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逢不平拔刀助鸾胶欲断吾续之(中)
阿娇道:“这事不说了。eNEI。O前面离东武阳不远,今晚,我们就到东武阳去投宿。”任是非一望,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道:“姊姊,那是你们的车,我去赶过来。”阿娇道:“不用了,马已被人放跑了,赶来也没用,我们就向东阿走。”

任是非心道:“姊姊神仙般人物,怎能让她受累。”道:“姊姊,我有办法。”阿娇道:“什么办法?”任是非过去,给彭氏叔侄每人两个耳光,喝道:“你两个老小子,乖乖地给老子走路。”彭氏叔侄被他莫名其妙的两个耳光一打,胆为之裂,道:“小的听从少侠吩咐。”

任是非道:“姊姊,请上车。”阿娇向公孙山看了一眼。公孙山道:“主人,奴才还支持得住。”任是非道:“姊姊尽管放心,公孙大哥和我骑这个。”向虎一指。阿娇道:“虎也能骑?”任是非道:“自然能骑,老子从东阿一直骑到这里,稳健异常,比骑马还舒服。”任是非骑虎而来,阿娇正处于惊恐中,并未注意任是非是怎么来的,双眼发亮,道:“真的?”任是非道:“小弟不敢骗姊姊。”一迈步,骑在大花背上,道:“姊姊,你瞧。”阿娇见任是非骑在大花背上,大花温顺异常,毫无异动,大是艳慕。

任是非要讨她欢心,道:“姊姊要不要试试?”右手在小花背上一拍,喝道:“趴下。”小花趴在地上。任是非道:“姊姊,可以上来了。”阿娇一生骑过无数好马,唯独没骑过野兽,极想去试试,想到老虎可畏,心中有些害怕,微一犹豫,终是好奇心难捺,伸手抓住虎鬃,惴惴不安地上了虎背。任是非在小花背上一拍,喝道:“起来。”小花应声而起。任是非自小就顽皮异常,经常抓禽鸟为乐,早已熟知役禽驱兽之法,这几日对两只老虎不停训练,已能指挥如意。

公孙山挣扎着过来,跪在小花面前,道:“夫人,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主人不要骑虎。”咚咚磕头不止。

阿娇道:“公孙山,你起来。我知道你忠心,你怕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家主人会责怪你。你放心好了,老虎虽猛,还不如适才四人,有非弟照顾,不会有事。”

阿娇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任是非也不知骨头轻了几斤几两,道:“是啊,是啊。公孙大哥,你尽管放心,这两只老虎是我从小养大了的,不会出事。”公孙山望了一眼阿娇,见她满脸喜色,知她极欲一试,不骑是不行了,磕了三个头,道:“主人要是有甚不测,奴才以死相报。”

任是非道:“公孙大哥,何必说不吉利的话,姊姊吉人天相,怎会有事?”公孙山一惊,心道:“他是在说我诅咒主人。”磕头道:“奴才决无此意。”阿娇道:“你起来。我知道你是一片忠诚。到马车里好好休息一下,到了东武阳,还要办差。”公孙山不敢再说,磕头道:“谢主人。”站起身来。

任是非道:“风大哥,有劳你给公孙大哥赶一下车。”风天南道:“小兄理会得。”对公孙山道:“公孙大哥,请。”公孙山道:“有劳风大哥了。”风天南道:“不客气。”公孙山受伤甚重,行动不便,风天南把他抱进车厢,才跳上车辕,挥鞭赶车。

任是非在小花头上轻拍一掌,喝道:“走。”两虎一齐向前迈步,紧跟在马车后面而行。任是非头也不回,道:“彭怀彭德,你两个想死得惨不堪言的话,尽管慢慢来,也可以不来。”两人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迈开大步,紧跟其后。

阿娇道:“非弟,你用的什么办法,两个老小子不敢逃跑?”任是非听她说两个老小子,大是开心,道:“我给两个老小子吃了蚀骨穿肠丸。要是没有老子的解药,七日之后,毒性发作,肌肤一日烂似一日,直到四十九日才死去。两个老小子怕死,自然跟定了,赶也赶不走。”

阿娇道:“淮南王刘安博学多才,再加上淮南八公,未必就解不了。”任是非笑道:“姊姊有所不知,这是我师叔花了许多心血,才制出来的,岂是他们几只老王八能解。”阿娇道:“非弟,你对你师叔如此有信心,他是谁?”任是非道:“我师叔姓薛,讳道衡。姊姊听说过么?”阿娇道:“那不是闻名天下的一指神医么?难怪你对他如此有信心。”任是非道:“那是当然,要不然,一指神医岂不是白叫了。”

