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瀚海长风
段晨浩领着云纤儿在甬道中大约又前行了数十丈,终于看见了另一扇铁门,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得前方传来了嗡嗡的轰鸣之声,如同天际深处滚滚而来的闷雷,直直炸在他们的心中.

就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球形滚石沿着倾斜的石板路滑行过来,滚石正好将通道堵得死死的,刮擦着两旁的石壁,激起火星点点,溅起烟尘滚滚。

巨大的阴影如同死神的羽翼,在黑暗中缓缓张开,要将他们两人彻底覆盖。

段晨浩心中一凛,看那滚石至少也有数千斤重,以他的功力若是全力运功抵挡无异于蚍蜉撼树,又怎能有胜算。然而一想到身后的云纤儿还需要他的保护,他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坚定的力量,他打算就算他死,也不可以让云纤儿受到半分伤害。

心念电转,他猛然提起真气,那滚石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他却挥起手臂,想要以己之力抗衡千钧。然而她只觉得云纤儿柔弱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之上,他转过头,就看见了她那双秋水为神的眸子,冰瞳之中波光盈溢,宛如瑰丽的夕阳投照在秋江之上,在水天之镜中凝成万千多朵皓白的素莲。

那双眼眸里蕴藏的感情实在太多,感动、欣喜、快乐、忧伤、不忍、心痛……恍若满天流星一齐陨落,每一颗都是她心中一种纯真的情感。

段晨浩未及察觉,云纤儿已经抢步跃到他身前。滚石的阴影宛如魔王黑色的斗篷,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侵凌而下,然而无论这黑暗多么狰狞可怖,却始终无法遮挡云纤儿如雪的白衣。

段晨浩震惊不已,脱口喊道:“纤儿,你要干什么,快回来。”他刚刚要把她拉回来,却见云纤儿皓腕一扬,玉琢一般的小手一翻,衣袖飘飞,从中散出漫天飞雪。

雪花自她袖中抖落,宛如银色的沙贝缓缓裂开一线,吐出亿万颗莹白的珍珠。雪花漫漫,扬洒纷落,荡起满空的银辉碎羽,仿若月光结幻,玉露凝风,是精灵悲伤的眼泪被夜风冻凝,方才幻化成如此晶莹的白雪。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原本还在飞速前行的滚石就立刻停止不动,段晨浩定睛一看,原来石头与石壁之间的缝隙已经冻结成冰,石头就这样被冰死死地封在了原地。

原来那些白雪在涌向巨石的时候,已然冻结成冰。

云纤儿蹲下了身子,眉心沁出丝丝冷汗。段晨浩见巨石被封自是欣喜,然而见到云纤儿难受的样子,不觉心疼,也蹲下去关切地问:“纤儿,你怎么了。”他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冷冰冰的,脸色更加苍白。

云纤儿婉然一笑,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晨浩哥哥,纤儿没事。真是的,每次想要帮晨浩哥哥的忙都是力不从心。”

虽然云纤儿武功要比段晨浩高出许多,但段晨浩知道她的体质非常虚弱,每次使用武功之后元气都会大损。

段晨浩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疼万分,只感觉自己虽说过要保护她,可每当关键时刻总是这个柔弱的女孩帮助自己。一时间,他感觉惭愧万分,涩声道:“纤儿,抱歉,晨浩哥哥说过要保护你,可是却总是连累你。”

云纤儿摇头道:“不,晨浩哥哥不可以这么想。刚才晨浩哥哥不顾一切地挡在纤儿的身前,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所以纤儿也不可以懦弱,要像晨浩哥哥一样勇敢啊。”

段晨浩只是感慨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孩,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于是微微笑道:“好了,纤儿,这块石头把来路封死了,看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扇门了。”

说罢,他用力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间特别大的石室,钟乳横生,显然是天然石室。然而这石室顶端却是一片湛蓝之色,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所绘,隐隐然仿若天光照影,云朵扯絮,竟似一方蔚蓝广阔的天宇附于穹顶。

