚高高踢在一个家丁的脑门,那个家丁顿时翻到,面色瞬间充血昏死过去。楚莫大手一转,手腕旋即翻了下,拧在那另一人的击来的棒上,只稍一使劲,棒子在那家丁手上兜了圈,即刻脱离了他的手中,楚莫反而将棒子向上一提,打在那家丁的下颔。受创之后,那家丁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抱着下巴哭叫。

余下二人见势不妙,连忙退到唐三公子的面前,连楚莫也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顷刻间撂翻了两人,瞬间如有神助。他登时一喜,看来自己不但继承了这个人的身体,还保留了他的武艺,楚莫暗道:此人不简单,此人不简单。

一时间有了底气,楚莫冷声道:“再来呀!”

“住手——”

远远听到喊声,四五个人骑着快马奔来,街上的市民纷纷躲避一旁,远远观望着。

楚莫一惊,转而面露喜色,领头之人竟是严守信,他停在楚莫身前,道:“唐公子,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还望公子见谅。楚兄是我们将军的兄弟,之前若有冒犯处唐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唐公子一时傻了眼,还以为来了救星,没想到竟是一伙子,他的那颗心惴惴不安,时刻盼望着自己的救兵赶紧来到。

“大哥托我给你备了匹快马,和少些盘缠,另说你这一路上诸多辛苦,日后好自为之。”严守信拉着楚莫的手,道。

楚莫心头一暖,道:“我知道了,多谢二哥。”

李,王二书生目瞪口呆地望着楚莫,一时间从原来的同癖好友升华到崇拜敬重之人,要知道在这江陵城,敢教训了唐家三公子的人可只有他一个,能和岳飞后人岳林结拜兄弟的那也是极不容易。李书生低声道:“看不出来,楚兄不但是个性情中人,还是当世少年英雄。”

王书生眨巴着眼睛,道:“厉……害……”

楚莫翻身上马,别扭地骑在马背上,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接触战马,多少有些激动,他回头望着几人,又看了一眼李,王二人,朝他们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忽感失落,轻提了下马缰,疾快奔去。

迎面而来一队车轿,可楚莫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他心中暗想:岳林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兄弟一样看待,这份真情一定要报,楚莫咬了咬牙。

身旁拂来一阵香味,楚莫转过眼,望向那车轿,迎送而来的是一双水灵灵,秀珍珍的大眼睛,楚莫登时一愣,不小心踢了下马身,这黑马如有灵性,快速穿过人群,走向不远处的城门。

这一别,该是多久呢?

两颗心俱是一颤。

早在江陵的时候,楚莫便一边帮岳林筹划大事,一边整理时下的地图,知道出了江陵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走,途经二十九个驿站便能抵达利州东路饶风岭。

楚莫打开马上携着的包袱,里面尽是铜钱和十几锭银子,算下来,约莫五十多贯,另附有书信一封,楚莫打开一看,竟是一件通行证,上面盖着军印。这样一来,沿途非但不用交纳地方官吏偶尔会收取的车马费,反而可以一路畅通不必担心有人阻截,毕竟有官印在身,那就是官家的人,谁也不敢妨碍。

亏了岳林想的这么周全,楚莫越觉得愧疚的紧,一路上走走停停,行了十几日才到夔州百合县。楚莫翻出地图纸,仔细观察,从夔州至兴元府至少还要一半的路程,如此又需要半个多月的行程。

楚莫停到百合郡外的驿站,准备歇息一日,第二天赶路,便在驿站内要了上房,随意吃了点简单的饭菜,就准备休息。

眼见天色已黑,翻来覆去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隐隐约约停到楼下有啜泣之声,楚莫更是无法入睡,打开房门走到楼下。

这时,那驿站老板见他下了楼,顿时招呼起一旁哭泣的女人,那女人偷偷睥了眼楚莫,假装收拾东西挪到一旁。

楚莫走出房,望着自己的黑马卧在马厩嚼着草粮,他伸了个懒腰,心道定是这家夫妇有什么家常的吵架,见怪不怪,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准备上楼。

“这位官人,容小的打听一件事吗?”那老板低着身子,瘦弱的身躯撑着宽厚的褴褛衣袍,他的眼眶很黑。

楚莫微笑道:“掌柜的请说,我也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一定如你晓得的多。”

老板干笑一声,道:“大人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小的想问的是,最近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楚莫一愣,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打仗那是国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挂虑那么多干嘛?”

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欲走,那一旁张罗着杂务的女人终于开了口,她衣着简朴却很干净,刚入站时楚莫也曾见过她,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长的朴素一般。

“逢年打仗还不是从我们这些老百姓里拿军饷,赢了便好,说是将免一年赋役,输了便又要从俺们这里拿钱去赔人家,可不曾见官家赢过。”她悲伤地道。

老板一愣,哑声道:“闭嘴,传入官家那里,是要满门抄斩的!”

“斩,斩,斩,让他们斩好了,俺们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了,俺也不想活了。”

老板叹了口气,再也不能说什么了。

楚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那老板又开口了,道:“俺们明天也收拾收拾走吧。”

楚莫一怔,道:“你们准备去哪呢?”

老板道:“人家说利州兵防很强,金人是打不过来的,俺们逃到那里去,俺开了半辈子的驿站,赔了两个儿子,俺再也不愿呆在这里了。官人不知道,俺们百合郡周旁的人都去避难了。”

楚莫一时无语,这便是为什么很多历史学家研究宋史总会悲愤难平的原因了吧,国家羸弱,社会底层的人民贫困,外有强敌,内有奸逆,收复幽云十六州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莫一夜未眠,心中在为这个国家悲悯,他在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宋朝真正地站起来,重新恢复盛唐的骄傲,但楚莫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宋朝如果不肯改变政治上的制度,以及君主在军事上的绝对统治,是不可能实现的。

利州?那里是不是会有很多陌生而又熟悉的兄弟?像那几个甘为自己而牺牲性命的人,楚莫忽然有些激动,他眯起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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