阿娇道:“薛道衡是你师叔,你师父是不是道号玄真?”任是非道:“姊姊也知道。”阿娇道:“玄真道长名满天下,我怎能不知。”她称赞师父,任是非甚喜,奉承道:“姊姊不仅美貌,还识见不凡,真是难得。”阿娇道:“非弟,你别奉承我了。我哪里是识见不凡,有机会,你见到那个人,就知道什么是博学多才。”任是非道:“他是谁?”阿娇道:“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任是非道:“姊姊,你给我说说,他有什么过人处。好姊姊,你就说说。”阿娇道:“我本不想说,听你好姊姊叫得好,不忍心不给你说。他呀,三岁能诵伏羲以来,所录阴阳诊侯,以及龙图龟策书七万言,至七岁,通读诸子之言,无不会,无不精,聪明圣彻,料事如神。”

任是非心道:“当世竟有这等人物,乖乖。”好奇心大起,想追问此人是谁,阿娇满脸温柔之色,心念一转,恍然大悟,道:“姊姊,我知道了,是姊夫。”阿娇笑道:“小鬼头真机灵,让你猜到了。你怎么猜到的?”任是非一猜即中,得意洋洋,道:“我看姊姊脸上神色甚是温柔,就想到了。”

阿娇笑道:“真有你的,非弟,你很聪明。”任是非道:“姊姊取笑了。小弟不敢说聪明,还不笨罢了。”阿娇笑道:“绵里藏针,表面上谦逊,实则自矜其能。”任是非讪笑道:“姊姊取笑小弟了。姊姊,你带我去见见姊夫,好不好?我想,姊夫不仅圣彻过人,一定还一表人才,英俊非凡。”阿娇笑斥道:“小鬼头就知道乱拍马屁。你姊夫丑得很,难看死了。”任是非见她神色间似有得色,自是猜中了,道:“姊姊骗人。姊夫明明俊美异常,姊姊却说他丑陋不堪,姊姊真坏。”阿娇道:“就算你说对了,也不过是瞎猜的。你怎么知道他很英俊?”任是非道:“姊夫要不英俊,怎配得上姊姊这等神仙中人物。”任是非一语夸两人,阿娇大喜,道:“格格,小鬼头,就这张嘴讨人爱。”

任是非道:“姊姊,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阿娇道:“你说,只要姊姊能够做到的,一定给你办到。”任是非道:“谢谢姊姊。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是请姊姊带我去见见姊夫。”阿娇道:“他又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有鼻子,有眼睛。”任是非道:“姊夫如此了得,定是一位大英雄,如此英雄,怎能不去见识一下。”阿娇道:“好啊,原来,你是怀疑我在说假话。”任是非辩道:“小弟不敢。”阿娇笑道:“谅你也不敢。噢,我明白了。你是在自高身价,自古英雄惜英雄,你自认为是英雄,想去见识一下英雄。”任是非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阿娇道:“管你什么意思,冲着你姊姊长,姊姊短地叫了半天,姊姊就答应你。”任是非大喜道:“多谢姊姊。”

阿娇道:“不过现在不行。”任是非心沉了下去。阿娇道:“你也别急,眼下他正忙,无暇分身,等他有空,姊姊派人来接你。”任是非心道:“谁知道他什么时侯有空?不想见,就不见嘛,有什么了不起?”没精打采地道:“多谢姊姊。”阿娇道:“你不用沮丧。姊姊说话算数,一定让你得尝所愿。有空的话,你到长安来,就能如你所愿。”任是非道:“到长安干什么?”阿娇道:“姊姊是长安人氏,你姊夫当然也是长安人氏了。”任是非心道:“只要知道你是长安人,老子就有办法。”又来精神了。

二人骑在虎上,一边走,一边谈,倒也不乏寂寞,这可苦了公孙山,不时探出头来,看主人是否平安。

任是非和阿娇并骑而行,满眼如花笑魇,耳聆盈盈笑语,满鼻孔如兰似麝的体香,只觉行也,乐无穷,只盼这条路越长越好,永远走不到尽头。好景不长,只半个多时辰,就到东武阳了。任是非年纪小,对男女间事,似懂非懂,只是觉得阿娇美艳,和她在一起,特别开心,倒也没有其它想法。

任是非心道:“这路怎么这么好走?真他妈见鬼了。”不得不到高升客栈去投店。

店小二见这一行人甚是奇特,公孙山伤痕累累,彭怀彭德衣衫破烂,肮脏不堪,阿娇娇艳,任是非俊美,倒还是个人样,两人骑虎而来,未免不可思议,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柜台后面的掌柜,也有些惊奇。

