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在临海近三十年最冷的一年。还没到深冬,已经下了三场大雪。只是临近春节,逛街的人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一个个穿着厚厚的棉衣,两人一伍三人一队的走在大街上。诗雨轩里面客人不是很多,一半以上还是来做免费护理的,我坐在收银台,无聊的看着外面的皑皑世界,这个时候,跟诗雅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岂不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惜诗雅还在狱中,不过我可以等,只不过是三年,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小雨在楼上学护理,这丫头现在把全部心思扑倒了店面上,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店里的生意,这种工作精神我自叹不如。美娃娃正在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讲解一款产品的药效,我从后面看着她的细腰丰臀,想起那晚在医院跟她一夜缠绵的场景,不禁有些血脉贲张。美娃娃侧了一子,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扭头看了我一眼,一接触到我火辣辣的眼神,小脸立马就红了,我撅了一下嘴,做了个亲吻的口型,小妮子脸红到了耳朵根,攥着小拳头对我挥了挥手,扭过了身子不再看我。正得意呢,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傅总打来的,赶紧接听:“傅总,我这两天正准备上班去…”傅总打断我的话,声音低沉的说道:“来开区小三角,快!”说完挂断了电话。认识傅总四年了,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用这种语气给我讲话,我预计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把小雨从楼上叫下来,到街上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开区。开区小三角是我们公司的一个业务单位,因地处开区的黄金地段,当初能做到这家单位的业务也费了傅总不少心思。能在那个地方建厂的,不是大公司就是背景深的吓人的单位,所以对于那里的工程建设,傅总比其他任何一家合同单位都上心。这次是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要叫我去?我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业务经理而已!开区小三角,傅总身边围着一大帮人,安大庆、光头、冯麻子,连一直都很少露面的二部经理邵远程都来了,还有一群头戴安全帽的施工人员。我走到傅总身边叫了一声,傅总看了看我,举手指了指前面一排已经建好的工棚说道:“你去看看。”我慢慢的向前走,众人自觉的为我让出一条路,安大庆看着我,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光头目无表情的看着我,好像在盯着一个与自己不想干的人,当然我跟他之间,现在确实没什么相干了。冯麻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脸上的麻子更加亮,学着安大庆的样子,摇了摇头,看着我从身边走过,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邵远程皱着眉头,盯着我的目光中有着很多疑问,对于他,我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经常驻扎在外地,是傅总的小舅子。不过从进宏远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传言,而且在一次年庆上他特意跑来跟我拼酒,看来对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坏。工棚四周有竹架,我爬了上去。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人尾随上来,指着刚建好的房顶说道:“这些板材不行啊!你看这…”安全帽用一根木棍指了指前面。棚顶上积着厚厚的雪,而安全帽指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凹陷处,这在用镀锌板搭建的棚顶是不应该出现的,唯一的解释是,镀锌板质量不合格,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我接过安全帽手里的小木棍,划开那层积雪,揭开上面一层已经塌陷的石棉瓦,泛着银色光芒的镀锌板材露了出来,安全帽从后腰上拿出一个小铁锤,一只手撑着棚顶,身体拱上去,对我说道:“这材质根本不合格,抗拉伸和弯曲性能太差了!你看这里都已经生锈了,镀锌量也不达标!”安全帽拿着小铁锤轻轻在那个凹陷处一敲,扑哧一下,铁锤就漏了下去,一个拳头大的洞出现在眼前。久日不见的太阳终于出来了,银白色的镀锌板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令我不能直视。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我却感觉到没有一丝的暖意,从头到脚都像是被冰水淋过,冷的全身颤。我歪着头说道:“那些工棚都是这样吗?”安全帽点头说道:“全都是这样!一批过来的货,只有一个工棚合格,其他全部都是废棚,要重建!”