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仙重新睁开眼睛,已是一片黑夜。月光夺入眼中,甚是刺眼。他眨了眨眼,却发现天空中有红的绿的蓝的三轮月亮。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想要抬起手来擦一下眼睛,岂料……
他没有感觉,心像被抽空了一般,有力使不出来!他想努力转动一下头颅,却极其地艰难,借着眼之余光瞥到自己竟然没有手,没有脚,甚至没有身躯!他惊然地发现自己只剩下一颗头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地回想自己的经历,清晨从网吧出来,被一辆七十码的兰博基尼给幸福地亲吻了一下再自己主动飞出去五十米后便晕了过去。等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只剩下一颗脑袋躺在这儿了。

莫非飞出去五十米,只剩下一颗脑袋仍然能够不死?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怪梦,抬头看着天空中一碧一蓝一红三轮明月,冷风吹面,寒意袭人。头虽然不能动,但是眼珠子却可以活动。四下里张望,突然啊的发出一声大叫。四周弥漫着血腥味,一堆堆失去脑袋的躯体,还有一堆堆失去躯体的脑袋,散落在周围。暗影幢幢的野狗,睁着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绿眼睛,到处啃噬着尸体,吱嗤作响。

自己被人砍掉了脑袋,但是为何砍掉了脑袋还没有死呢?他越想越糊涂,却开始有些害怕起来。这时,一只野狗在黑夜中闪着黝亮的狗眼,慢慢踱了过来。左小仙大吃一惊,那野狗伸长舌头在自己的脸上舔了一下,满是腥臭的涎液,闻之而欲作呕。“完了完了,这野狗居然想吃老子的头!”左小仙吓得大喊救命。那野狗似乎有些吃惊,退了一步,呲牙咧嘴,呜鸣不已,似乎对一颗还能说话的人头感到有些意外。

“去,去吃别的,不要来吃你爷爷。”左小仙骂道。他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自称野狗的爷爷,似乎很是吃亏。但那野狗对他也产生了浓重的兴趣,竟不离开,反而屈着后腿坐了下来。左小仙靠着满口污言秽语和大声喝叱,居然一头一狗这么对恃着,足有十来分钟。那野狗终于忍不住了,伸出舌头在嘴巴上舔了一圈,重新走了过来。左小仙看恐吓和叫骂已经不起作用了,只得大声呼救。

忽然,嗤的一声,一支箭羽激射而来,将那只野狗钉在了地上。数条人影从北方疾奔而来,站定在刑场之外。左小仙大喜,暗想一条小命终于保住了。但想起自己现在居然只剩下一颗人头了,不免又有些恐慌,只想着从这恐怖的梦境中早点醒过来。然而奇怪的是,眼前的明月,天空,尸体,野狗,却都清晰可见,浑不似梦中。

“找他的头。快!”说话者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绝色丽人,娇躯纤长,风姿隽秀,白裙胸口绣着一轮圆圆的花纹镶边的图案,甚是古怪。她身后一个侍女模样捂着鼻子,紧张地问道:“姬长老,这里面有几十颗人头,我们都不认识这人啊。”那绝色美妇指着左小仙的头颅道:“就是那颗。用紫晶函将头装起来。”

那侍女取出一方半透明状的紫色石盒,犹豫了片刻,壮着胆子,踩着那些散碎的血肉和残躯,弯起腰来去提左小仙的头发。左小仙朝她眨了眨眼,笑道:“美女,你好啊。”他在能够自我意识的梦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可以随时调戏美女而不用怕被警察抓。

那侍女尖叫一声,坐倒在地,吓得俏脸苍白,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跪在那白衣丽人的脚下,颤声道:“姬……姬长老,有鬼……那……那人头还没有死……”那白衣丽人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没用的废物。他的人头如果死了,我们御女宫还要它干什么?”她随手解下那侍女的一袭衣袍,撕成几片,丢落在尸骨之上,纵身一跃,在那衣上滑了过去,一只提起了大呼小叫的左小仙的头颅。

那白衣丽人身后的几个俏侍女无不面面相觑,惨然失色。看见过长着两只头的乌龟,却还不曾见过张嘴说话的人头。

“姬长老,他……据说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爷,又不会任何幻道,怎么会只剩下一颗头而不死呢?”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白衣丽人打开紫晶函,便将人头给丢了进去,啪的一声关上了石盒,修眉微扬,道:“这个自然。这家伙因为父亲燕空迟玉与海盗之王风陵泽野勾结谋逆而全家被诛杀。幽冥岛主仙道在探监之时,便在他身体里种下了绝天神术,将他的神魂封印在头部。所以他身首异处,头颅却仍然能够借助仙道封印在头颅里的源力而存活至少五天的时间。大神官及时截住了仙道和他的弟子们,我们正好提前下手,将人头抢了去,让仙道这老家伙跑了个空。”