公孙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扔在柜台上,道:“这是房饭钱,不用找了。你这客店,我们包了。酒菜要干净,配料要精选。去找一个容貌姣好,行为端正,办事精伶的女侍,来侍候我家夫人。多派人手,在店里严加防范,不准闲杂人进出。要是有半点差错,你将被千刀万剐。”

掌柜一连迭,道:“是,是。”吩咐店小二分头行事,亲自带着众人向后院行去。阿娇一人一间,住在中间,左边是公孙山,右边是任是非和风天南同住,在他们旁边,是彭氏叔侄。

掌柜安排妥当,就要出去,任是非为了好玩,把两只虎也带进了房间,道:“掌柜,有劳来一整只生羊肉。要快。”掌柜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任是非说话声间甚大,阿娇在房间里听见了,甚是奇怪,走过来,道:“非弟,你要生羊肉干么?”任是非道:“大花小花饿了,自然是喂它们。”

阿娇道:“我还以为有啥了不起的事,不过就喂两头虎。”任是非道:“姊姊有所不知,这两个家伙会吃得很,好玩得很。”阿娇嘴一撇,道:“不见得。”她不信,任是非大是不服,道:“姊姊要是不信,等会儿让你开开眼界。”

掌柜带着两个店小二,送来羊肉。任是非叫他们放在地上,等三人退出去,道:“姊姊要是不信,看仔细了。”拔出短剑,割了一块羊肉,叫道:“大花,接着。”向空中抛去,羊肉飞高六七尺,落了下来,大花纵身一跃,跳将起来,接个正着。小花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竟似不见。任是非得意非凡,道:“如何?我叫它们吃,它们就吃。”割下一块羊肉,叫道:“小花,来了。”抛高五六尺,小花跳将起来,接住吃了。

阿娇瞧得有趣,道:“非弟,我来试试。”任是非道:“好啊。”公孙山道:“主人……”阿娇道:“好了,不用说了。”公孙山瞪了任是非一眼,不再说话。任是非碍于阿娇的面子,不便发作,割下一块羊肉,递给阿娇。阿娇怕弄脏手,公孙山递过一块洁白的手帕,阿娇接过,缠在手上,接过羊肉,叫道:“小花,接着。”向空中抛去。她用力过度,羊肉直向床上飞去,小花应声跳了起来,终是未接住。

阿娇自知无此能耐,甚是不乐。任是非道:“姊姊,要这样使劲。”连比带说,教她如何运劲用力。任是非口齿便捷,讲得清楚明白,阿娇聪明,一学就会。任是非割一块羊肉,递给她,阿娇接过,道:“小花,接住。”向空中抛去。羊肉升高五六尺,落将下来,小花也不跳跃,人立起来,张口接过正着,姿势曼妙,煞是好看。阿娇拍手称好。

她高兴,任是非大是得意,把羊肉一块接一块,不停割下来,递给阿娇。阿娇嘴里不住叫两虎之名,手上不停抛肉。二虎依她呼喝,不停接肉,配合得恰到好处。两虎有肉可吃,也是高兴,不断变换姿势,一会人立,一会儿在地上打滚,一会跳跃。阿娇开心之极,格格笑个不住。任是非也陪着她呵呵直笑。

二人开心,只顾着喂虎,一会儿就把羊肉喂光了。阿娇道:“非弟,再买一头来,再玩。”任是非道:“不成。已差不多了,不能撑着。”阿娇向地上羊骨看了一眼,道:“非弟,真有你的,骨头上没一丝肉,骨头也未损伤分毫。你这是什么功夫?”任是非道:“雕虫小技,让姊姊取笑了。”阿娇道:“这也是雕虫小技,那还有什么是真功夫。姊姊曾听他说过,当今之世,有这等功夫的人不多。非弟,你真了不起。”

阿娇兴犹未尽,任是非也在兴头上,道:“姊姊,我们到街上走走,看有没有好玩的。”天色尚早,大可玩上一阵子,阿娇道:“好,我们去瞧瞧。”

任是非道:“姊姊,稍等一下。”一边说,一边解开关先生给的包袱,里面有两串明珠,几个金元宝,还有几个银锭,心道:“关先生真他妈乖,给老子送这么厚的礼。”把明珠向怀里一塞,抓起三块银锭,向怀里一揣,道:“姊姊,我们走。”率先出门。阿娇紧跟其后,公孙山身上有伤,强忍着,走在阿娇身后,最后是风天南。

东武阳虽是县城,并不大,不多时,四人就把整个县城逛遍了,也未找到好玩事,只买到几张面具,几串冰糖葫芦。

任是非大是不高兴,暗骂道:“东武阳真***,不是东西,连好玩的也没有。嗯,这都是东武阳县令和老子作对,老子去把他抓来审问审问。”问一个老头道:“老伯,你们的县令为官如何?”

