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死的落叶,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赶着去参加我闺中密友的葬礼。
庄严肃穆的吊唁大厅挤满了前来为她送行的亲朋好友,人人胸配白花;臂带黑沙,氛痛苦而压抑。大厅的周围布满了层层飘着白色挽联的花篮与花圈。怎么也不敢相信,几天前笑得灿烂的她今天竟然会安详地躺在这众人瞩目的鲜花丛中。她那尚未闭紧的双眸依然的美丽如仙;微微翘开的双唇突显她妩媚的容颜。天生美人坯子的她素日里是一头青丝秀发垂直飘逸似瀑布披肩而下;优美的身姿婀娜挺拔,时尚的着装更具女人的魅力芳华;一对酒窝挂在她俊俏的脸颊。可此时,看着一向喜好穿戴注重仪表的她上路的穿戴竟象酸牙道缝的村姑,桃红色的对襟棉袄;脖子上系着一条老土的大红方型丝巾,真替她窝心抱屈啊。平日里特爱干净的她此时的脸旁尽管整容师作了妆点,但血迹还是从耳膜溢出凝在头枕的两侧……她非命于车祸,年龄才刚入不惑。

顷刻,哀乐奏起声调低垂,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迂回,活着的人欲将早逝的英灵唤归,不想让她抱憾永久的沉睡。在遗体将要推入火化间的那一刻,她的老公发疯地扑在她的身上撕扯着她的衣襟摸着她的脸哭喊的死去活来:“晓丽啊,我的好老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就这么走了?我好后悔啊,你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你让我今后可怎么活啊……”。

看着她老公面容的青筋暴骨;听着他声嘶力竭悔心的呐喊和数落,我内心在强烈地指责他“得到了不知珍惜;失去了你才知道珍贵啊”?原本哭成乱泥的我竟被刺激的晕了过去。冥冥之中,我依稀回到了晓丽在我面前哭诉他老公的一幕一幕……

嫁给他老公那会儿,他家哥五个中他排行老大,家境很清贫。就是因为他人长得帅加上他的穷追不舍,花便落了他家。由于她有聪明的经营头脑,心灵手巧持家勤劳,东借西凑加*的陪嫁钱,利用自家的门头房和哥几个开起了饭店,八十年代初那会儿,竞争的少生意好做,红火的干了八年,拥有了一大笔积蓄,恰逢时机,她老公又把这笔资金投到了长海县承包滩涂,养殖海参苋子做起了出口生意……

家有钱了;人有名了;该有的全都有了,她老公身边的女人变换的如走马灯,夜也不归;家也不回了,偶然回来一次换洗衣服,她经常会发现了他衣领上的唇印;刺鼻的香水味和兜里为别的女人开出的各种价格不匪的结算帐单……她气疯了,和他理论,向他要钱,想控制他的“财政”。他给,但给也是万把千的小钱,大钱她是无论如何也摸不着的。他走了,成年累月的不回家。

她伤心极了,多次哭着跑来找我倾诉。一生气,她就发狠拽着我就去“香格里拉”、“富丽华”、“国际酒店”等一些高档酒店去叉一顿;完后再去名品店买进口的高档服饰、背包、皮鞋……一双皮鞋两三千她放舍买!穿几天不跟脚要么让它下岗;要么送人。她的两件裘皮上衣都是赌气时买的。其实,平日里别看她家有钱,她还真不奢侈,勤俭会过,一两站的路她宁愿走也不舍得乘车;内衣破了,她照样穿不忍扔掉,还说质地柔软穿着舒服。但她交朋会友为人处事出手是绝对的大方,尤其是对公公、婆婆她更舍得,她的孝顺是邻里朋友间有口皆碑的。

她婆婆一辈子生了五个儿子,没有女儿,她既当好媳妇又担当起做女儿的义务,自家忙完就到婆家,缝补浆洗买菜做饭;领婆婆洗澡;给公公婆婆剪发;家里这些小叔子谈对象、结婚都是她跑前跑后地张罗着,真是“老嫂比母”啊。

最让人感动的是在她婆婆身患肝癌住院期间,她竭尽全力付出心血。因为婆婆没有闺女,儿子侍侯总不方便,所以她不分昼夜鞍前马后的全程守侯,喂饭喂药;擦屎擦尿;擦身洗脚;*捶腰;精神上给婆婆安慰,不让她上火心焦。她老人家病危时我去探望过,她婆婆紧拉着媳妇的手声音微弱的说:“谢谢老天赐我个好闺女,咱娘俩没处够啊,是我没有福啊”,说着她便老泪纵横……

