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镇文化站的站长叫做毛一方,张杰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读反了,当做方一毛,人如其名,真的是一毛不拔。镇政府要宣传张家集的富民政策,毛站长立即请缨,要制作一部宣传片,镇里财政紧张,只拨给毛一方两千块钱,说一切实事求是,按原始状态拍,不要搞假,不要高大全。
毛站长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坐得时间太久,想下村去排解排解烦闷的心情,于是乘坐着镇里的公车一大早就跑到张家集,手里拿着一部SONY的摄像机逢人便拍,“你好,镇里的富民政策你感受到了么?”

镜头里的大婶羞涩的点了点头,看了看镜头,挤出一句话来,“镇里什么富民政策?”

“招商引资、兴建工厂、修建公路。”毛一方提醒道。

“那不都是俺们村自己搞起来的么?”大婶疑惑的问毛站长,“没听说镇里来人啊。”

于是乎毛一方气冲冲的就跑去找张大年,名义上的村委会代支书,村长。“大年啊,村里致富了,可是宣传要跟上啊,镇里的富民政策宣传不到位,都不知道镇里在你们村的富民政策,这要播出去”

毛一方的话到最后就开始托长音,张大年自然懂得话里的意思,塞了个信封到毛一方手里,顺手就把毛一方推到了张杰这里,自己开车走了。

张杰哪里吃他这一套,毛站长拿话点张杰的时候,张杰装作打电话,“崔叔,我是小杰啊,有这么个事跟您汇报一下,你不是让我在张家集锻炼吗?王镇长对我非常照顾,派人来宣传我们张家集的改变,可是王镇长给的经费不足啊,这位毛站长”

张杰刚点到毛站长,那边毛一方都快跪下了,两只手抱着张杰,比刑满释放的犯人见到亲娘还激动的双眼,热情如火的看着张杰,嘴巴靠在张杰的耳朵旁边,低声的哀求张杰。

“毛站长克服困难,用最少的经费拍出了最好的宣传片,自己掏腰包还给我们村捐了一台电视机,你知道我跟王镇长不熟,他原来不是你的司机么,我想向他表示一下谢意,我知道这肯定是崔叔你照顾我。”

电话打完了,那边毛一方的脸都绿了,他在镇里没什么事情,手头也没权利,刚想下来混点好处,没想到碰到崔书记的关系了,谁都知道王大庆是崔凯的司机,王大庆对张家集的照顾大家也都知道,可毛一方不知道王大庆照顾张家集的原因是张杰啊,他以为张大年有钱把王大庆喂饱了呢,这点差别差点把毛一方给差到沟里去。

看了看毛一方的脸,张杰笑了,“毛站长,别紧张,耽误了宣传片的拍摄可不好,你有什么困难,这是为了我们张家集村的好事,我一定全力配合。”

“没困难,没困难,张助理从谁哪里听说我要捐一台电视机的,正往这送货呢,您先忙,我去拍片子去了。”毛一方连滚带爬的出了张杰办公室,也不管太阳正毒,跑到美膳食品厂门口去拍摄去了。

张家集的变化不止引起了乡里的注意,连周围的村子,甚至临乡也陆续的有人来,村境内有河的,都想自己开采河沙,所以他们缠的是张大年。河沙到处有,关键是销路,谁也不会自己断自己财路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张大年一概咀嚼了,有关系的人就开始疏通县里,想从城建国土等部门卡一卡张大年供货的工地。

但张大年手下的人开着运沙车堵住工地大门的时候,一些没什么靠山的施工队不得不继续收下张家集的河沙,东宁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千万广厦房地产公司下属的楼盘却是悄悄的找到了张大年的运沙队,让他把那些小楼盘的土石方都放掉,专门给千万广厦送土石就可以了。

听到消息的张大年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第二个反应还是不相信,以前找过多少机会,牵线搭桥都送不进去的大工地,竟然主动找自己,堵门这种方式对千万广厦这样的房企根本没有用,你的人刚站在门口,那边比你多几倍的人都来了,还有工地所在的公安机关早就对当地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了。

那些得到张大年放出去风的挖沙队更是错愕,纷纷提着大包小包送到张家集,张哥、大年哥叫的是一个亲啊,豪爽的东北口音汉子摆摆手,“我张大年不是个吃独食的人,有我一口饭吃,也让弟兄们喝口汤,营房县这些小工地,我就不要了,你们各凭本事自己往里送吧,送不上的别怪哥哥我,地方我可是给你们让出来了。”