老头道:“这位小爷如问其他人,老头不敢说,咱这县令,为官清廉,是位青天大老爷。”任是非心道:“不见得,青天大老爷,有老子大?说不定他是县令的亲戚。”一把抓住老头衣服,喝道:“说,县令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和他同流合污,来骗老子?”老头吓了一大跳,颤颤兢兢,道:“小官人,快放手,老汉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任是非放下老汉,道:“老伯,你的话可真?要是有什么冤屈,尽管给我说,我给你作主。”老汉道:“老汉说的句句实言,决无半句谎话。就算老汉有冤,也不用找你,到县衙去告状,常青天常县令,准给老汉一个公道。小官人要是不信,可以问别人。”旁边几个行人道:“小官人有所不知,我们的县令确实是一位好官。”

阿娇明白任是非的主意,笑斥道:“小鬼头,别打歪主意了。常县令为官清廉,甚有政声,颇得百姓爱戴。”任是非道:“姊姊如何得知?”阿娇道:“我自然知道。”百姓称赞县令是好官,任是非也信了七八成,阿娇也这么说,自然是假不了,只得作罢。怏怏之下,心中早把常县令十八代祖宗都骂了,骂他们为什么不生个不成器的常县令,学彭怀一样,专干坏事,好让他审上一审,岂不美哉。

迎面来了两顶轿子,簇拥着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庄丁,边走边喊,道:“借光,借光。”这一行人走得甚快,街上行人纷纷让路。

任是非心道:“县令清廉,老子看是徒有虚名,单看这伙人气势汹汹就知道了。老子这下可有玩的了。”这行人只不过走得甚急,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凶恶,他心中不高兴,一直盼望有机会挑起事端,好玩上一玩,才认定这行人是仗势欺人的人。

任是非正想上前惹事生非一番,一个男子叫道:“娥儿,娥儿,等等我,我是阿伦。”叫声甚是惶急。任是非定睛一瞧,轿子后面十二三丈处,有个青年书生,没命价跑来,一副气喘喘嘘嘘的样子。书生跑得甚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头破血流,也不知疼痛,爬起来就追。

前面轿子帘子一掀,一个少女探出头来,叫道:“伦哥,伦哥,我在这儿。停下,停下,你们停下。我叫你们停下,听见没有。我求求你们,停下。”书生摔倒在地,甚是关心,叫道:“伦哥,伦哥,你还好吗?”少女关心,书生精神大振,跑得更快了,叫道:“娥儿,娥儿,真的是你?我没事。”甚是喜悦。

后面轿子,一个男子道:“跑快点。”轿夫应道:“是,员外。”脚下加劲,跑得更快了。娥儿道:“爹,我求求你,停下来。”员外道:“不要脸的东西。跑快点,跑快点。秦方秦圆,拦住他。”轿子后面两个身材魁梧的庄丁应道:“是,员外。”转身向书生迎去。

街上行人纷纷让道,有的脸上似笑非笑,神情甚是暧昧,有的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任是非瞧在眼里,奇在心头,心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子要让他们停下来,问个明白。”运起天机指力,中指连弹,一缕缕指风飞出,打在轿夫庄丁环跳**上,咕咚之声不绝,摔了一地。秦方秦圆向书生迎去,相去甚远,指力不及,任是非抓起一块石头捏碎,运起指力弹了出去。石子挟着劲风,打在两人环跳**上,二人摔倒在地。

轿夫摔倒,轿子摔在地上,轿里滚出两个人来,第一顶轿子里滚出一个十**岁的少女,身穿淡绿衫,弯月细眉,双睛灵动,樱桃小口,腰肢纤细,模样甚美。她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向书生跑去,叫道:“伦哥,伦哥。”甚是喜悦。书生叫道:“娥儿,娥儿。”向她跑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跑拢,拥在一起,一个叫娥儿,一个伦哥,惊喜交集,久久不分开。

后面轿子滚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身着员外服,貌相俊郎,从地上爬起来,向少女追去,叫道:“娥儿,娥儿,回来。”少女只是不理,向前直跑。他爬起来稍晚,等他追上,少女和书生已拥在一起。他跑过去,拉开二人,左右开弓,噼哩啪啦,一阵耳光打在书生脸上,骂道:“陈伦,你枉读诗书,好不要脸,不知羞耻,死皮懒脸地缠着我家娥儿,是何道理?”

