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薄正东,也许她享受不了这么优质的教育、弹不了这么昂贵的钢琴、不可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获得这样的成就。
但同样的,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有今天——面临着一辈子都可能再也弹不了琴的绝望。

思念深吸一口气,可就在这时,车子前所未有地晃动起来,就像随时会跌入山崖一样!

“怎么回事?”

“要下暴雨,”慕白城一直风轻云淡的语气,在这一次终于染上了不安。人算不如天算,他机关算尽,唯独没有算到今夜会突然天降暴雨。

深夜,在这样四面环山的低洼里遭遇暴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只能被迫放弃计划。立马手打方向盘掉头。

“这种天气很容易碰到泥石流,我们……”

“啊!!”他一句话没说完,思念突然就大声尖叫了出来,只感觉到车内前所未有一个震动。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冲下来一阵激流。整辆兰博基尼以不可抗拒之力被洪流推着向前,彻底失去了控制!

一切发生也不过是三秒钟的时间,三秒之后,车子彻底失重。“砰”的一声,坠入了浩浩汤汤的低洼之中。

暴雨,夜深,天崩地裂。

薄正东车子赶到这里的时候,整个山区都被警方用封条封了起来。安全人员没想到这种季节突然会下这么大的雨,更不知道会爆发这么严重的泥石流。

山区中好多村民都已经遇害了,新闻报道第一时间发出去,武警全部展开最紧张的搜救。

当薄正东的车子想要越过封条直接进山的时候,当地军官很快就把他拦下来了。

用最快的速度看了一眼他们的车还有那嚣张的五个8牌号,负责人员开口的语气特别客气,

“您好,请把车停一下。”

和他交接的是薄正东的司机,很快摇下车窗,说话风格滴水不漏,“长官,我家小姐被困在里面了,我们先生要进山找人。”

军官很快拒绝,“这山里现在太危险了,为了民众安全考虑,我们现在已经封山。”

后座上的男人始终面无表情,军官似乎也想窥探一下“他家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于是下意识偷偷往里看了好几眼。奈何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薄正东所坐的位置特别昏暗,车窗也是完全不透光的。漫天噼里啪啦的雨声之中,只听到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冷冰冰的响起,

“张首长,”他的语气平淡无波,深不可测,但却就是有一种让人熟悉的阴戾之感,

“今晚雨下得大,等我把上次你在夜宴见过的那个女孩带出来,麻烦给我们定好酒店房间。”

说完,刚才还官腔十足的张首长立马就愣住了。因为没料到车里面坐的居然是这个人,也因为他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无形中施加出来的压力!

第一、警告他上次在酒吧里差点猥亵思念的事,他当时没有追究,但现在随时可以追究。

第二、他今晚会留在龙城,如果纪思念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必须负责。

张首长立马反应过来,“薄,薄东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大驾光临了……那不如这样,我让手下在前面给您带路,用最快的速度把您的小姐带出来,您看行吗?”

……

雨,还在不断下着。

思念只觉得冰冷的泥水已经盖过她所有感官,就在一片彻底的冰冷和窒息之中,她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是她童年时最温暖的存在。因为从小妈妈就死了,她爸爸一直扮演着母亲和父亲的双重角色。

爸爸对她向来疼宠,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殷实水平。五岁那年,她爱上钢琴,爸爸用了整整三万块给她买了钢琴。

那时的三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来说,更是一个难以想象奢侈的礼物。由此可见,纪沧海对女儿是多么的宠。

思念渐渐得觉得不行了,她仿佛看到爸爸在上面朝她微笑,向她伸出双手,那个拥抱,在记忆中是那样的温暖……

她很想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可就在这时,画面变了。

原本父亲和善温柔的脸庞,突然被刀削一般的线条所取代,冰冷的,阴暗的,就那么孤绝的站在那里,冷冷的凝视着她!

思念一下子如梦乍醒,彻底退了回来!

怎么会是他?

