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石桌前,陈睿独自斟酒,银芒照下,淡淡暖意裹身,却消散不了心中的压抑。
“睿儿,还没睡呢?”

“爹,娘,你们不也没睡吗?过来坐啊!”陈睿转过身子,神色已是转变,不用需要时间转换,眉宇之间,又换回了原来的玩世不恭。

望着近在咫尺的儿子,陈玄意忽然感觉到,还未成年的儿子,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长大了!

陈玄意心中苦苦一笑,这三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发生在儿子身上的,那些,其实都是伪装啊!

“孩子,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们。”

父母双眼中的目光,已让陈睿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但梅傲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些年来,父母为自己,背上了太多骂名。

原本的修炼奇才,偏偏要装成一无事处,并要胡作非为,让恶少名头,响当当的挂在他头上,这里面,要承受多少的骂名与孤独。

没有一个人愿意堕落,每一个人,都拼了命的向上走,但陈睿不是,他反而要想尽一切办法,遮掩掉自己的光芒,让自己彻彻底底在人前展现出一个废物,一个不成大器,一个只知靠家族势力生存的寄生虫,这中间,他又要承受着多少来自心中的压力与无可奈何。

这些,虽然让自己遮掩的辛苦,但绝对比不上父母心底对自己的期望。

“睿儿,这些年,苦了你!”

陈睿笑着摇了摇头,不管痛有多少,可看着父母不需要承担太多,陈家没有卷进祸起萧墙的纷争中,那么,所有的痛,自己都愿意承受,也需要去付出....然而!

“孩子,你二叔他...”

“爹,娘,明天我就要离开咸阳了,晚上不提别人,就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说说话吧!”

这句话虽轻,听在陈玄意夫妇耳中,无疑是惊雷炸响,良久,心中重重一叹,无奈点了点头。

.....

“睿儿,离开了吧!”

“是!”

陈老爷子目光瞬间黯淡下来,虽早就知道陈睿会走,他自己也让后者离开家门,可真的离开了,心中仍不是滋味:“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劝着他?”

陈玄意无奈的苦笑道:“父亲,最了解睿儿的人是您,您该知道,他是不听劝的。”

陈老爷子面色一变再变,最后,突然怒喝:“玄山!”

“父亲....”

“住口,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陈老爷子的怒火....客厅中,顿时噤若寒蝉。

“父亲,睿儿都走了,您就别生气了。”阮琪上前轻声道:“他临走之前,让儿媳告诉您,终有一天,他是要到世界上去闯一闯的,只不过这一天提前了一些日子罢了。”

“他说,他不怪二叔!”

“玄山啊!”陈老爷子深深一凝,近乎是吃人的目光望着陈玄山:“九年之前,睿儿忽然跑来告诉我,他说,他以后要过这九年来这样的日子,我不许,但他说,他不想看见因为你的嫉妒而导致你们兄弟手足相残,他不想陈家从此以后陷入内乱之中,他不想,在我老了后,却要承受这一切的不堪....”

“为了陈家,睿儿将所有的事都背在自己身上,玄山,除了争权之外,你又做过些什么?”

一方客厅,如此的安静,即使陈玄意夫妇已经有所猜到陈睿为什么会隐藏自己九年,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一个小小孩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父亲,我错了,对不起!”许久后,陈玄山终于明悟!

“你对不起的,是你大哥大嫂,是睿儿!”

“大哥,大嫂,对不起,你们放心,我马上去将睿儿追回来。”

“睿儿离开,是为了梅家,你追不上,他也不会见你。”

陈玄山一惊,忙道:“那就更要把睿儿找回来,单独面对梅家,他不能冒这个险。”

陈老爷子冷冷的瞧着陈玄山,稍顷,自信一笑:“只要你不在给睿儿拖后腿,梅家,就一定能够奈何得了睿儿吗?”

话落,陈老爷子嘴角边,一抹玩味之色悄悄浮现:“是鹰,必会啸傲长空....咸阳城被折腾了这么多年,他也是该去祸害祸害别人了。”

山峰上,负手远望,即使隔的老远,咸阳城仍旧的雄伟,依旧有一股熟悉的气息,隔着重重云海,清晰的向陈睿涌来,随后将他紧紧包裹而进。

陈睿知道,从此以后,不管自己身在那里,这股熟悉的气息,都不会远离他而去,因为,这股气息,名为亲情,友情!

虽然这亲情中,有他不愉快的存在!

“你还是来了!”一会后,陈睿对着咸阳城方向,轻声说道。

“你终于还是要离开了。”一道同样清澈的声音,自远处天际传来,旋即,一道身影疾速射来,很快出现在陈睿面前:“还好赶到了,不然,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闻言,陈睿笑道:“没有了我,你在咸阳城中,就会过的更好,不是吗,苏少!”

“哈哈!”苏培盛大笑道:“是的,是的,没有了你,或许我就可以成为恶少了。”

一个恶少,一个纨绔,平日里的死对头,如今俩人的相见,竟然是如此的兄弟关系,恐怕会让所有咸阳城中人大吃一惊。

陈睿摇了摇头,感叹道:“没有像你这样的纨绔配合着,你成不了恶少,苏少,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此时的苏培盛,与陈睿一样,那里有半分纨绔的样子,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双眼开合间,精芒不时闪掠而出,就凭这个样子,绝对是人中之龙!