当段晨浩和云纤儿将目光投注在石室之中时,不由得微微一惊。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不见光风的地下石室,居然被嵌在石壁之中的几颗夜明珠照得光彩湛然,恍若白昼。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摆着大大小小几百盆杜鹃花。花团锦簇之中,是一座不高的石台,苍狼和白鹿两座栩栩如生的石像左右而立,如同最忠心的卫士,尽心竭力地守护着花丛之中的一座水晶棺材。而棺材旁边却伏着一具骷髅,衣衫已然烂尽,白骨森然,却并未散架,依然兀立成形。

千万朵杜鹃花沐浴在明珠的光辉里,开得异常鲜艳美丽,彩瓣翘立伸展,连绵簇拥,鹤羽流苏、华盖珠幔交错垂落,石壁之上绘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白玉的花盆下铺着软绵绵的银色细沙。

更有一个银色的小小湖泊,期间水纹澹荡,波光离合,银光返照,恍如地下那条未染世俗尘埃的忘川之河。

这石室里装饰得甚为漂亮,却不带珠光宝气的浮华浅贵,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

云纤儿俯下身,用手指剜下花盆里的一点泥土,仔细一瞧,那泥土却是七色的。她不禁讶然道:“晨浩哥哥,这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七色彩泥。”

段晨浩仔细瞧了瞧云纤儿手指之上的那点尘土,的确是分作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

云纤儿接着道:“晨浩哥哥可曾听说过佛祖七步生莲的故事?”

段晨浩茫然地摇了摇头。

云纤儿道:“古代印度波罗奈国,疆域辽阔,兵强马壮。国王净饭王,年老无子。一日,国王的夫人摩耶在睡梦中梦见天空中有一人坐乘白象,周围大放光明,普照天下,并有天人散花奏乐,由空中飞下,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夫人从梦中惊醒,告之净饭王,国王不知此梦是否吉祥,便请相师占梦,相师说此梦预示圣神已来府降胎。太子以后,在家当为转轮圣王;出家学道当得作佛,度脱十方。时间匆匆而过,转眼摩耶夫人已怀胎十月,太子身成。古印度有习俗,孩子必须在娘家生产,摩耶夫人的父亲善觉长者欲迎摩耶夫人回家分娩。时逢四月初八,摩耶夫人回提婆陀河城父母家时,途中经蓝毗尼园,去园中游玩,见园中百花开放,夫人心旷神怡。至波罗叉树下,树枝自然低垂,摩耶夫人举右手执树枝,忽然,太子从夫人右腋降生而出。太子从摩耶夫人右腋生出后,地上便马上长出大莲花,将太子托住。此时太子自立于地,不用扶持,便会行走,每走一步,地上便长出一朵莲花,走了七步,足下步步生莲。这时太子又右手指天,左手指地,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三界皆苦,吾当安之”。

段晨浩听得入神,觉得云纤儿讲的神话故事神奇有趣。

云纤儿接着说:“这七色彩泥就是沾染了七朵莲花佛气的土壤,据说可以让花朵永不凋零。这种土壤是沉淀在我们雪薇宫七宝池底部,外人很难得到。看来营造这个墓室的人真的是下了不少功夫。”

段晨浩道:“这陵墓本是前蒙古将军察罕特穆尔的,莫非这一切就是那个蒙古将军的杰作。”

这时,他看见了通向那做石台的路上有七朵玉石雕刻而成的莲花,于是领着云纤儿踩着那些莲花向石台走去。石台之上,那两座狼和鹿的石像似乎凝定了石室里千年的时光,看上去沧桑而斑驳。

云纤儿若有所思地道:“晨浩哥哥,你看这墓室顶部,像是一片蓝色的天空。蒙古人以苍天为永恒最高的神,故称长生天。还有这苍狼和白鹿,蒙古人一向信奉萨满教,而狼和鹿则是萨满教的图腾,狼象征勇猛霸悍,鹿象征温柔慈蔼,二者结合,便诞生了草原之上勇猛洒脱的蒙古族。所以这里很可能就是蒙古将军察罕特穆尔所布置的。”

