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阿尔伯特大街的咖啡馆里,戎瑞在静静地品尝咖啡。
……

苏黎世,街边公园的长椅上,戎瑞和一个中年女性在交谈着什么。

……

高原戈壁,一支部队正在进行军事演习,地面上步兵战车快速向前推进,天空中不时掠过杀气腾腾的武装直升飞机。

……

一架银色的飞机腾空而起,直插云霄,机舱里,戎瑞正在闭目养神,空中小姐把毯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

戎瑞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在剧痛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被枪击中了,说不上什么感觉,实际上当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现在想想不由得有些后怕。昏迷中,戎瑞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醒来的时候脑海里隐隐约约还有些残留的印象但又什么也抓不住。

胸口中枪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洁白的纱布裹胸让戎瑞有些尴尬。戎瑞所在的是一间典型北平民居的卧室,镂空的窗格,雕花的精致木床,水色的纱幔,装饰精美的梳妆台。戎瑞低头一看,身上盖着的是一条粉色锦缎的被子,鼻息只见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这显然是女人的卧室。大惊失色的戎瑞相支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可惜疲倦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他的指挥。

“恩公,你醒啦?”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床前,说话的声音正是昨天那个女扮男装的西贝公子。

“恩公?!”

听见那女子口称恩公,戎瑞愣住了。这怎么说的,自己不是被她所救的吗,怎么她倒反而称自己恩公呢?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六月里下大雪,天鹅倒吃了蛤蟆肉,稀奇吗。

“若不是恩公及时出手,丁艼恐怕是要载在茶楼里了。”

原来这女子名叫丁艼,名字起得好听,心思也转得快,她一见戎瑞的惊讶神色便知道了他心中的疑惑,所以才有此一说。

丁艼的父亲原来是河北沧州的一名学监,家里也算富裕,可惜在她六岁的时候,家里被强盗劫掠,从此家道中落。一次偶然的机会,丁艼绝佳的习武资质被她的师傅相中,便把她带到了繁华的北平城,这一呆就是十五年,直到师傅过世。丁艼的师傅是个武林奇人,一身的好武艺,平时专干劫富济贫的买卖,尤其爱找日本人下手。三年前,丁艼的师傅瞄上了一个日本人,可惜行事不慎,被日本人一枪打中了要害,回到家里不到半年便伤势复发去世了。师傅留给丁艼一身好武艺,也留给她多年的积蓄,毕竟无本的买卖来钱比较快。

“你一个女子独自在北平也不方便呀,为什么不回沧州父母家或者把他们接来呢?”戎瑞问到。

“恩公不知,他们都没了。”丁艼的眉头一蹙,伤心地说。

“对不起,我是无意的。”戎瑞很抱歉勾起了丁艼的伤心。

“没什么,你看我不是很好嘛。”丁艼果然是侠女本色,转眼便掩起了心中的伤痛。“倒是恩公一个学生能见义勇为,真是勇气可嘉。对了,其实恩公受的枪伤并不重,子弹被你胸口口袋里的大洋挡住了。只是枪击的距离太近了,又打在胸口要害部位上,伤得不重,静养几天就没事的,恩公放心好了。”

丁艼拿过旁边桌上的一块大洋,递给戎瑞。果然,一颗子弹恰好嵌在大洋上,戎瑞看得小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打透了,小命不保呀。

“我还不知道恩公的姓名呢。”丁艼见戎瑞后怕的模样也不揭破。

“啊,噢,戎瑞,我是清华历史系的学生。”戎瑞连忙说到,忽又想起外面游行示威的事情。“丁艼……呃……丁小姐,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游行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丁小姐,你还是叫我丁艼吧,咯咯。在茶楼里我看你悠闲地喝茶,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关心局势呢。”丁艼笑着说。“热闹着呢,听说所有的大学和许多中学的学生都上街了,甚至还有不时学生的人参加,北平的许多学者名流都纷纷在报上支持学生们的行动。不过,听说市政府发了禁令,禁止学生们上街游行。”

“当局要是肯抗日的话,学生们就不用上街游行了。”戎瑞点点头说到。

“政治的东西我不知道,不过当官的和有钱人要么真怕了日本人,看见日本人躲都来不及,要么拼命地巴结日本人。就拿昨天打伤你的言武来说,他的老子言德纶是华北四省总商会的副会长,就是投靠日本人发的财,他的副会长也是日本人给扶上去的,整个一日本人的哈巴狗。”