陈伦被打,也不摸脸,整整衣冠,向员外施礼,恭恭敬敬地道:“世伯此言差也。出乎情,发乎性,是谓真性情,何来羞与不羞?《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裘’,圣人尚言男女事,推崇备至,《关睢》是为《诗三百》之首,伦虽不才,还有些性情。”

员外道:“圣人虽有是言,你怎能和圣人相提并论?”陈伦道:“世伯之言差也。伦不才,多读圣人书,还识得大体。夫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伦既知心中有娥儿,娥儿也知有伦,就当长相厢守。”

员外见他乱用圣人语,气得直吹胡子,骂道:“就你一介穷书生,也想蛤蟆吃天鹅肉,你凭什么养她?”陈伦道:“世伯之言差也。伦和娥儿两心相悦,两情自当相依,岂在金银珠宝,万贯家财。纵是天作屋,地作被,青菜果腹,也是有苦若饴。

“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舜发于畎亩,傅说举于版筑,太公钓于蟠溪,胶鬲举于鱼盐,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饭牛,夫子困于陈蔡,面有菜色。圣人尚有此劫,况伦乎?世伯又岂能以今日之伦,臆度他日之伦。”

员外一番斥责之言,陈伦引用圣人之言,之乎者也地和他辩了起来。员外也读了不少诗书,却没有陈伦口齿便给,一时间,给陈伦辩得哑口无言,气得唯有吹胡子的份。

就在员外束手无策的时候,过来两个衙役,喝道:“县令大人口谕:陈伦当街阻人行途,闹事生非,拿入大狱,即日开审。”过去给陈伦带上手铐脚镣,推搡着走了。陈伦叫道:“娥儿,娥儿。”挣扎着欲回,他是一介书生,怎当得衙役之力,终被带走。

娥儿叫道:“伦哥,伦哥。你们放了伦哥,我求求你们,放了伦哥。”就要向陈伦扑去,被员外一把抓住,死死不放,挣扎也是无用。

陈伦之乎者也地说了大半天,任是非并不觉得他酸,迂腐,反觉得他是知己,因为任是非一开始就认定员外是坏人,衙役抓走陈伦,大是不愤,就要出来打抱不平,阿娇道:“非弟,不要造次。县令是一番好意。”任是非道:“他有好意才怪,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好官。明日,老子把他抓来审问一番。”阿娇笑道:“你要是不信,不妨晚上去瞧瞧。”任是非虽是不愤,碍于阿娇的面子,也不好发作。

任是非强抑怒气,运起天机指力,给一众人解了**道。众人爬了起来。任是非童心大起,叫道:“太上老君显灵了。”众人不知何以突然摔倒,又何以突然恢复行动,本就在疑心有鬼,一听他的话,齐刷刷跪了一地,朝天膜拜,口中喃喃自语,念着祷词。

一语吓倒这么多人,任是非甚是得意,向众人面前一站,双手叉腰,受了磕头大礼,心道:“太上老君就是老子,老子就是太上老君,你们给老子磕几个头是应该的。”众人磕头完毕,抬着员外父女离去。

阿娇笑道:“太上老君好威风。”任是非知道她识破了机关,道:“马马乎乎。”任是非点倒众人是靠内劲指力,从两丈外发出,无人知道,阿娇瞧他得意非凡,就知道是他捣鬼。

任是非心念适才之事,向行人打听,有人告诉他,这书生是淄博人,一年前,从此处经过,和娥儿邂逅一面。两人一见钟情,暗中往来,终被娥儿之父发现。娥儿之父姓秦,人称秦员外,是当地大财主,见陈伦一介贫寒书生,甚是瞧不起,不准他们来往。两人爱恋甚深,不顾员外反对,仍要来往,员外不得已,把娥儿关了起来,已经半年,两人竟是不得见一面。陈伦屡次去拜庄,要见娥儿,都被庄丁奉员外之命,挡了出来。今日,员外带同娥儿到城外道观还愿,不知谁走漏了风声,陈伦追了来,才发生了适才之事。

任是非大怒,骂道:“这老乌龟,还真他妈势利。”转身就向城外走。阿娇道:“非弟,你上哪儿去?”任是非不理,只管走。阿娇三人见他发怒,怕他惹事,只得跟在后面。

任是非不走大路,专走小路,朝一家农舍走去。到了农舍,径朝农家猪圈去,看了一眼,又朝东面农舍走去。三人不知他捣啥鬼,紧跟在后面,阿娇问了他几次,他气呼呼的,都不答。