一个如此之人,为了陈睿,即使还有其他秘密,但多年来,一直装扮成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二人之间的情谊,可见一般!

“陈少,你说的那里话,若不是你,我能有今天?”

苏培盛亦是感叹不已,片刻后,脸色微微一沉,道:“真的要走了?”

“这那能有假?”

“看来,我的命比你要好一些,起码,在苏家中,我没有什么压力。”话虽如此,却看得到,苏培盛的脸色此刻更加阴沉,身在大家族之中,最不想看到的,遇到的,便是家族内部,亲人之间的争斗,偏偏这是每个家族子弟都无法避免的,不免有些悲哀。

陈睿淡然一笑,目光顿时有些空洞:“我相信,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二叔,应该会知进退。”

“是吗?”苏培盛讥笑了声,随即不在纠缠这个问题:“陈少,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不想陈家内乱,怎么会沉不住气?我不相信,区区一个梅傲雪,会搅动你的心神。”

“苏少,你该知道,我是修炼什么功法的。”

“你是说?”苏培盛顿时一惊,不觉苦笑连连:“年幼时,我们都以为,就算不能预知明天,至少也能做到把握现在,不曾想到....”

“苏少,我们现在都还年轻,不老,那里来的这么多感慨。”陈睿笑了笑,道:“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正好梅傲雪送上门来了,那就故意借她暴露自己了。如此一来,就算走,也不会有太多牵挂。”

“以梅家的势力....”苏培盛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昨天你不该放了梅傲雪的。”

“放她,是为了以后的长久。”陈睿嘴角,突现一抹残忍:“梅家图谋咸阳已久,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我们的人不知死了多少,她是梅家人,就该为这些付出代价。如果让她亲眼看见她的家族一步一步走向灭亡,你说,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还有一点,昨日梅傲雪的话,时刻回响在耳旁,侮辱母亲者,陈睿岂会容她好过?

“哈哈,正是这个道理,如此才不会辱没了你恶少的名头。”

笑声过后,苏培盛神色一紧,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天赋便暴露在了梅家人眼中,此去兖州,你将危险万分,我与你一起吧!”

闻言,陈睿道:“梅家之所以没有大举来攻,缺的是一个时机,还有你我俩家暗中联手,纵然这样,如今也是举步唯坚。我突然横空出世,就可以将大部分的眼光吸引过来,相信,他们的后续动作会小许多,这样,咸阳城才不会落入他们之手。”

“至于危险,呵呵,世间那里会有宁静地?而你,现在还不宜离开。”

“龇!”

突然间,一道刺耳声响起,一抹紫色影子,犹如雷霆一般,飞速的从远方天际掠来,不大一会,便是射进了陈睿怀抱中。

“小紫竟然也来了,这小家伙的鼻子....我就奇怪了,我们俩人一兽,都是同一时间认识的,我对它,也不比你对它差,怎么对你要亲近许多。”望着陈睿怀中的紫貂,苏培盛无奈的笑道。

“或许是因为功法的缘故吧!”轻轻的抚摸着紫貂小脑袋,陈睿问道:“你怎么来了?”

“龇,龇!”

一连串的叫声,二人虽听不懂,不过声音中的怒意,却是很明显。

陈睿顿时笑道:“我也是走的匆忙,所以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小紫,以后就只有苏少陪你了,可别忘了我哦。”

“龇!”

听着紫貂现在的叫声,苏培盛笑道:“小紫怕是要和你一起离开。”

陈睿摇了摇头,轻声道:“小紫,我的修为还不够,你也是一样,还是安心的留在这里。”

“陈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帮忙的,你尽管说。”

“有!”

陈睿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走后,你要加快速度清洗,咸阳城,不能静下来....”

“呵呵,这些你放心,没有了你恶少,我这纨绔便是天字第一号,所以,我会变本加厉,如果他们受不了,大可离开咸阳城。”

话到这里,苏培盛冷冷一笑,道:“只是现在,有些人想走,怕也是走不了的。”

“我家老头子动手了!”陈睿微微失神,旋即道:“这样一来,我要更快赶到兖州了。”

“苏少,还有俩件事需要你去做。”

“你说!”

“梅家的人,可能发现了小紫的存在,你要确保它的安全。”

“又是梅家。”苏培盛冷然道:“小紫也是我兄弟,你不用担心。”

陈睿微微一笑,继而沉声道:“我要你苏家在兖州的探子,以后听我指派。”

“没问题!”苏培盛一口应下,又是苦笑了声,道:“我说陈少,你也真不客气。”

“哈哈!”

陈睿大笑,心中激荡万分,苏家始终不是他陈家,苏家安在兖州的探子,亦是苏家多年来的心血,断不容有失,苏培盛不加考虑,就将他们送给了自己,这份兄弟情,弥足珍贵!

“苏少,小紫,我走了。”

“你多保重!”

“龇,龇!”

站立山峰之上,望着那个身形显得还有些瘦弱的少年人逐渐走远,到最后,化成了一个看不清楚的黑点,一人一兽的眼神,齐齐的黯淡了下来。

此去兖州,陈睿要面对什么,苏培盛不用想也明白,前者日后所要面对着的危机,一个不好,那巨大的旋涡,或许就会将陈睿席卷的连骨头都不剩!

“兄弟,你多保重,不久之后,我就会去帮你。咸阳恶少,可千万不能在兖州将这名头给丢了,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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