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阴转多去。
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不停歇地。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关上门,拉了窗帘,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很漫长,其实只是几天而已,痛苦的日子总是让人感觉漫长得望不到边界。

想到应该逃离,逃离这让人几近窒息的暗无天日,却有些有心无力。

把头仰起,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天我都不曾哭泣,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以为自己不曾被伤害。却不在看完他发给我的四个字后彻底崩溃。

你好可怕。

看清号码后全身发凉,凉至彻骨。早晨起床时全身上下仍找不到一处温暖的地方。

寒冷,如冰窖般的冷。

我以为的不曾被伤害只是因为伤害太深,深及内脏。表面完好无损内里却已伤痕累累。

坚强与脆弱只一线之隔。

初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难得的冬日阳光,温暖而明媚。

在那个冬天的午后看到张弛,那张年轻的脸让我有些惊讶。前一分钟通电话时我也很惊讶,那其实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之前都只是短信联系。

一直,我都以为他应是在三十岁左右。因为曾经也认识一个叫张弛的,是个中年男人。于是便先入为主。却不曾想他的声音年轻而好听。不是富有磁性的那种但是很好听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对他有好感。

之前他几乎每晚都会发信息过来,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回过去。有时不耐烦便说困了,即使失眠到凌晨也没有拿起手机和这个男人发聊天的兴趣。

谈不上好感,本就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会有多少言语呢?之所以每条必复只是碍事于一个人的情面,尹凯。

和张弛认识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他人尹凯处拿到手机号码无聊时发发信息解解闷而已。谈不上邂逅偶遇之类,稀疏平常。和尹凯的认识过程却有些戏剧性。

和朋友在包厢里吃饭,尹凯在隔壁。两桌人隔着大玻璃两两相望,而后尹凯过来搭讪,和我搭讪。

有些奇怪尹凯的眼光的,那个暑假经过一个夏季的曝晒我黑得一塌糊涂。长了一个学期的痘痘虽然刚刚下去,痕迹却还触目惊心地赖着不走。

不否认自己有时候的确有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但不是那个时候,那是我对自己脸孔最没信心的时候。

而他的目标是我,匪夷所思。

回去时两个朋友取笑说尹凯看上你了呢。我很矜持地笑着,回了一句,跟我又没关系的。

三个女生坐在那他只对我有意思我不是不知道,但矜持还是得装装的。况且确实与我无关,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我第一眼便知道自己与他不来电。一个随便找个女孩子就能说得上话的人做朋友还好若要进一步发展应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那个时候尹凯还看不出发福的迹象,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

其实有点自作多情的,我和他们都想多了点儿。那之后尹凯有找过我,似乎一次,似乎两次。总之后来的大半年都没有任何联系,以至一天晚上收到他信息时我几乎忘记了有这号人存在。

手机是后来配的,断了联系的后来。我很奇怪他是从何处弄到号码的,毕竟并没有共同的朋友。问了很多次,未果,于是放弃。

总之是又开始联系了,偶尔发发信息。收到张弛第一条信息时和尹凯相处还不错,所以不忍扫兴。

张弛说话不敢看人,脸会发红,而我谈笑自若。这是我和张弛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认识的男生大多能言善辩,不用说说话,打架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于是好感加深,因为他有男生中少有的羞涩。

不,我还没有爱上。他只是觉得他同我想像中的张弛有很大不同,虽然也没有费多思去想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毕竟不在乎,当然也不会夏他人怎样。

爱情似乎是霎那间的事。

鼻塞很严重,凌晨三点发信息给他。本不指望他会回过来却没想他说,乖,再睡一会儿,听话。

看那信息时幸福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他到我所就读的城市接我回家,他有问我有没有感动。很开心,因为见到他。却没感觉自己被感动了。