“哈哈,怪不得你昨天把言武当狗看,呃……。”戎瑞大笑,引胸口又疼了起来。

“你轻点笑,伤口会疼的。”丁艼风情无限地看了戎瑞一眼。“当这种人是狗已经狗看得起他了,哼!这个言得纶为了巴结日本人,居然还给自己起了个日本名字,叫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友得纶,真是亵典忘宗之辈。”

对言德伦这种人,戎瑞也只好同意丁艼的评价。

“北平的老百姓为了讽刺他,都说他是个三张嘴,一张嘴吃祖宗的,一张嘴吃人日本人的,第三张嘴用来拉屎,咯咯!”笑归笑,丁艼的脸却红了,毕竟是个女子,说这种粗鲁的话不脸红才怪呢。

戎瑞像笑却又不敢笑,生怕伤口裂开来。

“丁姑娘,我想麻烦你个事情……”戎瑞想起应该通知组织一声,要不王副书记和张教授会担心的。

“行,恩公你说吧。”武林儿女就是干脆,还没问就应下来了。

“那真是太谢谢了,丁姑娘。”戎瑞高兴地说到。“麻烦你给我的老师捎个信,让他来接我,等会儿我写个信你带去,地址我也写下来好了。”

“不行!”丁艼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信我给你送到,不过你不能回去养伤,虽说我已经给你敷了上好的伤药,可搬来搬去的肯定不方便,要是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可……”原来是这么回事,丁艼说的也有道理,可自己一个大男人住在人家女孩子的闺房里养伤也不是个事儿呀。

“恩公不用说了,你赶紧写信吧,待会儿我给你送去,也好叫你的老师放心。”丁艼哪会不明白戎瑞的想法,一伸手就阻止了戎瑞刚到嘴边的话。

“好吧,就是太麻烦丁姑娘了。”戎瑞看丁艼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可是,丁姑娘就不用老是叫我恩公了吧,听起来,呃……,再说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你还是叫我名字或者戎大哥好了。”

“好吧,恩公就不叫了,咯咯!”丁艼转了一下眼珠。“不过,你一个学生居然要我叫你戎大哥,你叫我姐姐还差不多,哼!”

丁艼一说,戎瑞就傻眼了,是啊,自己才刚过二十岁,而丁艼说不定还真比自己要大上几岁。瞧丁艼既有些戏腻又有些得意的样子,看起来这姐姐是叫定了。本来想也不想就让人家叫自己大哥,想必是内心的大男子主义作怪了-

丁艼果然年龄比戎瑞大了一岁,在丁艼威逼利诱之下,戎瑞只好乖乖地叫了声丁姐,乐得刚刚做了姐姐的丁艼母爱大发,立马就给戎瑞做了美美的一顿午餐。戎瑞看得出这位丁姐丁女侠的武功好得很,却没想到烧菜的工夫也是一流的,戎瑞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过足了嘴瘾的戎瑞,顿时感觉这一声丁姐叫得绝对值。

丁艼伺候着白捡的弟弟吃完了午饭,倒了热水让戎瑞洗脸,叮嘱了他自己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起床,这才带着戎瑞写给组织的信找张教授去了。

戎瑞这一周以来,因为要和组织的同志以及进步学生一起筹备游行示威的事情忙得昏天昏地的,再加上吃饱喝足,这一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戎瑞美美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美的梦,这回不仅梦见了昏迷时的那些情景,还梦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但这女孩却不是丁艼。对于梦里的美丽女孩,竟然印象如此深刻,直到醒来还是那样清晰。戎瑞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女孩是谁,为什么会梦见她,她是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快到黄昏的时候,丁艼回来了,说是张教授没有在家,丁艼去了两趟都没碰见,不过已经把戎瑞的信交给他女儿了。丁艼说街上的游行愈发热烈了,到处是示威的学生队伍,一些北平的社会名流还联合发了声明送到市政府,不过街上的军警宪特也多了许多,气氛紧张,估计是要镇压的。丁艼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其他的一些大城市也发生了响应北平学生的游行示威。还说学生们正在抵制日货,一些北平的日资店铺被愤怒的游行人群给烧了,另外,听说那个三张嘴的言德伦的车被堵在大街上,他本人还当场被一些激进的学生痛打了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不好的消息也有,当局虽然暂时没有对游行的学生们动手,但是许多参与焚烧日资店铺的学生都已经被抓进了警察局。原本在北平参加中日谈判的日本人,还给华北军政府递交了言词激烈的抗议书,说是当局如不制止针对日本人的游行示威活动,逼近华北的日军就要做出强烈反应。

