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瑞一行人化装成商旅顺利地过了永定河,直奔飞狐口,这是西行路上要过的第一个关口。
飞狐口也叫北口峪,当地人称为四十里黑风洞,位于张家口附近,这里也是太行山脉的最东端,恰好是太行山脉和燕山、恒山山脉的交接点。飞狐峪最宽处只有七、八十米到一百米,最窄处,只有二米到三米,仅可错过一辆牛车骡驮,可见险恶之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几千年来,飞狐口一直是华北大平原与山西高原、蒙古太原的要隘,关内通往关外的重要孔道,出了这条大山峪,北面可以东去辽东,西去甘绥,北上太原,越过沙漠大碛,直达蒙古和贝加尔湖,南面可以东下江浙,南去中州湘楚,西赴陕川。飞狐口的真正山口,就是现在的北口。出北口,便是壶流河盆地,山势转平,无险可据。所以,历朝历代,一般都在北口设置管理关卡。之所以叫做飞狐口,据《辽史》的“地理志”记载说:“相传有狐于岭,食五粒松子,成飞狐,故此处名飞狐口”。飞狐口是历史上名闻遐迩的古战场,所以,古来许多大的战争都与这重山竣岭中的飞狐口有密切的关联,古代赵长城就位于飞狐口直正山口的西山岭上。

毕竟是兵家必争之地,国民党军也在飞狐口驻有守军,原本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可能是由于日本军队的步步进逼,华北的局势也日益紧张,这里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了一个营。经过洪海亲自带人侦察,飞狐口的驻军还算比较规矩,并没有发现敲诈过往客商财物的事情,只是对进入关口的人盘查的比较严。由于飞狐口地势险要,关口狭窄,所以值勤的**士兵并不多,只有一个班。飞狐口内里关口不远处有国民党军的军营,士兵基本上都在军营里,洪海发现他们除了值勤的以外,都在进行军事训练。

“咱们先合计合计吧,这飞狐口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而且我们没有其他的接应力量,所以这一关必须巧过,硬闯是根本不行的。”戎瑞看着姜云龙和洪海说到。“老姜,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戎部长,咱们能不能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呀?”姜云龙挠了挠头,他是真的没办法。

“绝无可能!”戎瑞坚决地否定了姜云龙的提议。

“那就拿钱收买好了。”姜云龙说。“这一招随便在哪里都行得通的,那些国民党士兵和当官的都是贪财的鬼。”

“这回恐怕行不通了,老姜,听说新来的那个国民党营长严厉得很,要是发现士兵徇私贪财的话,直接就枪毙了,听附近的人说前些日子已经毙了好几个。”洪海摇了摇头。

噢?这个国民党营长有点意思,戎瑞心想。

“那怎么办,这飞狐口过不去,事情就不好办了。”姜云龙发愁地说。“戎部长,你读书多脑子活,你说怎么办吧。”

“大家想一想,一般关卡上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不会检查?”戎瑞看着两个人沉思的样子说。“第一是当官比他们大的人,他们惹不起,第二种是外国人,他们轻易不敢查,这剩下的一类就是传染病人,或者是死人。”

“成!”姜云龙兴奋地说。“戎部长,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就装死人!”

“去你的,你才装死人呢,呵呵!”戎瑞瞪了姜云龙一眼。“不是装死人,而是要把两辆大车上的钱款想办法装进棺材里,里面再弄两个死人的尸体放进去,而且咱们小分队干脆就为装成送丧的队伍。”

“可咱们不是当地人呀。”姜云龙被戎瑞瞪得老脸一红。“再说,这送丧队伍的行头一时半会儿上哪里备去?”

“我们不会说是从北平送病死的亲戚回乡安葬嘛。”戎瑞胸有成足地说。“别忘了,我这里还有鹿儿岛同乡送的通行证,这可是北平军政委员会开具的,通行华北地区呢,哈哈!”

三个人合计之下,把主意打上了附近的土财主。一般的土财主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为自己提前备下上好的棺材,顺便,嘿嘿!看到戎瑞不怀好意的眼神,姜云龙和洪海两个人自然是心神领会。尸首倒也好办,假如土财主够得上镇压条件的话,干脆就把他们干掉,装进进去得了,实在不行就让队员装扮。

方案一定,说干就干,等车队在附近的一片树林里隐蔽之后,洪海当即就带着一个队员出发了。洪海去了老半天,直到大家等得有些着急的时候才回来,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洪海汇报说,离树林大约十五里地开外有个叫邱庄的村子,村子里的恶霸地主姓包,看样子这姓包的在这一带很有钱,包家就有三个棺材,而且还是上好楠木的木料。

“好,就是他了!”戎瑞高兴地一拍大腿。“这么办,咱们今晚就行动,洪海先带几个人想办法偷偷摸进去,争取把包恶霸一家控制起来。”

“没问题,我查过了,包恶霸家只有四五个带枪的家丁,其余的都随包恶霸的大儿子去太原了。戎部长放心,这事儿好办!”洪海兴奋地说。

“记住,务必悄悄地进行,我和车队下半夜进邱庄。”听了洪海的话,戎瑞点点头,洪海办事果然老到。“咱们这一回也学学红军打土豪,不过要悄悄地打,呵呵!”