也许一条信息更能感动我。

之后没过多久我们便开始交往了。

并没有玩拉锯战,两厢情愿的事情倘若要矜持确实有点多余。

合则聚,不合的话纠缠再久终究还是聚不到一起,是要散的。

知道张弛已有女友是在和他交往一星期之后。

通常我可以把问题看得很通彻。但是迟钝,无可救药的迟钝。属于后知后觉的聪明,说笨更为恰当。

我笨到交往一星期后才想到应该问问他有没有女友。

我先问的是他有没有老婆。出于前科的考虑。

在他之前有个男人追求我,很干净的一个男人,有些微的好感。发信息时很不经意地问他有没有结婚。是真的不经意间,因为当时并没有考虑到要收为已用。虽然他的确优秀,人品外貌都堪称上等,只是感觉并没有强烈到要接受他。

信息发出之后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那个时候他正在回家的火车上。

两天后他打电话过来我正对着镜子里猛看,怎么看里面那人也不像是被人家瞄去做情妇的料。绝对没有小狐狸精的那般妩媚,更应声明的是,很纯良的样子,并不风骚。

接通电话后语气很冷淡。两天,我有足够时间去考虑一些事情,比如把对他些微的好感抹去。

我只是很平淡地告诉他以后不要联络了。没有一点儿激动,我没有立场亦没有必要去激动。

我亦没有再问他是否已结婚。对我而言,这已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之后他的号码过来听到的只能是,喟?哪位?嗯,不好意思,不记得了,对不起,我还有事,再见。

礼貌而绝情。

每每挂电话都一阵惋惜,多好的男人,却是别人的老公。自己不用介绍给朋友也是好的。可惜!

张弛算不得是好男人,至少在我眼中他不优秀,普通得如沙漠中的一粒细沙。

只是爱情是毫无章法可循的,我在很清楚地看清这粒细沙的普通时喜欢上他。

张弛和我相处过的异性不同,他们风趣幽默,个性张扬,常常是一句话或是一个小动作便能让人捧腹大笑。张弛不同他当过兵过的,过的虽不是循规倒矩的生活却和我的异性朋友有很大不同。大概是那一点羞涩吸引了我。

我是水瓶座的,水瓶座追求新奇事物的意识很强烈。男生的羞涩对我这种意识有很强的吸引力。

张弛告诉我有女友时我有被欺骗的感觉。于是流泪,不是那种肝肠寸断的流,只是觉得应该流泪于是便流了。

有女朋友怎样呢?是可以分掉的。又不是有老婆,分还得经过法律程序,而我还得落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美名。

张弛说需要时间。无所谓,别的没有耐心还是有的。能在一起的话等等又何妨呢?

张弛是巨蟹座的,念旧。况且,我亦不喜强人所难。

再次见到已发福不能称之为帅哥的尹凯是在一个雪天的前夜,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将近一年了。

我很奇怪一年内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竟可以如此不顾形象地发福成这般,枉我好友还一直说他太过奶油,奶油和面容姣好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稍带贬义。

看着尹凯脑子只闪过四个字,叹为观止。

尹凯看我和张弛的眼神很是暧昧,我只假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店里那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酒。心底其实是幸福的。

一刻钟之前我还骂张弛混蛋来着。

跷课没有回学校只是想和他再见一面,却不想他临时因公事抽不开身。

我气急败坏,很少时候我会生气的,可一知道他不能来我的确气急败坏。

骂他混蛋,不过瘾,发条信息,现在过来十分钟之内否则永远不见。

坐下来数时间。

八分钟的时候我已起身准备搭车回学校了,没想到十分钟刚到他便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对浪漫一词一向抱悲观主义态度的,总是觉得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即使存在,也不一定被除我遇上。

那一刻我觉得浪漫。

电话里我把张弛介绍给最好的朋友。

男性,二十四岁,一七五,瘦,皮肤微黄,短发,无眼镜,身体无异味。

我实在不知该介绍些什么,于是她问,他干什么的?