薄正东在一片虚无之中,仿佛成天地纯白中唯一的一抹黑色,一身黑衣,脸上没有笑,眼睛里也没有一丝温度,让人望而生畏。

“纪思念,”他没有温度地叫着她的名字,“不要再想着离开我。因为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啊!——”

思念一下吓得心都抽搐,彻底醒了过来!

纯白的,简单的房间最先映入眼帘。随后感觉到的,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思念大概判断出来自己在医院,随即抬头看向病床边正一脸关心看着自己的医护人员,

“我怎么在这里?”

“昨夜大雨,搜救队把你救出来了,这里是陵城第一医院。”他们说。

“搜救队?”思念狐疑地皱眉,“陵城搜救队吗?”

“是的,不止是你,好多山区里面的居民都遇害了。现在都在这家医院呢。”

“和我一起被困在车里的那位先生呢?”思念下意识地问道。

“困在一起?我们不知道啊,”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继续说,“是一群黑衣人把你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也只有你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你还有困在一起的同伴。”

思念一下子连血都凉下去一半!

一群黑衣人……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那群人。

薄正东的人。

慕白城……

慕白城,他死了吗?

思念下意识就要下床,谁知道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推开了。

刺眼的白光从外面透进来,与其一起出现的,还有男人黑色没有一丝尘埃的西装。

薄正东手搭在扶手上,脸色很差,语气比脸色更加阴冷,

“她醒了?”

“啊。是的,薄先生。”医护人员很快就低下头去,虽说这个男人的英俊足以让人意乱神迷,但是,有些人身上与生具来的阴暗和高冷就让人本能的敬畏三分。

薄正东没有再看她们一眼,而是径直越过,走到思念床边,单手落在兜里,

“你想干什么?”

“我……”几个月不见,思念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又回到了以前那样怯懦的状态,再也拿不出最后一次对抗时的那种勇气,

“我想下床,找你。”

“找我?”薄正东面无表情地问。

思念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她在薄正东面前说不了谎。但如果实话实说,又免不了一阵狂风暴雨,

“如果你是问那个绑架你的人是死是活,那么可以闭嘴了。”薄正东淡漠无温地说着,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无意间已经透露出他的态度了。

“绑架?”思念愣了愣,直到过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她一下子开口反驳,

“他并没有绑架我!”

“那你的意思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跟他走的?”薄正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静默两秒,突然冷笑着扯了扯唇角。只是这个笑,远比不笑要阴冷,

“思念,有些事我既然已经给了态度,你就不要再三来挑战我的底线,明白吗?”

女孩的眼睛里瞬间就升起了水雾,

慕白城明明没有绑架她,薄正东却已经下了这样的死令。她应该开心吗?——为了他对她的纵容,已经到了可以把她所有犯的错都归结到别人身上的地步?

可是她开心不起来。

“东家,我累了。”她第一次感到这么绝望。

“那就休息。”

“不是,我是真的挺累的……我厌倦了。”思念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十指,仿佛是对着这个全天下都无人敢忤逆的男人,又仿佛是对着自己的深心,

“我永远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想靠自己了。”

话音落下,整个病房的空气彻底就沉下去好几度!

医护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出去了,只剩下成熟的男人和这个泫然欲泣的女孩。

思念眼睛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床边,

“靠自己,”薄正东平淡冷漠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然后蹲下矜贵的身子,不紧不慢地对她开口,

“思念,你在我的庇佑像长到了这么大,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你知道这三个字,有多难?”

从初中开始,她的人生除了郁非非,就再没有朋友,平时就更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

一个正常女孩会做的逛街、购物、聚餐、约会,她几乎什么都没做过。

衣服,物品,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全都给她买好了。包括去哪里都是专车接送,如果有人稍微跟她走得近了一些,一旦被薄正东发现这人有什么可疑的行迹,这个人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久而久之,她就更孤僻孤独了。

现在贸然离开,肯定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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