婆婆走了,她大病了一场。面容憔悴,体重下降了十多斤,真让人心疼。是不舍的悲哀?还是过度的劳累?都有了。

大病初愈的她到我单位看我来了。

她家的饭店与我的单位临近,多年的交往我和她便成了最要好的知心朋友。因为我时常的体贴安慰,她精神上特别依赖与我,尽管我比她小一岁,但在她的心里我永远是她的姐姐。

每当她和老公吵架生气上火时,我就劝她勿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气坏身子倒霉的是自己。他的花心不会长久只是一时,看看孩子想维持这个家只能拉不能推,用爱去感化他;用包容和忍耐收他的心。她听进去了,主动打电话关心他老公的衣食住行和最近的身体,劝他回家,伤心的话一句不说。不知是感动还是他老公的身体不适,没多久他回来了。他面色铁灰,“过度”的“劳累”人消瘦了一圈。她陪他去了医院,做了全面的复查(她婆婆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五个儿子都有遗传,在此几年内*和老三因乙肝转肝癌已先后离世),她怕化验的结果不祥,不让他老公去取,是她求我陪她去的。结果标明:乙肝病毒已由原来的小三洋转至大三洋,肝的局部已开始硬化。

她抱着我痛苦的抽泣。她恨他,不爱惜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伤自己的身体;她又疼他,毕竟他们是生活多年的夫妻。她求他不要再走,在家调养身体。于是,我陪着她给他老公买了大量的滋补品和对症的偏方草药。

并不安分的他人虽未走,晚上的*却照常不断。和他吵,她怕他病情加重,可怜的她只好委屈自己忍气吞声。他天天是白天睡觉,晚上后半夜回家,颠倒黑白。不管他多晚回来,她都不睡,一直等,为他现做宵夜看着他吃完再睡。白天他睡觉,她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的在厨房为他褒好营养汤、切好果盘、然后为他配做营养午餐,是天天如此,无微不至。

对于她这般精心的呵护,他倒觉得是个负担,有人管有人栓,晚上玩起来心不安。所以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感激;观不到歉意,也从不关心过问她的身体和情感需要,回家除了吃饭就是倒床鼾睡。这样令人窒息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早已失去了“实质性”的意义。

我俩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记得她曾面带羞涩含着泪和我说:“我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啊,也有需要爱抚的时候啊,他是嫌我没有外面的小姐年轻漂亮,碰都不碰我一下,我这块苞米地算是荒了啊,有时电视里刺激的镜头让我难奈,不怕你笑话,我都用香蕉解过一时之痒啊……”说到这她竟羞涩的破涕而笑,笑得好凄楚、好难看,笑得让人心酸。

我劝她这倒是个好事,最起他的乙肝病毒传染给她的几率小。她听后眼睛一亮说:“对!就让他把病毒传给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吧,传上了就是报应……”。

当我从悲痛中渐渐清醒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来了,真的来了。他是她暗恋四年的梦中情人,他面具悲情正拿着他敬送的花圈向门外的火化场走去,挽联上赫然醒目地写着“迟晓情重如山纯洁崇高;美丽永刻心底一路走好”,两句话的第二个字和起来是她的芳名“晓丽”,含义只有我懂。

他叫苗刚,他的工作单位和她开的饭店正好面对面。他是单位的领导,经常带客户去她家饭店吃饭。人长得阳刚帅气,高高的个,总爱穿一身浅色的休闲装,配上白皮鞋让人有干净利落精明强干的感觉,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非常的酷。

常来常往成了老客户,他们便很熟了。他很欣赏她的经营能力;欣赏她的窈窕美貌,对她特有好感,来吃饭的频率逐渐增多。喜欢她,稳重的他不敢直言,几次找借口开车约她出去,她都婉言的谢绝了。

她也非常喜欢他,喜欢他的为人处世;喜欢他的稳重不张扬;喜欢他的雄性风度,他约她,她很开心,脑子也激烈地斗争过,最终她还是没有走出围城,即便她老公冷落她;即便她很寂寞;即便她很爱他;即便她很渴望;即便她很需要……但她始终守身如玉。她常常和我唠她的“**”,她说,经常做梦和他在一起,感觉是那么的开心、幸福、快乐!她天天盼着能见到他,看一眼就满足,没有过分的乞求。她承认她从心里爱着他,直到她的离世她都一直爱着他。暗恋他四年了,他竟然不知道。是我把她的噩耗以及她对他一往情深苦恋四年的事告诉了他,他异常的痛苦和遗憾,今天特意赶来见她最后一面,送他曾经也爱过的她上路。

人死如灯灭,转眼即成灰。刚刚还静卧在那尽管是魂飞命陨躯壳的她,毕竟用眼能看到她人的“实实在在”;可此时的她已随缕缕青烟化成了灰烬。我至爱的朋友啊,你我的十年挚交就以这样的悲剧终场了吗?我捶胸顿足……

她没有姐妹,我是她家人认可的她的姐妹,有资格随亲属一道拣她的骨灰。看着托盘中的“晓丽”,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见一片洁白,是啊,她是纯洁的,洁白如玉。就连出事那天她穿的都是一身洁白的休闲套装,是巧合?还是她知道?

