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干什么。”厉浩阳一笑,一拍男子的肩膀:“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图什么。来,坐,喝几口酒,吃点东西压压惊。”
“惊倒是没什么可惊的。”男子淡淡一笑,随着厉浩阳走到一堆篝火前,坐了下来,冲着同在这堆篝火旁的冷雨菲、米蒙蒙和栾金山依次点了点头,“各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谷名知愁,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谷某如今除了一个谢字,也没有别的可以还报各位了,多谢!”

“谷知愁?好名字!”厉浩阳一点头。

而冷雨菲和栾金山却睁大了眼,怔怔地看着他,栾金山更是讶道:“谷知愁?难道是武州雪风谷的谷知愁?”

谷知愁看着栾金山,伤感地一笑:“正是在下。”

“天啊!”冷雨菲也惊叫了起来,“你就是那个被誉为天才神器师,千年能得一见之绝世奇才的谷知愁?”

“什么绝世奇才。”谷知愁自嘲地一笑,“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过去的谷知愁已死,如今你们眼前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再进步的中级神器师而已。”

“什么?”冷雨菲和栾金山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等等等等。”厉浩阳听得一头雾水,又满心好奇,“到底怎么回事?谷兄好像很有名?”

“当然了。”冷雨菲一点头,“武州雪风谷谷家,是仅次于一盟两宗四教七世家的大势力之一,也是天下闻名的门派,而谷先生更是谷家中的传奇天才。他十九岁才开始修炼神器之术,仅用了五年,便从一个初入门的神器师,升为了圣级中阶神器师!”

“五年?”厉浩阳吓了一跳,“这也太快了吧?”

“其实要说快,谁也没你快。”夏娃在一旁补充,厉浩阳直接把她忽略了。

“可是为什么……”冷雨菲看着谷知愁,一脸的不解,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是啊,为什么谷兄如今所表现出的实力,却只有中级而已?”厉浩阳替她问了出来。

“因为我确实只是个中级神器师。”谷知愁长叹一声。“各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想向各位隐瞒什么,说出来,也为各位提个醒,省得各位今后一时鬼迷心窍,像我一般落得个可悲的下场。”

几人都抬眼看着他,等他说这一切的原因。

“我出身于雪风谷,但身份低微。”他看着那篝火,眼神闪烁,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后才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谷家旁支一脉的远亲,虽然也是谷家人,但因为力量弱小,一直不受重视,不过他并不在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不希望我成为打打杀杀的武人,而希望我能饱读诗书,成为一个博学的学者。”

“怎么跟我爸妈一个样?”厉浩阳忍不住插了一句。

“听谷先生说!”冷雨菲嗔怪地推了他一把,他急忙捂住嘴,冲谷知愁连连摆手。

谷知愁接着说道:“到我十九岁时,雪风谷的一个对头带人杀上门来,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这一战持续了六日,双方损伤都有不少,我的父亲也在那一战中身死。然而,他并没能像其他谷家子弟一样,享受风光大葬,而只是像普通的门人子弟一样,被草草埋葬在普通坟地之中。直到那时,我和我娘才真正感受到了屈辱,才知道没有力量,是会遭到多大的歧视。我娘因此而大病不起,最终郁郁而终,死前,她对我说,我爹的想法错了,在这个乱世中,只有杀人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力量,诗书都只是无用之物。她要我自强,要我不会再受人欺凌……”

说到这里,他不由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能接着说了下去:“那之后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变成最强者,让那些曾经鄙视过我们、欺负过我们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于是我开始了修炼,当然,得到的是所有人的白眼,不光是谷家人,就连那些普通门人,也对我大加嘲讽,直到我用两年时间,变成了高级神器师!”

