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天光落在宇文锐的侧脸上,投下一层淡铅色的阴影。他的唇角微勾,似是在微笑着。而罩在茶盏上的手指,却猝然收紧。
我轻轻垂眸,偎在闻笛的身前,只觉得腰间那只手臂越发地收紧。

于是,竟这样安静了下来,沉默地数着彼此的心跳。

“呵……”宇文锐启唇,笑意不变:“只是杜老板的身子尚未痊愈,此时动身,会否有些不妥?”

闻笛笑道:“多谢王爷关心,苏某自会将俪儿小心护送回府。此番已是欠她良多,若再令她有所闪失,苏某会内疚一辈子的。”

听来只是简单的回答,我却懂得了他话下暗藏的意味。

一辈子……么,闻笛?

你是否已经明白了,我们两人,该许给彼此怎样的承诺?

“既然苏大人执意要接俪兮走,我二人也不好强留。”萧婵露出笑容,倒像是松了口气。“俪兮房中的细软物什还得收拾收拾,不如一同在王府用过午膳再走。俪兮,你看如何?”

触及萧婵几近期待的豁亮眼眸,我勾了勾唇,遂低下羽睫,应道:“王妃的盛情难却……奴家自是同意的。那便用过午膳再走罢。”

“一切全凭俪儿作主。”闻笛的轻笑伴着温热呼吸,落在我的颈侧。“苏某定当奉陪到底。”

宇文锐地眸底此时如冰凌泛滥。暗潮涌动。嘴角却自顾自地噙着一抹淡笑。是极释然地模样。轻道:“苏大人与杜老板。当真是情深意笃啊……叫本王好生羡慕。”

我依旧垂着睫毛。

萧婵乖巧地偎进宇文锐地臂弯里。烟眉微蹙:“王爷。您不是还有臣妾么?”

默然片刻。他地手终是抬起。环住身旁柔若柳枝地纤腰。笼在阴影中地脸庞。靠上了萧婵地额头。落下一个轻若无物地吻。

“……对。”他低声道。“我……还有你。”

还有你。我默念着这三个字。还有你呢……

如是,便再也不存在“我”了,对么?

我的唇角,牵起轻巧柔媚地笑影。抬眸,寻找着灰影中那对暗光熠熠的凤目。

而他没有看我,抑或是,看不见我了。

……呵,如此甚好。甚好。

“闻笛,王妃亲手做的银耳汤,可谓是绝顶美味哦。”我仰头,对上身前这男子的清俊容颜,微笑:“还不讨一碗来尝尝?”

眨了眨眼。萧婵在宇文锐的怀里妩媚笑道:“哟,说着说着倒还忘了……我这就去取。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便缓缓起身。向亭外走去。

粉蝶似的丽人儿离开,带起一幕香风。我循着她地背影看去,那明丽的身姿一如开得正娇艳的花朵。绣鞋踏在花园里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发出细碎声响。

宇文锐不语,以两指端起杯沿,茶水倾入喉间。

闻笛并不松开我,只是略略放轻了臂弯里的力道,让我不至腰酸难受。他低下眼眸,精致的唇角抿着清浅笑意。乌黑如金墨的瞳子里,是我所熟识的怜惜与笃定。

“瘦了。”他低声叹息,手指拂过我的脸颊,万分轻柔。

眸底忽地荡开滚烫地泪意。未及开口,便纷乱坠下,像是散了串的珍珠链儿。

喀。杯盏撞击石案的脆响。

宇文锐地手指撤离,一点一点收紧。他仍旧沉默。

下巴被轻轻托起,闻笛的手指拭去我面上的泪水。他低笑:“在人前哭成这模样,小心王爷怪罪。”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止住了眼泪,扬眸转向宇文锐:“奴家失态,王爷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奴家计较……”

他用力闭了闭眼,淡笑道:“杜老板说笑了……本王,怎么会同你计较呢?……不会……永远也不会的。”

不计较,所以,一切亦可以包容了么?

……原来如此,我懂得了。

“……多谢王爷恩典。”我笑着说道。

“回去了也要好生养着身子。不该吃的东西千万别吃。这段时日里也莫要贪凉,可记下了?”

王府的大门前。萧婵拉着我的手,立在阶下细细叮嘱。“这流产最是伤身,若得不到妥当的休养和滋补,怕是会落下病根的。平日里忙着紫翠楼里里外外地事,你也该对自己多上些心,可别再遭这般罪了。”

闻笛揽过我的腰肢,眉眼柔和:“王妃且放心,苏某会照顾好她的。”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肚腹一侧,认真道:“用这一辈子。”

萧婵这才松开我的手,叹息:“有苏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好了,快些上车去吧。”

我与萧婵道了别,抬眸望见宇文锐站在石狮子边,并不走近。他的凤目里泛起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雾气,似极迷乱,又似极沉静。

隔着视线,我向他微微福了福身。

他转身,大步迈进府内,消失在我的目光里。

心下有酸涩难言地滋味悄然弥漫开来。我别过头,拉着闻笛的手,登上车驾。

“杜老板!”