段晨浩听云纤儿说的条理分明,也觉如是。

他们穿过两座石像,就只见杜鹃花开得绚烂,一座水晶棺位于其间。透明的棺盖下面,是一个苍白美丽的印度女子。那个女子穿着一身印度服装,眼睛紧闭,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似乎已经在水晶棺里沉睡了好久。

而棺材旁伏着的那具骷髅,一只已经化成白骨的手臂依旧搭在棺材上,似乎透过透明的棺盖抚摸着棺中印度女子的脸颊。

段晨浩道:“按理说棺材旁边的人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然而棺中这女子却脸色红润,丝毫不像死去的样子,反而像睡着了一般。真是很奇怪啊。”

云纤儿道:“也许这个女子是服下了千年冰魄,所以永远保持着**的鲜活。”

这时,他们忽然看见棺材后面的石壁上隐约刻着一些文字,便提着火把走了过去,照亮一看,才发现那些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段晨浩抓耳挠腮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那些文字像蝌蚪一样,弄得他眼花缭乱。

云纤儿对段晨浩说:“晨浩哥哥,这些是蒙古的文字,纤儿对蒙古字略有了解。这些文字是蒙古将军察罕特穆尔所书,记录着他和一个印度女子的故事,也就是这具骷髅和棺中的女子。”

然后,她开始讲述石壁上所记录的故事。

察罕特穆尔是蒙古那颜,右军大将军,战功显赫,勇猛无敌,曾经有着不败战神之称。他不仅用兵如神,在武学一道上更是独辟蹊径,创出一种独特的内功以及许多精妙的拳法掌法,传言他的武功都记录在一本名为《瀚海长风》的书中,若是学得书中的武功,便可拥有这位大将军的力量。

他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想以自己的虔诚和苦行去追寻那渺不可知的天意。每日,他都会坐在树下练功,那棵树极为高大,参天而起,仿佛翼盖整个大地的神袛,在整个天地间舒展自己的身体,那亦是他的心,追求天地大美。他就在那棵树下思索武学之道,如何创出独特的内功心法,如何创出厉害的剑拳之术,如何成为天下第一。

他刻苦地修炼着,每个清晨,他踏着露水来到这棵树下,端坐思索修炼,夜晚,他踏着星光回家,依旧修炼。

然而每天,他的妻都会静静地在远处观望着刻苦练功的丈夫。虽然他忘记了当初的海誓山盟,由于忙于练功而冷落了她,然而那个信奉佛教的印度女子却将自己全部的感情供奉给了她的丈夫,她相信自己只要足够的虔诚,佛祖是可以让丈夫回心转意的。

如果说丈夫的修炼是参透天道、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功,那么她的修行就是每天不停地付出。用自己的双手做出最好吃的菜肴、缝制最舒适的衣服、泡出最清香的茶叶……

一天又一天,直到她的心化成了石头,她的身体化成了灰尘,她终究没有等到丈夫对她再一次微笑。她什么也不求,她求的只是丈夫一抹温存的笑容啊。

终于有一天,他将自己所有的武学著成了《瀚海长风》,这是他苦行思索、刻苦修炼的成果,集天下武功之大成,记述着雄厚的内力和精妙的招式。

虽然他达成了一直以来的夙愿,然而却没有人与他分享这一切了。那个痴心守候的女子,却已经化成了灰尘。他终于回想起了昔日的海誓山盟,发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苦心追求的,不过是一场空,而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幸福,却被自己忽略了。

生生世世,女子用自己的青春与泪水供奉那不被重视的爱情,只为寻觅那属于自己的微笑。佛教的信仰支持着她的供奉,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虔诚,就可以重新收获爱情。

终于她成功了,只是她自己却看不见那笑容了。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

他想到妻子以前最喜欢杜鹃花,便千辛万苦寻来起色彩泥,种植了成百上千盆永不凋谢的杜鹃花,穷毕生的心血建造了这个墓室。生前他欠了她一个微笑,那只有用死后的数世轮回来偿还。于是他不再练武,穷尽所有心力建造了这个墓室,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陵寝之中的棺材是空的,这里才是这个蒙古将军最终的归宿。

