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本嘈杂的人声,忽然间被某层屏障隔断开,变得V|我身前一沉,察觉自己似乎是被放进什么东西里头了。正要开口询问,便听见洛嫦的嗓音贴近来。
“杜妈妈要忍着些了,这棺材板可不及我身上来得软呐。”她轻声笑道,“不过只消半个时辰,咱们就能离开帝都了。”

我亦苦笑道:“不知你与王爷二人,谁的手脚更快些呢?”

话音方落,我的嘴里猛地被堵上了一团软布,头顶传来喀啦啦的声响,而后耳中一窒,身边的空气登时沉寂下来,与外间的喧嚣完全阻绝。

是棺材被盖上了吧?心中暗暗叹息,想不到竟然要被装在这种玩意里头出城。若洛当真是有心置我于死地,那么此时动手,真是易如反掌了。

身子紧贴着棺材板,车轱辘转动时的颠簸与声响,一个不落地透进来。隔着口袋,麻料粗糙的纹路碾在脸颊上,硌得我半个脑袋都生疼。我嘴巴微张,那团布隔着麻袋塞在嘴里,很是难受。身体随着车轴上下晃荡,几次撞疼了我手和腿,吃痛声随即被这一方窄小空间锁住。

与其同这棺材板斗气,不若赶紧盘算盘算要如何从洛嫦的手中脱身。

从帝都往冠州,应是先往西南面过宛州,再转向正南过秦州,这才到得了目的地。其间需耗费不少的时日,而行程越是拖得久,对于洛嫦等人而言便越是危险。毕竟所过之处,无论如何也会留下些微踪迹。

然而我背后的箭伤未愈,加诸洛嫦有武艺在身,与她硬碰硬自然讨不到丝毫便宜……

“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正想着,忽然听见附近有人高声呼号,纷乱的步伐中间或有马蹄答答,紧接着是人群的喧哗。

“听见没有。关闭城门!有随意出入者。一概格杀!”

看来是宇文锐地人马有所行动了。呵……想来他回房后发现我已不在榻上。那时地表情定然精彩得很罢?

城门果真吱吱呀呀地关上了。留下一干尚未入城或是出城地行人就地连声抱怨。这些声音都近得很。那么载着我这口棺材地车架。也必然混在被拦下地人群之中。

心中顿时放松了不少。兵贵神速。崇武军地行动能力果然没叫我失望——只要这车子出不了城。宇文锐便是瓮中捉鳖。找着我也是迟早地事。

只不过……如此大动干戈。在白天公然封闭城门。势必会引来一批好事者地闲言碎语。说不准。还有那么一两本弹劾地折子呢。

我动了动身体。寻得一个让手臂不被压迫地位置。舒了口气。

谁料,身下的车子竟然又动了起来。走了一小段路,四面的怨声合围而来:

“挤什么挤啊?城门都关上了!”

“没瞧着这儿人多嘛,还往里头拱!”

洛嫦的娇嗓此时笑得万分薄凉:“还请各位乡亲让一让罢,吾家姊姊新丧,大夫说怕是会传染的……”

“呀!莫不是瘟疫?”人群里顿时有人慌了,“走远点走远点!可别来祸害咱们帝都城!”

于是车子跑得快了些,片刻后又停了下来。

“烦请军爷行个方便……”洛嫦把方才的话又讲了一遍。

“真的假的?”听口气,这守城的卫士显然动摇了,“真是瘟疫?那可了不得呀!”

“千真万确,若非此种病症,小女子也不会如此急着将姊姊送出城外,入土为安。”洛急切道,“故而请军爷开放城门,以免祸及无辜的乡亲们哪……”

不行,不能让这车出城!

我想也不想,狠命往棺材壁上撞去。只听咚地一声,车子似乎还摇了两摇。

这样该听得见了吧?

“哟,姑娘,你家姊姊还诈尸呢?”那兵士果然咋舌惊道,“莫不是大白天的也闹鬼?”

洛嫦不慌不忙:“军爷定是听错了,小女子的幼弟也在车上。”遂朝着棺材这边叱道:“安儿,别在那儿闹腾了,快些乖乖地坐回前头去!”

“知道啦,二姐。”

洛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心中立时一沉,知晓自己已无法拖延时间……想不到洛安也在,原本以为只是洛嫦独自行动,然转念思索便知,这二人本就同命相连,岂有放单之理?

“哈哈哈,原来是个毛孩捣蛋啊!”那兵士见着了洛安,大约也放下心来,转身喝令他人开门放行。

城门重新关闭之前,我听见后头传来的问话声:

“王爷不是勒令不许开门吗?这西面一动,指不准就叫王爷逮住了,届时又逃不了一顿责罚。”

“哎,没听见那人要传染嘛?要真是有瘟疫,那还了得!难不成你还叫咱们兄弟开棺验尸?……”

我欲哭无泪,只得老老实实地趴在板子上叹气。

刚一出了城门,车速便立刻加快,连一丝让人犹豫的空档也无。

话说回来,方才那兵士说的……可是“西门”?这就奇怪了,往冠州去不是该走南门或者东门么,为何要从西门出?我轻轻蹙了眉,难道说是为了甩脱宇文锐的追踪?