听见身后略显稚嫩的嗓音,我吃惊地回头,竟是钏儿追了出来。

这孩子一袭月白锦袍,腰间系着血色鸡心玉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的面前。我站在车辕上,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我。

微微一笑,我蹲下身来,与他的视线齐平。“怎么了,世子还有话要同奴家说么?”

车帘掀起些来,露出闻笛修长洁白的手指。他并未探头出来,只是撩着帘子。

钏儿咬了咬唇,漂亮的黑眸难得露出了歉然的神色。他小声说道:“……以前的事……那时同您地侍女争吵……是我太无理。对不起……”

这孩子,竟然一直都还记得么,当日在驿站。我们初次相遇地情形?

“所以?”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

他的眸子闪了闪,“对不起,我向您道歉,还有在回廊里那次……”

那时我将全身湿透地绣姑,送到有遮挡地回廊前。他跳出来,警惕地护住他的娘。

我弯了眼眸,“世子,奴家接受您的道歉。”

他的脸上立刻亮了起来,可又立刻灰败下去。

我自是知晓这孩子的心思,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来。

他迟疑片刻,终是走到车下,让我附在他的耳旁:

“你地娘亲。绣姑,奴家已经替您找着了……您若是想来见她,改日来紫翠楼便是。这事千万别告诉王妃。好么?”

钏儿的眸子里现出清亮的水色来,小嘴抿着,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么,奴家这就走了。世子,您多保重。”我摆了摆手,起身钻进车厢。

钏儿在车外,朝着我车帘放下的方向,轻轻摆着小手。

车驾缓缓向前行驶。我撩着帘子又同王府门前的众人挥了一阵子手,这才重新坐了回来。

闻笛靠在车壁上。安静地看着我。黑眸沉静如玉,唇畔挂着似有似无的莞尔。

只觉得血色和滚热的温度猛地冲上脸颊来,我别过眼神,不敢看他。

他轻叹一声,并未如在王府中那般亲密地抱过来,只是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的。”我讷讷地启口,“问吧。”

他并不看我,只口中道:“若你不想瞒我。便自会说与我知晓,不是么?”

风吹动车帘,阳光照进帘子里来,在他的衣裾上留下明明灭灭地光影。

心头重重地一痛,我哑声道:“……抱歉,我……瞒了你许多。”

“那位世子,便是从前你说过的……那个孩子么?”

他的嗓音出奇地冷淡,近乎于漠然。

我微微张大了眼,眸底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汇聚。氤氲。努力地忍住。不让它们四散蔓延开来。于是又一次别过脸,“……是。”

他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那么这一次的,也是么?”

顿了顿,终究是没能忍住眼中的酸涩,温热湿软的液体沿着脸颊,簌簌滑落。手背上一热,便抬手用衣袖盖住它,好让他无法察觉。

沉默,像是紧绷着的琴弦,怎样轻柔的碰触,都可能将它置之于绝地。

只觉得心中长出了浓密的花枝,穿破所能承受痛楚的极限,让这颗跳动的血肉分崩离析。

手臂上突地一紧,我被拽着转身,而后,他地唇吻堵了上来。

狂风般肆虐的力道,在彼此的唇舌间纠缠翻搅,他舔舐过我口中的每一厘每一寸,以恶狠狠的吮吸和咬噬,让我钻心的疼,无法呼吸。再不似从前任何一次亲吻,他小心翼翼的施予以及碰触。我只觉自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所笼罩。他在我的唇间发泄着,索取着,确认着他想要地。

直到唇上传来刺痛,他的舌尖方才离开。呼吸不稳,双手仍捉着我的手臂,将我制在他的范围之内。

软软靠在他的怀里,胸口急剧起伏,拯救几近干涸的气息。

“……无碍。”他喘息着说道,“俪儿……到现在,我也信你。”

闭上眼,听着他胸膛里剧烈鼓动的心跳,我几乎是笃定:

“你其实……早已知晓了吧?我与王妃被软禁在红鸾殿里之时,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嗯?”

双手将我紧紧裹入怀中,似是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是,从一开始……我便已经知晓。”他说着,嗓音里竟有些笑意:“你对王妃说,你的心仪之人,正是那北四州地雁州牧,苏珞苏大人。对么?”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这般配合我地拙劣演出吧?

我一笑:“对。我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现在,还愿对我再说一遍么?”他地下巴搁在我的颈窝,淡淡吐息。

我喉间一滞,唤道:“……闻笛……”

“我并不知道安虞王是如何对你说的,可是,俪儿……”他抬起头来,额头顶上我的,鼻尖亦擦着我的鼻尖。“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等着你亲口再对我说这句话……就算不是任何承诺,任何应允,至少……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咬唇,脑中一片迷乱。

“俪儿,我们相识至今,也快十年了。”他低声道,“如今的我,虽说仍并非位极人臣,可是,我愿意拼上我的所有来怜你,呵护你。”

抬眸,对上他清澈而略含哀戚的瞳子。

“我,想要站在这里,守护着你……可以么?”

今天在外面玩到脚抽筋……更新时间稍微晚了些,抱歉

好奇,难道没有读者亲喜欢闻笛大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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