任是非一行,走到东面农舍前,一步不停,径去猪圈。一个老汉正在倒大粪,见四人来得突兀,误以为是盗贼来踩盘子,喊道:“有贼啊。”提起手中便桶,向四人倒去。任是非走在前面,看得清楚,中指一弹,一股劲风,直向老汉飞去,点在老汉虎口上,老汉手一松,大粪倒在自己身上,臭不可闻。

阿娇捏着鼻子,率先逃了开去。任是非三人也是手捏鼻子,逃得远远的。经此一闹,任是非紧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阿娇道:“非弟,你在找什么?”任是非气愤愤地道:“找母猪。”阿娇大奇道:“母猪?”

任是非道:“秦员外如此势利,硬要拆散一对鸳鸯,老子找一口母猪,要他和母猪成亲,让他尝尝那是什么滋味。”阿娇拍手笑道:“好主意,也只有你这小鬼头才想得出。”风天南和公孙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娇道:“不过,你这么做,未免太过。”任是非道:“这叫遇文王讲礼义,逢桀纣动干戈,他势利,我无礼,两相抵,大家彼此彼此。”阿娇道:“我瞧陈伦,言语虽有些迂腐,不失圣人之道,引用孟子之言,心志不小,双睛特别明亮灵动,定非常人,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帮帮他。”

任是非道:“姊姊有此意,我一定想个办法,做一回月老,让他得尝所愿。”阿娇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商量。”任是非想到适才事,未免有点唐突佳人,也不好再坚持,和三人回到客店。

四人回到客店,天色已晚,店小二送上饭菜。任是非,风天南和阿娇三人同桌而食,公孙山站在阿娇身后,任是非要公孙山一起用膳,公孙山说什么也不肯,只好由得他。三人用饭毕,公孙山才到屋里一人用饭,用过饭,又回来保护阿娇。

用过饭,任是非终是挂虑被衙役捉到县衙的陈伦。阿娇道:“非弟,你到衙门去瞧瞧,看陈伦怎样了?”任是非道:“好。”转身出门。

出了客店,稍一辨方向,径向县衙而去。到得县衙,门口有两个衙役在巡值,任是非也不去惊动,绕到县衙后面,飞身而上,轻轻巧巧上了墙头,以他轻功,一丈多高的围墙,自是不放在心上。三丈外,一间房里有灯光,任是非也不躲藏,大摇大摆地走去。

来到窗外,用手指戳破窗纸,向里一望,房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陈伦,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男子,作书生打扮。两人正在灯下对饮,边饮边谈,书生道:“陈伦啊,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能在大街上做出这种事,有失圣人之道。”陈伦道:“大人教训得是,晚生一时情难自已,才做出糊涂事来。”书生道:“唉!也难怪,象你们这样至情至性的人不多,本官甚为同情。不过,明天,你这十大板子是非打不可。不是下官狠,是律法难容。”任是非心道:“这大概就是常县令了。”此人正是常县令。

陈伦道:“晚生有错,大人尽管照大汉律法办事。”常县令道:“陈伦啊,打在你身上,痛在本县心上,下官不得不打。以后,你要好好记住这十下板子,遇事不要冲动,要好好想想。”任是非心道:“不激动,别人半年未见到心上人,有此机会,谁都会这样做。你***说得容易,你来试试就知道了。”陈伦道:“晚生铭记大人教诲。”

常县令道:“陈伦啊,以你之才,自有闻达之时,何必自讨苦吃。你不要和她来往,本官即日上报朝庭,给你一个出身。”陈伦道:“多谢大人。晚生和娥儿有约,此生非她不娶,娥儿亦非晚生不嫁。若要晚生不娶娥儿,才有功名,晚生宁不要功名。”这话说得坚定异常,斩钉截铁。任是非听得连连点头,心道:“冲你这句话,老子让你得遂心愿就是。”

常县令道:“唉!难得如此有情有义,本官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得遂心愿。不过,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来。秦员外不过嫌你没有出身,布衣书生一介,明天,本县表奏朝庭,给你弄个出身,此事就可解决。”陈伦跪下道:“一切全仗大人。”任是非心道:“老子就和你比比,看是你做成这件事,还是老子做成。”又听了几句,两人大谈圣人之道,诗云子曰,不耐烦起来,悄悄退了出来,回到客店。

阿娇道:“非弟,听到些什么?”任是非说了。阿娇道:“想不到,倒是一个多情种子,难得。非弟,你想怎么办?”她和任是非相处半日,知道任是非一是爱玩,二是爱管闲事,留心上这件事,自然要管下去,故而出言相询。