他开了一家KTV,他还在——

打住,开KTV?很复杂,劝你……

之后的话记得不太清淅了,只是知道她很明确地反对我和他在一起。

朋友是个很直白的人,对我。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我同样也反对过她和前任男友在一起。结果他们现在分了,当然是因为别的原因分手,并不是因为我反对。

况且你们学历很不相称。她最后补充一点。

我会考虑的,挂电话时我很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不是敷衍。

她一向为我好,在任何时候。我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那种会背着父母私奔的人。即使和小白也不会。

小白是朋友送的一条毛毛狗,*陪我睡觉的便是小白。眼泪泛滥时便直往小白身上抹。

即使全世界都抛弃我了小白还在的。我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可是小白不会要求我和他私奔的,因为没人会反对我们在一起。

即使拥有爱情我也希望得到祝福,家人的至为重要,朋友的亦是必不可少的。

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祝福。

不被祝福已有些黯然神伤,后来的真相出现得让我感觉触目惊心的残酷。

信仰被打碎后会是什么样子?从不曾怀疑认为值得信任的人,也不曾怀疑他。

他的老婆而不是女朋友打电话给我。

虽然已为人母却比我还小,她和他的女儿已一岁有余。

没有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讽刺,前天他还说要我为他生个小小张,原来早已有现成的。

电话中的声音很老成,语气也有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倘若不是早知她比我还小半岁我早已把她奉为长辈。

虽不至于像和我妈讲电话那般,却已相去不远了。

想来婚姻的不幸可以让一个女人过早地体验沧桑,他与她都不止一次告诉我他们常吵架。不过她给我的信息有他不曾给的,他们其实还爱着彼此。而这之前张弛告诉我他们感情已很淡了,常吵架,并不开心。

她其实是个挺好的女人。至少一个半小时的谈话给我的感觉是如此。

尚有理智可是已被这段感情弄得狼狈不堪。背弃父母,背弃朋友,把一生都赌在他的身上。

而今,她陷入了绝境。因为发现赌注下错了,她输得一塌糊涂。

挂电话前的半小时我一直劝她要爱惜生命,不要为一个男人轻生。

她说要把张弛让给我她要退出以一把刀的方式。

我告诉她我不喜欢赌,因为很清楚自己一向逢赌必输。况且,让与不让并不是我和她说了便算的,张弛并不是一件东西,不是说谁想要便给谁的。我还告诉她我并不稀罕这个男人,怕我也如同她败得一塌糊涂。

想想也许张弛也并不稀罕我的。

我亦明确地告诉她其实很喜欢这个男人,可是伤痕已然存在。我对他的信仰已碎得满地,满地的残渣,在一起并不能心无城府地幸福。况且,倘若要幸福也不希望有人如她那般作出牺牲,会于心不安的。

很不合身份地劝她继续和张弛在一起,也许有转机的。大不了放弃,但是要爱自己。

我不是善良,只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爱过这个男人,不想他妻离子散后孤身一人。我是绝不会嫁他的,对我而言他并不是幸福的归宿。而且一条人命比所谓的爱情来得要重要,重要许多。

还答应她一星期后便不再与张弛联络,以为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几天后居然从张弛从得知她自杀,用她和张弛一同去买的那把忠诚之刀。

他们讲好谁若不忠便用这把忠诚之惩治。这种极端而幼稚的爱是我所不屑的,而自杀尤其让我鄙夷。

他说他还爱我你说我该再和他在一起吗?

我得承认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这几个字时我火冒三丈。几个小时之前的下午张弛还发信息说舍不得我,好喜欢我,还说和她是早晚的事。

本来已经决定不再管他们的事了,中午时我还告诉张弛要好好待她,即使真的没有感情了也要好好待她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为另一个人自杀的。

至少我不能,我不会为任何人自杀。除了父母,因为太爱他们。可是他们也同样爱我,舍不得的。我没有爱一个男人需要自杀的地步,至今为止还没有。

我气并不主要因为她说张弛还爱她,知晓这点难免心痛,即使是从她嘴里得知。可是即使已经选择要放弃,即使再心痛也是要搁下的。

我想到这个傻女人还有机会为张弛自杀的,不是因为我她还有机会因为别人为这个男人自杀。

她不够坚强。

这次幸运,下次不会这么好运了。我告诉她。

把下午张弛哄我的信息如数转发给了她,告诉她要远离这个男人,即使喜欢也要远离,如果她还爱惜生命的话。

在看到她说他爱她时,我已经彻底看清张弛这个男人并不会安分于一个女人。可是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会一心?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收到他发过来的信息,只有四个字,你好可怕。