“不好!”戎瑞眉头一动。

“怎么啦,瑞弟?”丁艼被戎瑞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叫上瑞弟来了。

“丁姐,看来当局要动手镇压了。”戎瑞的眉头蹙成了一团,担忧地说。

“不会吧,这学生们宣传抗日救亡,难道当局会违天下之大义不成?”丁艼不自信地问到,她也是心里对当局根本就没有任何信任感。

“这小日本一施加压力,当局就不得不要镇压了。”戎瑞心想,当局的特务无孔不入,肯定会从这次游行示威事件中闻到gcd的味道,再加上日本人压力也不是只在嘴上说说的,不镇压才怪呢。

“镇压会镇压?”丁艼听戎瑞一说也有些紧张起来,同仇共气之下她当然同情游行的学生,那些文弱的学生在军警宪特的棍棒之下的境遇可想而知。

“肯定会,丁姐。”戎瑞非常肯定地点头说到。“同学们有危险了,快,扶我起来!”

戎瑞说着便要从床上起来,吓得丁艼急忙摁住他的肩膀。

“瑞弟,你干什么呀?!”

丁艼和戎瑞两人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此时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否则必定会闹出两个大红脸来。

“丁姐,我得马上去找张教授,同学们有危险!”被丁艼恩在床上的戎瑞有些急了。

“不行!”丁艼哪里肯让戎瑞起来。“姐和你一样同情那些游行示威的学生,可你不是没有参加游行吗,你也做不了什么呀!”

“丁姐,你是个好人,如果我说自己是这次游行示威的组织者之一,你相信吗?”戎瑞很自然地抓住了丁艼摁在肩头的娇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丁姐姐已经羞红了一张俏脸。

“我信,瑞弟。”丁艼信任地点点头,这个时候相比所有的女孩子都信。“可是你不能去,你得先养好伤,姐姐替你去,你也要相信姐姐,好不好?”

“好!”

戎瑞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他知道按丁艼的脾气一定不会让他出去,何况出去还有危险,不用说自己受的伤了。戎瑞让丁艼拿了纸笔,给汪副书记和游行示威行动指挥部写了一封信。

戎瑞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的分析,并提出了几点调整此次游行示威活动的建议。这两天的情况说明,游行示威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由于形势和gmd当局的态度,必然要实施镇压行动,为了保护游行示威的学生和保存革命的力量,不宜让手无寸铁的同志们和进步学生在街头与军警宪特硬抗,造成无谓的损失甚至牺牲。所以,应该根据形势的发展暂停游行示威活动,以麻痹国民党当局和日本人,并积聚力量待适当时机再起更大的游行示威行动,以达到推进抗日救亡**的效果。从全国各界的反应来看,北平的忧思那个示威行动成功地吸引了全国民众的视线,组织上应当趁热打铁,即使派遣能力较强的同志和进步学生赴全国各地,特别是西部的西安、中部的武汉、东部的上海和南部的广州,这些都是人口众多大城市,而且高等学校比较集中,进步学生较多,容易发动。另外,由于此次游行示威行动效果喜人,党组织应该考虑将抗日救亡活动向知识分子、工商界和社会民众等各个阶层推进。鉴于抗日救亡运动的烈火渐成燎原之势,在保存革命力量的同时,建议党组织应当乘势在进步学生中宣传本党的政治主张,扩大本党的影响,并借机发展新党员以扩大本党的力量,这些知识层次较高的进步学生加入本党,必将有益于党的事业。

戎瑞还建议远在陕北根据地的党中央及时发表公开的政治文告,旗帜鲜明地支持和推进有本党组织和发起的抗日救亡运动,让本党的声音传遍全国乃至全世界。其次,鉴于国民党当局可能对抗日救亡运动实施血腥镇压,为保护本党有可能暴露的同志和可能遭受危险的进步学生和知名爱国人士,建议北平市工委及时与中央取得联系,在适当的时机将这些人员向陕北根据地转移,趁机加强根据地的力量。此举,也必将有利于扩大本党有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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