任是非道:“明天,到秦员外庄上走一遭,他要是不同意,老子把他宰了。”阿娇道:“你乱杀人,不怕你师父?”她和任是非一路畅谈,知道他为什么在药苑借吴天星之手溜了出来,这才提起他师父。任是非伸了伸舌头,道:“我说着玩的。他要是不同意,这倒是挺麻烦。”皱起眉头想主意,却想不到一个好办法。

四个说了一些江湖掌故,趣闻轶事,才各自就寝。

任是非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穿衣起床,净面漱口,用完早点,再慢吞吞地喂虎。一切弄妥,心道:“老子今天到秦员外庄上,大闹一通,非要他同意陈伦和娥儿的亲事不可。”

向店小二问明路径,刚要出门,只听得对街一个女人破锣似的声音道:“你这杀才,你这天杀的,竟敢偷老娘的银子,老娘打死你,打死你。”一个小孩道:“阿姨饶命,小的不敢了。”女人恶狠狠地道:“秦员外家有的是银子,你不偷,却来偷老娘的银子。老娘只有一钱银子,你偷了,老娘还有得花?老娘打死你,老娘打死你这小杂种。”传来砰砰之声和小孩的哀号声。

任是非大是不愤,就要去管上一管,正要出门,阿娇三人也听到了,走了出来,四人一道,寻声而去。四人来到对街一个小弄堂里,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女人,身穿红色衣服,甚是妖娆,一张马脸上尽是姻脂,额头上有一个肉瘤,不停晃动,左眼大,右眼小,一双招风耳,一对朝天鼻,嘴唇中裂,呈三半,一口黄黄的黄板牙,全部突出,比无盐嫫母还要丑十分,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正在恶狠狠地打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乞儿被她打得头破血流,疼得在地上乱滚,胖女人手挥木棍,兀自不停,夹头盖脑地打将下去。

任是非大是不愤,就要使出天机指力,教训一下她。围观人中,一个老头道:“阿花,你也打得够了,就饶了他。他也怪可怜,才偷你的银子。”这一闹,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阿花大眼小睛一翻,骂道:“关你老不死的屁事,他没偷你银子,你当然不心痛。老娘不打死他才怪。”老头道:“为了一钱银子,你要把他打死,太心狠了。好了,好了,我这里有一钱银子,你拿去,就放了他。”取出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胖女人接过银子,换了一副尊容,笑道:“既然是老伯说情,老娘就饶了他。”狠狠地在小孩胸口踢了一脚。她一张丑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任是非瞧得几欲作呕。

小孩被她狠命一脚,踢到阿娇脚边,阿娇俯身把他扶了起来,柔声道:“乖孩子,别哭。”用帕子给他擦拭满身血污,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告诉阿姨,阿姨送你回家。”小孩道:“多谢阿姨,我是东阿人。”脸上血污擦拭干净,一张小脸甚是清秀。阿娇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孩道:“我叫清儿,清秀的清。”阿娇道:“你一定饿了,阿姨带你吃东西,吃饱了再告诉阿姨。”小孩道:“清儿多谢阿姨。”阿娇道:“乖孩子,走,阿姨带你去吃东西。”牵着清儿的手,向客店走去。她一走,任是非三人自是跟在她身后。

回到客店,阿娇命店小二送上饭菜。清儿确实饿得狠了,一口气连扒了四大碗白饭,才饱足。清儿道:“谢谢阿姨,谢谢叔叔。”任是非大乐,心道:“老子也是叔叔。”他比清儿大不了几岁,居然做上了叔叔,自是天大之喜。

阿娇赞道:“多懂事的孩子。清儿,你姓什么?”清儿道:“清儿姓张。”阿娇道:“你是东阿人,怎会流落在东武阳?”清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阿娇拍拍他背心,柔声道:“清儿乖,别哭。告诉阿姨,阿姨给你作主。”任是非道:“清儿别怕,告诉叔叔,叔叔给你讨回公道。”清儿抽噎道:“多谢阿姨,多谢叔叔。”

清儿道:“我爹爹妈妈,被彭怀彭德给害死了……”任是非火冒三丈,怒火升腾,拍桌骂道:“天杀的老小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抓住彭怀彭德的头发,拖了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喝道:“老小子,还认得他吗?”向清儿一指。

彭怀彭德向清儿看了一眼,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来。任是非道:“清儿,是不是这两个老小子?”清儿扑将上去,给两人一顿巴掌,哭道:“还我爹爹,还我妈妈。打死你,打死你这大坏蛋。”