而那本《瀚海长风》,他只当是一本佛经,留在这里静静陪伴着他们。

讲完这个故事,云纤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吟道:“啼魄一天涯。怨入芳华。可怜零血染烟霞。记得西风秋露冷,曾浼司花。明月满窗纱。倦客思家。故宫春事与愁赊。冉冉断魂招不得,翠冷红斜。”

段晨浩也听得心中感动,又想到刚听到的那个故事,不由感慨万千。

良久,他才想到他们此行是寻找出路的,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于是道:“纤儿,我们还是赶快寻找出路吧。”

于是他们二人开始在这石室之中搜索起来,他们的动作特别轻,生怕惊扰了这两俱尸骨。然而他们找了半天,才发现这石室里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突然,段晨浩看见一方小小的石桌上,有一个紫檀木做的盒子。心想也许那盒中有什么玄机也说不定,于是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夜明珠的光辉照进盒子里,那里面是一卷羊皮纸和一本古旧的书。

段晨浩将那卷羊皮纸拾起,展开一看,不禁喜上眉梢,道:“纤儿,你快看,这是这个陵墓的全图。原来察罕特穆尔怕自己会后悔,于是留了后路,若是他耐不住这石室中孤寂的日子,也可以按照图里的指示走出去。”

云纤儿有些感伤地道:“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去,而是选择留在这里永远陪伴妻子。”

段晨浩仔细研究起那张图,双目霍然一亮,道:“纤儿,按照图中所指,出口便是在这间石室之中。好像……”他顺着图示的方向望去,目光正好落在那个小小的湖泊之上。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满心疑惑,心想那湖泊怎么会是出口呢,莫不是这地图有误?他蹲在湖边,仔细查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震惊不已,那湖里面的哪里是水,那银色粘稠的液体,赫然正是满湖的水银。幽光粼粼,照得他眉目皆银。

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这满湖的水银皆是剧毒,他功聚双目,可以看见这水银湖面上竟有一层透明的波旋在缓缓浮动。他默默运转剑心,探出剑气,才发现原来这石室之中竟隐然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和他的内力冲撞着。然而这股力量却并不大。

他抬手四顾,只见石室里的石壁全都是半透明的,返照着湖面银色的波光,那银光带着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磁力互相重叠汇聚,巧妙地在湖面上结下了一道无形无质的屏障,将水银封在湖中,防止其挥发,这样一来水银之毒便不会扩散。

他惊异于这石室巧妙的布置,也许这图的指示并没有错,若要从出口出去,也许还需要某些巧妙的方法。

这时,云纤儿来到他的身旁,喜道:“晨浩哥哥,快看看这是什么。”

段晨浩只见云纤儿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那盒子里的书,再一看封面,他也吃了一惊。这本书,就是察罕特穆尔凝毕生的心血所著的武功秘籍《瀚海长风》。

然而这虽是无上的武功秘籍,段晨浩此刻却并不怎么欣喜,心想:“这秘道中无水无米,倘若走不出去,最多不过七八日,我和纤儿便要饿死渴死。再高的武功学了也是无用。”

云纤儿似乎瞧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道:“晨浩哥哥,你不要灰心,既然图上说出口就是这个水银之湖,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她认真凝视着小小的湖泊,然后拾起那根灭掉的火把,将它缓缓**湖中。那火把大概有五尺多长,然而刚刚只有三分之二没入湖底,可见这湖泊实在是浅得很。

然后她嫣然一笑,道:“晨浩哥哥,这湖里的水银并不是很多,若是我们以内力把它吸出来,就可以露出出口了。”

段晨浩恍然大悟,道:“对啊,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纤儿,你真是太聪明了。”