“哈哈!”



洪海和六个队员轻易就制服了包家的家丁,并把包恶霸和他的妻妾家人控制了起来,这些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家丁当然不是北平市地下工委精心挑选的特别行动小分队队员的对手。很快,戎瑞和车队在一个队员的指引下,悄悄地进了包家大院。

包家果然有钱,虽然大院里的房子不太多,却盖得相当讲究,用的都是上好的建筑材料。包恶霸一家和家丁都被队员们困得严严实实的,关进了包家的厢房,家丁们的几杆长短枪也早已被队员们收缴了。戎瑞对包恶霸并没有兴趣,指示洪海安排队员四周警戒,刚才车队进村的时候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惊动了几户人家。不过暂时看起来没什么事,毕竟村子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害怕都来不及,哪会对车队有什么危险的。

“戎部长,你还是来看看的好。”洪海气呼呼地来叫戎瑞。

“怎么了,出错了?”戎瑞担心地问到。

“不是,这个包恶霸真是该死,你还是来看看吧。”

洪海也不解释,一把拉上满头雾水的戎瑞就往后院走去。在农村,大户人家的后院一般是厨房、柴房、马房或者粮仓等等,包恶霸的后院除了这些以外,居然还设有一个牢房,里面关了七八个年轻的女子。洪海把戎瑞带来的时候,队员们已经把牢房门打开了,也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这些年轻女子任队员们怎么说都不敢出来。

“这怎么回事?”戎瑞扭头问洪海。

“我也不知道,原本我也想问问,可是她们死活就是不让我进去,大概是被包恶霸抓来的。”洪海说。

“咦,怎么里面还有女学生呀?”戎瑞朝里面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女子中间居然还有一个女学生,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农村女子。

“噢,真的?我没注意看,我找你去了,还真没发现呢。”洪海诧异地回答到。

看起来,这些女子是包恶霸抓来的应该没有问题了,戎瑞心想。戎瑞跨进了牢房,想找那个女学生问问清楚,如果是真的,等走的时候就把她们放了,免得这些女子在这里受虐待。

“你要干什么?!”

戎瑞刚刚跨入牢房,只见那个女学生忽地站了起来,劈头就警惕地严厉问到。嚯,这女学生还真厉害,戎瑞吓了一跳。那女学生站起来,戎瑞才注意到她长得还相当清秀的,怪不得被恶霸土财主抓来了。转眼又发现其他的农村女子长得也都不错,看来大多数财主恶霸都是一个德行,好色。

“这位同学,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包启田这个恶霸财主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戎瑞连忙摆手解释到。

“真的?!”女学生一听包恶霸被抓起来了,脸色顿时一喜,但又马上警惕起来。“那你们是谁?”

“当然。”戎瑞点头说到,又两手一摊。“你放心,我们不是土匪,再说你看我也不像土匪嘛。”

戎瑞还真不像土匪,这一点得到了女学生的点头认可。真是相貌长得好就好办事呀,站在牢房木栅栏门外面的洪海醒悟了过来,怪不得起先那些女子要死要活就是不让自己进牢房。

“这位同学,你知不知道这牢房里的人都是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呀?”

“她们都是被包启田这个土匪抓来的,我也是前天被土匪抓进来的。”女学生狠狠地说,牢房里的女子们也拼命点头附和。

“我看你是个学生,你是北平的学生吗,哪个学校的?”乱世里的女人们就是弱小,连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融瑞想到,要不是这次小分队碰巧就了她们,结果可想而知。

“对,我是北平国立第二高等中学的学生。”女学生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被包恶霸抓来的?”

“我和老师以及同学们路过附近的时候,遇上了包启田这个土匪的人,逃跑的时候我和其他人失散了,结果就被抓住了。”女学生黯然地说,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呜呜……陈老师……呜呜!”

这时,洪海走了进来,俯首在戎瑞的耳边说了几句,戎瑞听了之后脸色连闪。

“先别哭,我问你,你说你是北平国立第二高等中学的,和你同行的有几个人,几个老师,几个学生,还有,那个陈老师叫什么名字?”戎瑞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呜呜……我们一共十七个人,四个老师,学生有十三个,呜呜……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刚才还在哽咽不已的女学生,忽然有警惕了起来。

“呵呵,这个你先别管,我问你,那个陈老师是不是叫陈家腾呀?”戎瑞哭笑不得,这个倔强女学生的警惕性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到底是谁?”