“呵呵,为人嫁作衣裳,仙道肯定是气疯了。”那几个侍女都笑了起来。数人匆匆离开,趁着夜色来到一座城楼上。城垛口的阴影角落里垂下一根绳索,他们便沿着绳索降下城墙,向远方而去。

石盒之中,左小仙的人头却茫然地睁着眼睛,盯着半透明的石盒之外的夜空,喃喃道:“靠,真古怪,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为什么天上有三个月亮呢?我在做梦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妈的,为何我……啊——”左小仙实在忍不住了,在石盒中发出一声凄厉而惨绝人寰的长叫。

“姬长老,他……他又在叫了……”那被人头吓得够呛的俏侍女面无人色,似乎仍然没有从惊慌中回过神来,颤声道。白衣丽人冷冷道:“你若再叫,小心我将你的狗头扔了喂狗。”

左小仙一双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惊道:“拜托美女,不要这么凶好不好?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怎么看不到我的身子了?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可是……妈啊,这也看得太清楚了,以前我做梦梦到美女的时候,都有些模糊……过来,美女,让哥哥抱抱……哇呜,你的胸好大……”

他仍然固执地相信自己在做梦,这是一个半清醒半睡眠状态的春梦。而这种梦境,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其实是可控制的,甚至做梦的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白天不敢做的事情,比如眼前调戏美女,甚至和美女**。

那白衣丽人脸色微变,停下了脚步。身边众侍女都胆颤心惊的,其中一个道:“姬……姬长老,这是大神官的命令……可……可千万不能丢了这颗人头啊……要不然我们都……都活不了了……”

白衣丽人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闭嘴——”

北方黯郁的天幕上,一红一白两道雪亮的光芒若隐若现,如闪电疾奔,天刀纵越。众侍女无不失色。白衣丽人伸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幽冥岛主仙道,此刻正与大神官在激战之中,我们不能惊动仙道的弟子。”左小仙又叫了起来:“妈啊,这梦做得越来越乱了。明明有这么大的月光,怎么会有闪电呢?”

白衣丽人带着几位侍女,坐了马车疾行。左小仙的人头在石盒里给撞得七晕八素,不时发出几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白衣丽人充耳不闻,只是挥鞭驱车疾行。他们已经行驶了半夜,估计少说也有一两百里了。左小仙在石盒里被撞得鼻青目肿,实在难熬,竟然在晕晕沉沉中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眼来时,那一碧一蓝一红三轮明月,各自坠向天边。左小仙从石盒中看看灰蒙蒙的原野,笼在淡渺的轻烟之中,广原淡漠,野草飞扬。长着三支角的野鹿,在原野上被那狮虎兽追得狂奔,天空中掠过几只雁鸟,留下一串惊鸣。

左小仙在紫晶函中大声叫喊:“喂,喂!”但那白衣丽人忧心冲冲,无心搭理他。左小仙实在没招了,叫得声嘶力竭,于是开始唱歌,却将歌词给稍微改动了一下:“妹妹你坐车上啊,哥哥我盒中坐,恩恩爱爱车声荡悠悠……”

那白衣丽人伸出一支纤长素白的手掌,按在石函上,冷冷道:“你闭嘴!”左小仙暗想这反正是一场春梦,也不再害怕,肆无忌惮地盯着那白衣丽人高耸的胸口,笑道:“美女,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我是姓左,左小仙,美女姐姐芳姓尊名?仙乡何处?有无婚配?”

白衣丽人道:“我闻得你乃是王城中有名的谦谦君子,知书达礼,风姿隽永,却为何如此口出乱言?”左小仙哑然失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书知达礼,又风什么姿的。我肯定你们是找错人了,将我当成别人了。你们什么御女宫和什么幽冥岛为什么要抢我的人头?我又为什么只剩下一颗人头了,还有……还有这梦也太古怪了,古怪得我都不想出来了,这到底是在哪儿?”

“燕空雪,难道幽冥岛的仙道,从未跟你提及过你的身世吗?他也从未提及过卓教经书《往世书》中的预言吗?”

“燕空雪?沧原大陆?”左小仙惊叫了一声,打断了白衣丽人的话。“沧原大陆……”他终于明白,那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终于发生到自己头上来了。借助于七十码之功,他失败地以灵魂穿越的方式,附在一颗人头上,来到了这片叫做沧原大陆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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