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姨在电话里急急里地喊:“吴海华。你过来!”我的心猛地一紧,我明白她说的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决定去还是不去,我的双腿已不由自主地往县医院方向使劲。此时是课间,得和班主任刘老师请假。

站在老师面前,我把左手放到右手上,使劲地揉捏着。

“老师,我请假去医院,我的一个同学病了,让我去看她。”

班主任慢慢地翻着《电子技术基础》。真的是同学病了吗?我心痛地点点头。

挤在如潮的人流中,我又俄又冷,一种饥寒交迫的感觉,几欲使我落泪。

家里穷,今年的庄稼又遭霜灾,可怜的爹娘己无力支付我昂贵的学费。但书是不能不念的,于是,我手里紧紧地攥着娘东挪西借的一摞温实的钞票,便开始了我边求学边打工的紧张生活。

兜里的钱愈来愈不多了,我无限地焦虑不安。爹娘满脸的疲惫和窘迫使我几欲张口要说的话被深深地咽回肚里,他们已赢弱的肩上怎能再承受本己超重的负荷?

两手空空的回校了,我走一路哭一路,我没有刻意制止自己,让泪水流个够吧,这样心里好受些。

太阳还很高,我无目的地徘徊在大街上,提着笔,在寻找一份北冰洋凄凉的感觉,寻找一份诗一般苦兮兮的感觉。在一栋印着红十字的浅白色楼前,我停住了,不管情愿与否,现在我只有必须走进去。干什么,卖血!

在二楼验血室,我静静地挽起左臂,伸给那个胖胖的护士姨,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根银白色的长针深深地刺进我的臂膊,一种如悲如泣圣洁漂渺的感觉在心低蔓延,升腾……

胖胖的护士姨取完血样回去了,叫我等着结果。

我头靠椅背,无力地闭上眼睛,想象不久的一刻,那根游蛇般的长针再一次攀附于左臂,贪婪地,*着我的血液,一滴,两滴……

门开了,胖胖的护士姨拿着化验单进来了。

“一切正常,姑娘。”我点点头。

“因为你的血型是AB型,不能贮存,得现用现取。”

这可不是我希望听到的,我的脸慢慢地变白了。

“你叫什么名子,住址在哪,告诉我,到有需要AB型血的患者我打电话给你。”她有点同情地说。

我顿觉一种感动扑面而来,快速地告诉她:“吴诗,市技校计算机班。”

胖胖的护士姨拿着笔在本子上记看,“吴诗,好文稚的名字呀,是真名字吗?”她不写了,抬头细细地打量我。

“我……”我哑然了,告诉她我的其名字让全校师生知道我在医院卖血……

胖胖的护士姨仿佛看到我的心事,“噢,别怕,就说我找你有别的事。”

“我的真名字叫吴海华。”

通往医院那条条街是人流最挤的,我不得不绷紧神经调好车把在人与人的夹缝中吃力地行着,肚里叽哩咕噜的,早晨只吃一个馒头,为了节省开支,已有很长时间尽量减少自己的饭量了,你知道什么是挨饿的滋味吗?难以忍耐的空虚,无力,想哭无泪,想笑,无力。

到了,我慢慢地把车子支在楼底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很累。蓦地,一缕缕扑鼻的油香迎面袭来,抬眼望去,一个系着蓝格围裙的姑娘正猫腰翻馅饼。

我使劲地拍抽鼻子,一颗大大的泪珠淌了下来,我不能在这时久站,担心自己经不住诱惑。

取血的在二楼,我斜倚着栏杆,缓缓地拾阶而上。

“哎呀,吴海华,你来晚了!”说话的正是那个护士姨,因这个需要输血的是个急病号,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血液,等你半天还不到,我们只好又找了一位,看,站在楼那边的就是。我不敢看那位卖血的人,担心他会相我一样苍白而贫穷。

木讷地站在二楼门口,头有点昏。我用手使劲地掐了掐太阳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该离开?

胖胖的护士姨冲我示意“走吧,姑娘”

我慢慢地转身,再一次看了“验血”两字门牌,再一次环视来来往往的带着不同脸孔的人们。两手攀着栏杆,抬脚,一阶,一阶,一阶,一阶地往下迈,心灵了随着不同脸孔的人们,两手攀着栏杆,抬脚,一阶,一阶,一阶,一阶地往下迈,心灵也随着往下坠,坠到我永远也看不到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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