跑了一阵子,洛嫦在外头敲了敲棺材,曼声笑道:“杜妈妈,是不是懊悔得很呐?可气方才那一下子没能把

盖撞开,白白花了力气……现下咱们出了城,你便是T子,也无人搭理了喔。”

我冷哼一声。反正嘴里塞着东西也说不出话来,任凭你如何炫耀挑衅,我且听在耳中,不搭理便是。

“呀,我真是粗心,竟然忘了杜妈妈被堵了嘴呢。”

说着,头顶又是喀啦啦一通闷响,口中的玩意被取了出来,麻布也随之远离。但听她笑得开心愉悦:“好了,现在你总算是能开口了,是吧?”

麻袋被掀开来,新鲜清冷的气流涌入棺内。豁亮的天光陡然降临,令我不得不眯起眸子。待双眼适应了亮光,洛嫦抓住我的后领往上提了些。四周的景致摄入眼底,我心下大震:这竟是往晖州的官道!

“为何走晖州?”我侧头睨着洛嫦。

她在那身艳丽的衣裳外头披上了罩衣,灰蒙蒙的颜色,将一身玲珑曲线尽数遮掩,同时也藏起了这身本不属于寻常人家的行头。

见我疑惑,她倒并不隐瞒——或许是明白我无力反抗,让我知晓原由也无妨。于是她露出不屑的笑容来:“我几时说了要去冠州?那不过是杜妈妈自己的猜测罢了。”

“不是去冠州?他宇文铠不是受命前往冠州镇压叛乱么,怎会不在冠州?”

洛又是一声哂笑:“他当然在冠州,可是,我也不曾说过,我们是去见他呀?”

心下有极其不祥的气息扩散开来:“洛嫦,你既受命于他,为何他往南,你却往北?”

“想知道?”她转眼不看我,艳绝的嘴角边径自绽开甜蜜至极的笑影,“等到了寒州,你就该懂得了罢?”

我微微侧首,眉心微蹙:“此话何解?”

“杜妈妈这般聪明的人,岂会不明白?”她将棺材盖全数拉开,洛安也凑过来。两人就着麻袋将我抬出棺材,摊放在车上。大风扑头袭来,我的发髻被吹散,几枚簪花也歪歪斜斜地撑在发间,这模样想必狼狈得紧。她又笑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只一箭就动弹不得了?”

“真是抱歉,我这把老骨头本就经不起折腾。”我淡笑道,“只怕这一路上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杜阿姨尽管放心,这一路上就由安儿来照顾您。”洛安立在洛嫦的身边。然而此刻我极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只瞧得见他们二人的鞋头与衣摆。洛安蹲下身子来,笑嘻嘻地俯视我,“杜阿姨这伤可得好生将养着,以免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来。”

他伸手将我满脸凌乱的散发拨向一侧,“您记得,您的用处可大着呢。”

这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慢慢现出我从未见过的阴鸷之色。

我勉强睨着他,扯动嘴角:“……哦?我这个快要死的人,还有何用处?”

“杜妈妈,你以为相府发丧,就真能瞒过王爷的法眼么?”洛嫦阴恻恻地道,“那些个老家伙眼花,辨不清尸体的真假,不过你以为,王爷真的没法子知道苏相究竟是死是活么?”

“呵,我从未小看过宇文铠。”这是实话实说。

他宝泰王何等城府?加诸他手握户部大权,在朝中呼风唤雨,叱咤一时,若无闻笛与宇文锐同他三方鼎足相抗,只怕他已俨然是西华国的无冕之王了……只是有一点,我未曾想通。

洛嫦她,为何甘愿为宇文铠牺牲自己,不惜代价,在紫翠楼中蛰伏数年,还冒着被我怀疑的危险,让我收留了洛安。是不是她与幽琴一样,爱上了宇文铠呢?然而宇文铠也并非时常往紫翠楼跑动,在与我相识之前,更是不曾来到过。

那么……究竟是怎样一个原因,令她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妈妈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不会太累。”洛嫦笑道,“现在,我等既已脱出帝都,那么安虞王和苏相便再也留不住你了。我不妨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冠州,而是……关外。”

我大惊失色:“你们……难道,是漠族人?!”

洛嫦摆了摆手,“哎呀……这一次,杜妈妈可就猜错了。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西华人呐……”

“关外便是漠族人的地界,我西华与漠族罢兵的时日不久,现下出关,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我低声说道,“不过,若你们此去的目的正是这样,那还真可说是……用心良苦呢。”

洛嫦的笑声清脆,她掩了红唇,发间金钗的流苏微微颤动。

“洛嫦,你究竟是何人?”我冷冷地抬眸。

她只是与我两相对视,并未开口。倒是洛安的轻嗓飘来:“她并非我的姐姐,而是我娘。”

我心下一紧,似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他俯下瘦小的身子,“还不向本世子叩头么?苏夫人,你面前站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宝泰王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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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哦呀,小boss的身份终于揭秘了~~传说中死去多年的宝泰王妃重现人前了~~

摸汗,原来这故事里最大的采花贼是宇文铠啊=_=。(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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