他的眼中闪烁的快意的光,显然,想起这一段岁月,他的心中充满了骄傲与痛快。

“谷家这才开始对我真正重视起来,待遇一提再提,而当几年后,我成功晋级圣级后,更是授予了我门中大长老的职衔,地位仅次于谷主。”他接着说道。“我爹和我娘的墓也被重修,牌位更被供宗祠之中,被正式认定为谷家的嫡系成员。那时,我真是意气风发,只觉天下在握一般的痛快。

“可惜,好景不长。我虽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但却觉得无比空虚,于是我便醉心于修炼一道。我每日不想别的,就只是不断修炼,提高自己,终于在二十四岁时,晋级入了圣级中阶。但到了这一阶段后,我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好像已经到了头,不论如何努力,都不见有一丝一点的进步,我却并不气馁,依旧是苦练不已,如此又过了一年,却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任何的进步。

“对雪风谷谷家来说,能够有一位攻击系圣级中阶的大长老,已经足够了,所以谷主也多次劝我不要太执着于力量的提升。但我却不能,不论是我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母亲死前的话,都让我有一种不进步便不如死的固执,所以我开始尝试各种方法,查阅了无数古籍,用尽了各种偏门办法,最终……”

他抬起头,看着厉浩阳苦笑了一声:“终于是走火入魔,五年光阴一朝付之流水,我沦落成一个中级中阶,虽然仍保留了从前的法力,和一些圣级技能,但力量与法术却跌到了中级,永远无法再次提升。于是,雪风谷在失望之余,抛弃了我,我又回到了起点,从大长老的位置上跌了下来,成了一个最普通的门人,每天遭受着众人的嘲笑,连父母的灵位,也被‘请’出了宗祠。”

“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厉浩阳哼了一声,“就算你失去了力量,变成了无用之人,可你父母的灵位既然已经摆进了宗祠,就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这念完经就打和尚的举动,也太卑鄙下作了!”

“怪只怪我自己。”谷知愁摇了摇头,“贪得无厌,不知道满足。可如今,就算明白了一切也已经晚了。我远远地离开了北地,一路南下来到这里,为的就是红花矿。红花帝君在钢灵帝君中排名最后,红花矿的钢灵既强于普通的钢灵,但在八大矿中又算是最弱的,我以为总也可以比较容易地猎到,然后借之尝试一种过去我很蔑视的提升方法,那就是不断吞噬钢灵来拓展进步空间。但没想到,一个中级神器师独自猎钢灵,竟然是如此困难和凶险,如果不是几位,我在天亮之前,必定已经是一堆钢灵腹中的血肉了。说了半天,却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我来介绍吧。”米蒙蒙说着,将火堆边的这些人一一介绍给了谷知愁,谷知愁分别拱手点头致意。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厉浩阳看着对方问。

“把他留下来!”夏娃这时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我方才仔细观察了他体内的情况,他的能量不知怎么搞的,在体内纠缠成了好几股,我想可能就是他太过快速地提升力量导致的。不过我可以帮他解开纠缠的能量之结,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重新恢复力量!一个攻击系的圣级中阶啊!会使我们的实力极大地加强!”

厉浩阳没有回答夏娃,只是看着谷知愁。

“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条可行之路。”谷知愁轻叹一声,“但现在看来,却是最不可行的方法了。我没有大量猎获钢灵中顶极者的实力,也没有雇人采矿的财力。看来,只能算了。”

“那么如果你再没有提升的可能,你打算如何?”厉浩阳接着问。

“我不知道。”谷知愁看着天空,喃喃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如果你能恢复力量,你又打算如何?”厉浩阳仍是问。

谷知愁低下头来,与厉浩阳对视着,半晌后缓缓摇了摇头:“说实话,失去力量后,我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谢谢你提醒了我。”

说着,他又沉默了起来,又过了半晌,才又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过去,对我来说修炼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但经历了这么多,我却茫然了。我发现自己并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修炼成绝世的高手,意义又在哪里。如果我恢复了力量……也许是回到雪风谷,为父母讨一个名分吧。然后……然后我想我还是会被推到大长老的位子上,再然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应该追求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冷雨菲和米蒙蒙看着这个年轻英俊的曾经天才,都不由暗自叹息。

“你这种人我见过不少。”厉浩阳笑了,“他们从几岁开始,就天天背着沉重的负担,每天完成海量的任务,一年复一年地努力着,十几年如一日地拼命,只为了搏一个出头的机会。可真拥有了那机会后,他们却茫然了,然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应该怎样走,应该怎样过,更不知道自己原来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错。”谷知愁看着厉浩阳,目光炯炯。“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给你个目标如何?”厉浩阳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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