原来,这个女学生和一起的那些老师学生是秘密前往陕北根据地的进步师生,都是由北平市地下工委组织的,他们是其中的一支。这些人在这次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中表现突出,因此遭到了国民党军警特务的缉拿或者有其他危险。北平市地下工委采纳了戎瑞的建议,请示陕北的批准之后,通过各种途径将他们组织起来转赴陕北。这位女学生着一队人刚巧是洪海参与组织过的,再说都是北平国立第二高等中学的师生,所以洪海的印象特别深,她刚一提到学校的名字,洪海就想起来了,赶紧告诉了戎瑞。

这位女学生名叫柯沫兰,是北平国立第二高等中学的十二年级学生,还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怪不得那么有性格。柯沫兰的父亲是北平国立第二高等中学的校长,因为女儿参加示威游行的事情被连累,上个月刚刚丢了校长职位。

事情搞清楚了,柯沫兰也就好说话多了,但戎瑞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告诉她此行的任务,只是说自己也是和她一样去陕北的。柯沫兰也不傻,隐隐感到戎瑞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头,再加上他们这一行人居然还带武器,肯定不一般,自己原来的那一队人就没有一支枪的。不过,既然戎瑞不说,她也不问。

邱庄的恶霸财主包启田其实是个土匪,人数倒是不多,有那么十一二个人,这座大院原本也不是他的,杀了原来的主人之后鹊占鹄巢。牢房里的女子都是被土匪们绑架来的,大多都被土匪们糟蹋了。柯沫兰的运气好,刚被抓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土匪都跟着包启田的大儿子去了太原,包启田这个土匪恶霸不知什么原因暂时还没顾得上她。也许是幸运被搭救的缘故,柯沫兰一边述说自己的经历,一边又心酸地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其他的女子顿时也跟着号啕大哭起来。

“快别哭,你们想惊动了外面,惹来土匪不成!”戎瑞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大喝了一声。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柯沫兰姑娘楚楚可怜地道歉到。

柯沫兰和众女子被戎瑞着一声大喝吓得赶紧止住了哭声,是啊,要是惹来其他的土匪,刚出虎穴就又落狼窝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所有的事情才整理完毕,两辆大车上都装上了楠木棺材,而所有装钱款的箱子也装了进去,为了保持稳定,还拿了好几条棉被把空隙给填上了。在包启田着土匪的家里,小分队的队员们搜出了大量的金银钱财,大约价值有近二十万左右,一时半会儿也没仔细清点。从后院的马房,缴获了五匹马和全套的马具,以及一辆两套骡马的大车。库房里还发现了一些伤药,虽然不多,总也聊胜于无,其中有两盒居然是稀少的阿司匹林。更让戎瑞高兴的,就是缴获了五杆步枪,还有几支盒子炮,以及近5000发子弹和三箱手榴弹,虽说都是太原造的,但已经让戎瑞笑得合不拢嘴了。

缴获的钱财一部分给了那些女子,每人五个大洋,好让她们这些人返回家里,其余的也都打包以后装进了棺材里面。天亮以后因为要过飞狐口,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呆着武器的。姜云龙想了一个办法,在其中的一个棺材中安一个隔板,前半部装武器,后半部装钱款。真要是有事,直接砸开已经前部挡板就可以取武器还击了。

“洪海,包启田和他的小儿子罪大恶极,秘密处决,就埋在他家的后院里好了。包启田的妻妾就算了,给他们留下一些钱和日用的东西。你留一个同志在这里,等我们出发两个小时之后再让那些可怜的女子回家吧,包家的用品能带的就让她们尽量带上一些。找到的地契全部烧掉,粮仓全部打开,除了我们带走的以外,让留下的同志通知村里的老百姓分了,半个月后要过年了,也算是给老百姓做件好事。这些事情办完以后,让他尽快赶上来,我们会在飞狐口外三十里地的地方等他。”

“是。”洪海应声答道。

“所有人,除了换班警戒的同志以外,抓紧时间休息,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戎瑞看了看手表吩咐到。“另外,让包家的厨子做早饭,再派个人跟着检视一下,咱们大伙儿吃顿热饭好赶路。”

安排完了事情,戎瑞稍稍松了一口气,走出屋子都门外透透气。

“哎!那个戎……”戎瑞刚走到院子里,就碰见了柯沫兰。

“我叫戎瑞,既不叫哎,也不叫那个戎,呵呵!”看着柯沫兰着急的样子,戎瑞笑了。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叫什么的。我开头听见他们叫你戎部长,你到底是什么人呀?”柯沫兰脸红了一下。

“呃……我是学生会的部长。”戎瑞胡扯地说。“我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现在这学恐怕是上不成了,真是没办法。”

“原来你是大学生呀!”柯沫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戎瑞的胡扯。“不知道到了陕北能不能上学呀,还真谢谢你救了我,要不然,我都想到死了。”

“我想能的,在那里我们肯定能上一所非常特殊的学校,这对我们的人生来说是绝无仅有的际遇。”戎瑞望着天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脸上出奇地露出了神往的神色。

“特殊的学校?”

看着戎瑞的神情,柯沫兰忽然觉得非常相信戎瑞说的,她相信陕北真的会有有那么一所特殊的学校在等待着自己,但是那将是怎样特殊的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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