说罢,他便运起全身的功力,一瞬间将力量释放出去,真气的波旋形成了一道道龙卷,将水银包裹起来。脚下大地轰然一阵颤动,一平如镜的水银之湖剧烈鼓荡,银色的浪花翻卷而起,直拍上两旁的石壁,却又装成万亿尘埃,飞扬四散。

忽然,水银停止了震荡,段晨浩气力一断,水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他的丹田之中,已是半口真气都提不气来了。

他遗憾地道:“纤儿,这水银着实沉得很,它们之间每一滴都相互吸引牵制着,似乎有着很强的凝聚力。若是让我挥剑炸掉这个湖尚能办到,只是那样一来,水银四溅,立刻就会挥发,毒性也会外泄。但如果是将这些水银包裹后再吸起来,以我现在的功力恐怕还做不到。”

他说得不错,那些水银彼此之间的确有着很强的吸引力,虽只有小小的一池,却无异于万钧重石,想以人力撼动,当真不易。

云纤儿依旧笑容甜美,道:“只要晨浩哥哥的内力再高强一些,就可以办到了啊。”然后她双手托起《瀚海长风》,笑呵呵地说:“晨浩哥哥只要练了这本书里的武功,就可以增强功力了。”

段晨浩觉得她说得有理,如今自己身陷绝境,却有此秘籍相助,莫非这是天意。他心中一动,信手翻了几页。然而他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道:“这里面的练功法门颇为深奥,须当细细参详,以我现在的悟性,若要练成上面的功夫,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到的事情。况且这本书里记录的武功博大精深,又岂是短时间内可以速成的。”

说至此,他无奈地叹道:“纤儿,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云纤儿摇头轻笑,道:“晨浩哥哥,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纤儿还要靠着你出去呢。”她的笑容甜美,梨涡浅浅一现,“晨浩哥哥你放开手练便是,纤儿自幼熟读各种武学典籍,可以从旁指点一二。晨浩哥哥只需从内功练起,至于外家功夫,可以出去以后再做参详。”

段晨浩本来心情低落,可一想到这秘籍是唯一的机会,只有这样云纤儿才不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一想到云纤儿,他便来了精神,是啊,他不可以放弃,如果放弃,她该怎么办。

段晨浩的眼睛仿佛亮极的星星,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点头道:“好的,为了纤儿,晨浩哥哥一定不会轻易认输。”

于是他席地而坐,摊开秘籍,循着云纤儿所指的那一段内功心法练了起来。云纤儿说只要练会了这一层心法,便可吸走水银。看着那段繁复的心法,他只能依着自己的体会一点点练下去,运气导行,移宫过**,试一照行,先前还觉得气息流畅,然而练到急出,他突然觉得十根手指之中有丝丝冷气渗出,直觉体寒气绕体,不禁颤抖不已。

然而他的脸上却是极热,汗珠从额角渗了出来,就算他闭着眼睛,也料想自己的脸此刻一定是犹如火烧,红得厉害。他忽然感觉一方细腻的丝帕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游移,然后就听到了云纤儿清凉如玉的声音:“晨浩哥哥,这段原是秘籍里的上乘心法,你没有从根基修炼,切勿求快。这段基本的心法和晨浩哥哥的火云真气有几分相似,晨浩哥哥只要运转火云真气,然后真气上冲灵台,下沉气海,心神守一,让真气流变三阴脉络……”

段晨浩闭着眼睛,按照云纤儿的指示,火云真气落于四肢百骸之中,内息缓缓汇聚,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丹田之中内力汇聚,气息澎湃,在如波浪一般的气息中返灌五内。段晨浩以一息念想之力引领火云真气沿着任督二脉运转两个周天,所经之处,气血通常。

他心中一奇,没想到云纤儿是如此聪慧,只是稍加指点,便消去了他所有的疑惑。如此一来,段晨浩越练越顺,只觉得体内气息充盈,浑厚有力,先前那股冰火相煎的感觉不再出现,全身精神力气指挥如意,有如神助

如此一来,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便已练成了那段难度颇深的内功心法。

段晨浩重新睁开眼睛,顿时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震。云纤儿俏丽如花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入他的心中。