我知道后果会很严重,却没想到这么恐怖。

看到那四字后全身发凉,凉至彻骨。第二天早晨起床也是如此,紧抱被子却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暖。

知道他有老婆女儿我甚至都不记得应该哭泣,那一晚他加诸的伤害在全身蔓延。连空气都是冷的,彻骨的寒冷。

他一定以为我故意报复,拆散他的家庭。他并不了解我,我不会无聊到要去报复别人,任何人。因为不屑,报复别人的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伤害,我很爱自己,所以不屑于报复这种幼稚的行为。

况且,我并不恨他。恨一个人同时也会刻骨铭心地记住这个人。我唯一想做的只是慢慢忘记他。

我叫他放过她,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我知道她还有下次,为他自杀。

收到她最后一条信息是早晨刚开机时,时间显示是凌晨发过来的。

他今天去A城了去找你了吗?

不想回了。已经答应过她会和他断绝往来的,况且既然已决定再次爱他又何必对他如此不信任呢?倘若两人个之间信任都没有了,那幸福又要从何说起呢?

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婚姻如此不幸,不仅仅会是一人功劳。

把他们号码都删了。

从此,形同陌路。

很多天的足不出户,一个星期感觉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把房间能透亮的空隙都遮住了,就这么暗无天日地过着。

脑子大部分时候呈真空状态,手机也关了,没有和任何人交流的**。

开机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顾风的,问的是极其无聊的问题。

你又改网名了,不姓徐为什么老爱在名字前加徐啊?

我沉默,并不想告诉这个男人原因。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习惯在网名前加徐姓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次真正爱上的男生姓徐,初三时候。

现在想来也许终此一生我都不会那般痴傻地去爱一个人了。初三下学期他因病休学,我整日只有思念,思念他。否则只会发呆。

那时懵懂的两个少年甚至没有牵扯过手,可彼此留下的却是刻骨铭心。

两个人都是极其被动的,我升高中后他没有再读。随父亲从商去了。于是逐渐不再联系,却习惯把他的名字写在手心,一日一日的,洗了又写,写了又洗,反反复复,三年也未曾间断。

高二时从朋友处得知他央她小妹折幸运星要送我,高三便获知他的死讯,因为撞车。

还记得在一起时他曾一脸自豪地说小学五年级他便已会骑摩托车了,却没想他的生命竟会在些了结。

后来学会上网便习惯在网名前加徐姓,因为怀念,或是爱恋。只是因为他姓徐,那我也便姓徐,矢志不渝地。

顾风说一星期都找不到我,问我上哪了。

我笑得没有声息,他什么时候又找到过我呢?我们只是聊天聊了两年却未曾见过面的网友罢了。

一星期之前答应同他见面。见面是极其方便的事,他是隔壁大学的教师,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

网络上的顾风是很好的一个人,知识广博,宽容。如长辈一般。所以一直都维持着平淡而不间断的友谊,直到三个月前得知他希望有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从室友处得知的。

室友知道他是隔壁大学的教师而且长得也不赖后自告奋勇地去和顾风见面。

见面回来的结果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听起来好笑而且无聊得要命。

于是不再理他直到一星期前和他在网上碰上,他告诉说其实室友误解了他的意思。并且他说想见见面,像朋友那般地。

我说过顾风这人其实不错,如果不是往恋人方面想,做朋友应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见面。

顾风和想像中的相差不大,不是说长相,只是给我的感觉。

二十七岁的年纪,混完三年研究生便直接跑来大学教书。和女生在一起并不是坦然自若的样子,不像是恋爱经验丰富的人,却再不能吸引我半分。

两人并排坐着,即使不说话他也侧头望我,一副自认为深情的样子。

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这种眼神不应是看一个朋友应有的。

他*我的手机,屏幕上我设置的文字是,别跟我谈爱情,戒了他一边念着一边以失望的眼神望我,我笑笑,抬头看天上的流云,隐在流去后的蓝天好远,不可触摸,犹如幸福。

走吧,收回手机,道一声再见。

所谓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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