清儿打彭怀彭德,任是非也不阻止,道:“风大哥,你认得清儿吗?”风天南道:“有点象张秀才的公子。嗯,是西街外,老槐树下张秀才的公子,准错不了。清儿,还认得我吗?”清儿向风天南看了一眼,拜倒在地,道:“你是风叔叔。”风天南把他搂在怀里,道:“不错,我是风叔叔。乖孩子,还记得叔叔。”清儿道:“叔叔救命之恩,清儿没齿不忘。清儿无时无刻不记着叔叔。”

阿娇道:“风大哥,你认识他,当知其中原委,说来听听。”风天南道:“夫人有命,风某自当遵从。清儿的父亲叫张谭锋,本是书香世家,娶得县里一个知书识礼女子为妻,日子过得幸福。半年前,彭德看中他家十亩良田,强索硬逼,张谭锋甚有骨气,终是不屈,还痛骂彭氏叔侄祸害东阿百姓。彭德把这事告诉了彭怀,彭怀一怒之下,派小的带人去捉拿张谭锋一家。小的身在衙门,不得不为,见张谭锋一家无辜得祸,终是不忍,偷偷放了清儿,当时小的身上只有三两银子,全部给了他。哎,当时要是多给他点银子,清儿也不致于乞食度日。”

任是非只听得怒发如狂,拔出短剑,就要杀彭怀。阿娇道:“非弟,不可。彭氏叔侄罪恶如山,你把他带到东郡去,朝庭自有公断,你现在把他杀了,反使他的罪恶不得昭于天下。”

任是非恨得牙痒痒的,终是不忍拂逆佳人之意,插回短剑,一阵耳光打将过去,任是非气恼之下,出手甚重,打得彭氏叔侄满地找牙。他二人对任是非是怕得要命,哼也不敢哼一声。任是非打了两人一阵耳光,怒气稍泄,这才住手,在两人**上狠命踢了一脚,把两人踢出房门,两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

任是非往椅子上一坐,道:“风大哥,前日审两个老小子的时候,有没有审到张谭锋一家?”风天南道:“张秀才一家全被彭怀害死了,没有苦主,没有审到。”任是非在头上猛拍一掌,骂道:“哎呀,老子真他妈笨,怎会想不到无主冤案。”又道:“风大哥,类似张谭锋这种案子,还有多少?”风天南想了想道:“还有八户,计五十三条人命。”任是非骂道:“***,好你个老小子。”在桌上猛击一掌,拔出短剑,想了想,插回鞘中,想去杀了两人,不忍拂逆阿娇之意,甚是苦恼。

阿娇道:“非弟,你也不用苦恼,把他押到东郡,交由东郡太守处置就是。”任是非道:“东郡太守是彭怀叔父,怎会秉公而断?”阿娇道:“世事变幻,往往出人意料,说不定,另有变化,也未可知。”任是非道:“好,就依姊姊之言。风大哥,麻烦你给清儿买套衣服。”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风天南。风天南接过,去给清儿买衣服。

任是非心道:“老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这都是肥猪打得好。”心情稍好,也不觉得胖女人阿花难看,反而美了几分。一想到胖女人阿花,立时有了主意,在桌上一拍,哈哈大笑起来。

阿娇道:“非弟,你想到什么好玩事了?”任是非道:“嘻嘻。姊姊,老子找到母猪了。”阿娇道:“母猪?”任是非道:“昨天,老子给秦员外找母猪,没找到,阿花不是现成的母猪吗?”吹牛道:“老子诬老陷乌龟抱母猪,这次就让秦员外抱抱阿花这肥母猪。老子真他妈了不起,有先见之明。”娇道:“好主意。非弟,老乌龟是谁?”任是非说了当日诬陷蒙面人的经过,阿娇笑道:“非弟,你真是舌灿莲花。”任是非道:“姊姊,我们这就去做月老。”

风天南买好衣服回来,任是非道:“风大哥,我们要去做一件好事,还得辛苦你一趟,再去买些物事。嗯,要新郎新娘的衣服衣冠,彩纸,花轿,赞礼官,吹鼓手,我们要热热闹闹地去,还要请一大帮帮手,帮手越多越好。”掏出两个金元宝,递给风天南。风天南接过元宝,道:“兄弟,买这些干什么用?”任是非道:“嘻嘻。我们去喝秦员外的喜酒。”风天南立时明白,哈哈大笑,去备办喜庆用物。

阿娇取过衣服,给清儿穿上,清儿穿上衣服,甚是清秀,阿娇暗赞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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