分管南平镇工业经贸服务业等工作的副镇长汤国维为了这事还专门跑了一趟张家集,他是原来协助王大庆分管这些工作的副乡长,属于挂名没权的那种。王大庆升官,汤国维也算熬出头了,他可不想自己刚刚接手,经济蓬勃发展的张家集突然就陷入停顿,甚至倒退。

那样在镇里开会的时候,自己会被指着鼻子骂死!不说镇长王大年怎么看自己,若不是王大年力挺,这个分管经济的实权仍然得看着眼馋,依旧得在镇政府坐冷板凳。镇党委书记黄耀才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肯定找机会就把自己拿下了。

没有直接打电话把张大年叫到镇里来,汤国维自己就开车跑到了张大年办公室,却扑了个空,在张大年家里把他堵住的时候,汤国维的脸上一脸寒冰,

“张大年同志,你是个考虑兄弟感情的人,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你别忘了,你身后是整个张家集的数千老老少少,他们的吃喝拉撒还要你这个当家人帮他们解决,你不能为了个人感情,置集体利益不顾。”

一头雾水的张大年递给汤国维一盒软苏烟,掏出打火机等着汤国维拿出一支后,才把火点着,汤国维就手便把软苏烟放进兜里,然后才将烟点着,抽了一口。

张大年等汤国维吐出烟圈,才问道,“汤镇长,您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哪里没做对你明说,我绝对改,可刚才你说的这事,我是真没听明白啊,我一心一意为了集体啊,这不是为了照顾咱南平镇的兄弟,我把土石方的生意都转给了好几个村的。”

汤国维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本想听张大年解释,结果听到这样一句话,右手夹着烟往前一指张大年,结果用力过猛,烟从手指缝里掉下来了,“你还委屈,说的就是你这件事,好好的土石方生意,为什么转给别人,要不是南下洼那刘老四到我这里表功,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大方!你大方了,张家集的集体收入怎么办?经济建设上不去,你这是在拖全镇人民后腿!你这是破坏南平的经济建设。”

张大年这个冤枉啊,他想这钱都是让南平镇的人赚走了,怎么就破坏南平经济建设了,唉,还是张助理处理这种事情得心应手,自己是弄不明白了。

“你不干土石方了?准备发展什么?食品厂也有了,难道你要到县里去,不在南平了?”汤国维想张大年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准备转行,可这转行要是离开南平,赚再多的钱,交再多的税就跟他汤国维没半分钱关系了,怎么也得想法子把张大年的钱留在南平镇。

“谁说我不干土石方了,那我这些弟兄吃啥去,你知道我现在光那个什么个人所得税就交了十几万了。”张大年努力的在汤国维面前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可是交钱时的肉疼让他几天没吃下去饭,若不是张杰非让他去交,打死他也不去,白白扔了十几万进去,一点水花都没砸起来。

“干,干你个屁,你都转给人家了,你上哪里去干,去东宁市里还是去建业啊?”汤国维自诩宦海儒臣,很少生气吐脏字骂人,他若是想骂谁,一个脏字都不带还能弄出十八个花来,让你听的迷迷糊糊,最后才幡然醒悟,这是在骂人呢啊。

“汤镇长,你别生气啊,我也是不敢相信啊,都是俺村的张助理帮我联系的,以后千万广厦的土石方都包给我张大年了。张助理还没跟我打招呼,就直接安排人来跟我联系了,我自己都乐懵了。”张大年心里想,这汤国维是怕我不干了,他没政绩,这下知道老子拉到大生意了,他不得乐死啊。

张大年其实想错了,人家不是怕他不干了没政绩,不干就不干,人家怕的是他接手之后不干了,让书记黄耀才找到由头折磨他,当年站队的时候没站好,跟错了人,十几年都没起来了,勉强凑到了新任镇长王大庆的裤脚下面,也不能总给镇长惹麻烦啊。

此刻听了张大年有大生意,汤国维立即兴奋起来,脸上有了一丝潮红,那根掉落的香烟被他用脚碾的粉碎,“张助理联系的?能量很大啊,怪不得张镇长很看好他,你知道他们的关系?”

张大年将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张家集的沙场仍然会带来滚滚的利润,汤国维在南平镇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好的政绩,他也就宽下心来,留在张大年家跟张大年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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