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夹了好多次才将她的一块白骨装入红布口袋中,谁能想到和她最后的拥抱竟会拥抱她的骨灰?

她的骨灰盒很名贵,因为她家有钱。装罢骨灰,由她的女儿抱着坐*生前刚买的驾照考完还没到手的那两豪华黑色轿车驶向旅顺龙王塘墓地去安葬。

她死的好“风光”,因为她家有钱。长达百米的黑色车队,两边挂满了黑沙,如一条黑龙在头车播放的哀乐声中徐徐驶向墓地。一路上,所有路口都撒满了钱,而且是真钱-不同面值的人民币(硬币)。

她的“新家”山清水秀,地价昂贵,因为她家有钱。她的“房产”价值十万。

钱不是万能的,晓丽啊我宁愿你是个乞丐活着啊,我的心再次撕裂……

在她老公检查出病情加重那段时候,她曾经找我商量说:她老公最近想在依山傍水的豪华地段购买房子,她很犹豫。说:依照他老公目前的身体状况不会有大寿,因为乙肝大三洋后面就是肝硬化接着就是肝癌,他老公又不检点,“花”事太多,越那样身体恶变的越快,要是买了房子他老公没住上几年就走了,留下全是他的影子她会难过;不买吧,毕竟她老公出力忙乎了这么多年也该享受享受。买还是不买?她很矛盾。

我说:还是应该满足他的心愿,说不定买了房子他的心就收回来了呢,就算他真有那天你把房子卖了再重新买一处不就行了吗?她觉得有道理,没过多久,她和她老公在虎滩新区靠海的地段向开发商交了定金,买了两百平米的期房,一年半以后交付使用。眼看着新房钥匙快拿到手了,而她却“住”进了“依山傍水”的龙王塘。

雨一直在下,仿佛在替她的冤魂诉说哀怨。当她的女儿捧起她的骨灰盒下葬的那一瞬间,我赫然再次看到了刻在她女儿手腕上的伤疤,我的心此时如刀刻的疼痛难忍……

她的女儿遗传了父母的优点,十八岁的豆蔻年华,出落的亭亭玉丽。172的身高;模特的身架;*的容颜,走到哪都特招眼。由于家境富足,好吃爱穿的她根本不爱学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请同学吃零食;看电影;泡网吧,她出资从不计较,花光了就回来和她妈妈要,给少了又哭又闹。离家出走威吓她妈不知多少遭。最可恨的是她拿好多钱去贴补被关进教养所的她那所谓的“男朋友”,遭到妈*强烈反对后她竟割腕自杀。为这事,晓丽她伤心欲绝没让她女儿气死。她让我找她女儿做做工作。好了没多久,还是本性难移,为她女儿她不知*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现在好了,她“身居别墅”天高皇帝远,不会再*心伤肺了。

安葬完毕,因为她家有钱,中午在一家颇有档次的饭店摆了十来桌,宴请了前来吊唁送行的来宾亲朋。她的母亲也来了,看得出她很悲哀,眼哭肿得很厉害,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棵摇钱树就这样倒了,她伤心极了。看着她母亲打着口红;两脚踏着一双红高跟皮鞋参加此宴,我说不出的反感和厌恶,想起晓丽曾经和我说过的话:“我真羡慕你有个好妈妈,象个妈样,知道疼儿女……”。所以逢年过节大事小情,她都要买上好多礼品去拜访我的母亲。她说她那个妈没法比,性情怪僻,只想自己,从不过问她的生活起居,太自私。好浪好穿好戴,总觉得她有钱,啥都管她要,她妈*房子家具都是她给置办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别以为是给我买的,我死了还不都是你的……”。

晓丽啊,难怪你走得这么从容;这么干脆;这么匆忙;在这个世上你是没有太多的不舍和留恋是吗?

酒罢人散。我跌跌撞撞回到妈妈家,进了门扑在妈妈怀里放声的痛哭,妈妈跟我一起哭,哭得很厉害。

妈妈怕我哭坏了身体,劝我说:“好孩子别哭了啊,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该难过,应该为晓丽高兴,她是到天堂享福去了,在这个世*缺疼少爱,活得太遭心;太烦恼,太劳累了,上帝怜悯她把她接到天堂过安静的生活去了……”。

知道是安慰的话,但很管用。

她离世至今已四年多了。每当我怀念她,想起她的时候我不再让自己流泪,因为她的魂云游上苍比在人间舒展欣慰;她的妩媚可与天上仙女媲美;她的纯洁能与白云相伴相陪;她的美眸不会再为伤心掉一滴泪;她的心不会再为烦恼受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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