站的有点久了,左膝隐隐有些疼痛,我慢慢的往下爬,快到地面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重重的摔倒地面上,左腿一阵剧痛。安全帽从后面想扶住我,被我轻轻推开,我走到傅总身边,刚想说话,傅总摆摆手说道:“上车,回公司!”坐在公司的会议室,我像一个即将等待的犯人,心神不安的坐在那里等傅总进来。傅总在外面打了一通电话,终于走进会议室,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材质报告,丢在我的面前。文员给傅总端来一杯茶,傅总喝了一口,道:“六百吨镀锌板,现在出去四百吨,除去才开始的几车货没现什么问题,后面的质量越来越差…”我心中一动,紧紧盯着冯麻子,他是质检经理,有什么问题他该最先知道啊?为什么不说?冯麻子被我盯的打了个冷战,喊道:“如果整车都是残次品,那很容易检查,但是好坏纷杂,公司只负责抽检,检查不到也是正常的。”妈的,这么快就想甩掉责任?你想的美!我气势汹汹的说道:“一车检查不到我不讲话,从五月份到现在已经是七个月了,一个月两车的货,你居然一次都查不出来?”冯麻子脸胀的通红,道:“那边初检都过关了,又有合格章,公司任务这么紧,我给你一张板一张板的查?我们质检部没别的事了?当初你们在滨海不是还有一次检验吗?不也没看出来?”“我…”我被冯麻子堵的哑口无言,在滨海是有一次检验,但是那是小丁负责的,我对这个并不在行,我怎么知道里面的猫腻!我恨恨的说道:“我给小丁打电话!”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盯着我,我这才想起,小丁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我头上开始冒冷汗,心虚的对傅总说道:“全部都是滨海钢材的货有问题?”傅总阴沉着脸点头说道:“全部都是。”安大庆咳嗽了一声,道:“六百吨镀锌板,合格率不到百分之十,很多板面都做了喷漆和抛光处理,外表不容易看出来,但是抗拉伸试验和弯曲试验都不达标,弯曲大于九十度就有裂纹,现在已经全部回收,我从其他地方高价调来一批补上,其余单位用隔热板代替,只有这一项,公司损失一百二十万,不包括报废板材!”我听了眼前一黑,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白天说不出一句话!三百多万的材料啊,加上公司的这一百二十万,那就是将近五百万的损失,把我全部家当卖掉也填不平这个坑啊!我这几年从业务上面总共拿了也就是**十多万而已,剩下的三百五十万,我去哪里弄?诗雨轩开业,花了我将近二十万,现在卡里就剩不到七十万块钱,我怎么补这个天大的窟窿?!冯麻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不过傅总下面的一句话就让他也笑不出来了:“冯世平作为质检部负责人,工作不认真不细致,导致公司蒙受重大损失,撤销职务,贬为质检员,赔偿公司损失一百二十万!”冯麻子一下子跳起来,对傅总说道:“管我什么事?是李钢吃了人家回扣才进这样的货,我是按公司制度操作的,每车都进行了抽检,生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看到啊!”傅总冷冷说道:“你可以不服从,我请法院协助调查,你是每车都检验,可是为什么只检查有标记的板材呢?”冯麻子愣了,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安大庆脸色铁青,冲冯麻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吼道:“明天就去质检部找新经理报道,这笔钱赔不完别想离开宏远!”冯麻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安大庆,身体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傅总看着我摇头叹道:“钢子,你是老员工,我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滨海钢材这件事,你做的有点过了。我原先是很看好你的,但是这件事你让我太失望了!年轻人有心机是好事,做业务靠的就是心机,但是你玩的这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实在是很低级。小丁见机的早,退出去了,你为什么不就此收手呢?你真当我傅磊这些年的打拼是白玩么?”我迷迷瞪瞪的看着傅总,虚声说道:“傅总,您说的这些话我不是很懂…”邵远程看着我叹道:“钢子,傅总一直不相信你是故意给宏远添乱,所以打电话给滨海钢材赵总。赵总说,每一次货都经过小丁严格检验,质量上不存在问题。后来小丁失踪,赵总曾多次去找他,想问清原因,小丁最后终于承认,和你有一项交易。但是什么交易,小丁死活不说,赵总于是告诉傅总,你去滨海的时候,曾经有机会参加他们的钢材市场分析会,结识了很多倒卖钢材的大鳄…”邵远程说道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里面的意思傻子都听明白了。我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傅总喊道:“傅总,你怀疑我跟小丁约定,检验滨海钢材的货,然后再低价进购别的厂家的残次品,利用滨海钢材的出厂合格证以次充好,中饱私囊?!”永远不要试图成为一个公司的中流砥柱,让所有人包括老总都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树大招风,人强招嫉,你的能力越大,责任就要承担越多。所有老板,在关系到公司利益上的事情,都是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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