他笑着说:“纤儿,我练成了,谢谢你。”他情不自禁,无意识地抓住了云纤儿的手,脸上满是孩子气的快乐笑容,仿佛天大的好事砸到了他的头上一般。

云纤儿莞尔道:“晨浩哥哥原本武功就好,悟性又高,练成这秘籍中的武功是迟早的事。”

段晨浩试着运起内力,一道强大的气息在他身前勃然而发,笔直向着水银之湖冲去。段晨浩双袖猛然一拂,真气化成龙卷,再次包住了满湖水银。

他的双臂之间陡然腾起一道亮光,一寸寸明亮,照亮了他的眉。他的眉心,像是有什么被点燃了,透出明月一般的光芒。他全身都像是化为风,化为月,幻化成无形的剑气,以及漫空的风华。

奇迹一般,那些水银被真气包裹倒卷而上,形成了一个银色的圆球,外面裹着银色洪流,段晨浩振臂一挥,奋力将圆球举过头顶拖住。

石室之中顿时光影流转,石室中的一切在水银柱中投下倒影,在波光中撼动交错,银光粼粼返照,整个石室如陌上一层森然月色。

水银腾起,湖中玄机立刻显露。

只见那干涸的湖槽里,赫然出现了一处机关。段晨浩托举着满湖水银,此刻分身无暇,随之那出机关是玄机所在,又唯恐有什么隐患,所以并不敢让云纤儿贸然去碰。

然而云纤儿却知道了他的心意,所以还未等他制止,便搬开了机关。湖底石壁骤然往里一抽,露出了一潭清澈的水。

段晨浩道:“纤儿,你可懂水性。”

云纤儿摇了摇头。

段晨浩又问:“纤儿,你可懂闭气?”

云纤儿点了点头。

段晨浩道:“那便好办。若我猜的不错,这条暗藏的水路应该是通向石室之外的唯一出路。待会我喊闭气,你就立刻闭气,我便会带你跃入水中,与此同时这水银就会崩碎,所以我们一定要快。”

云纤儿点头道:“晨浩哥哥,放心,纤儿知道了。”

当他们跳入水中的一刹那,水银之球失去了内力的束缚,轰然乱散。

水底波痕荡漾,暗淡无光,段晨浩只得拉着云纤儿奋力向前游去。水的阻力如同无数双手,拼命地向后拉扯着他们的衣角。

渐渐的,段晨浩看到头顶出现了一线微弱的光亮,顿时大喜,朝着那点光亮迅速游去。

光芒渐渐强盛,照得水中波光澹荡,无数水纹交织如带,荡漾离合。段晨浩放心不下云纤儿,不时回头看看她,水中光影横斜,她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铺陈开来,宛如一朵墨色芙蓉盛开在冰雪之中。

忽然,他感觉云纤儿的手越来越无力,她的眼睛慢慢闭上,纤弱的身子顿时变做水中一点白色弱小的浮萍,即将被奔涌上来的洪流彻底吞没。

段晨浩想到云纤儿一定是刚才运功过度,又如何能长时间闭气。他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不敢松开,身子回转过去,奋力向云纤儿靠拢。

终于,她的另一只胳膊擎起了她的肩膀,然后缓缓将她拉向自己,她白莲一般的脸庞渐渐靠近,他将自己的唇覆盖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之上。然后他轻轻启开了她紧闭的唇齿,将自己的气息渡给她。

那一刻,他忽然变得很紧张,只感觉怀中那一抹白色的影子是那样的柔软,虽然周围水流涌动,然而他还是可以清晰地闻到女孩身上清幽的香气,宛如空谷幽兰,芬芳淡雅。

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他感觉她的唇是那样柔软,宛如粉红的樱花瓣,香甜而馥郁。段晨浩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拳,把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全给打散了。他只是尽全力把自己的气息渡给她,不做他想。

渐渐地,云纤儿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尽在咫尺处的段晨浩俊美的脸。刚刚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自己似乎被束缚了手脚,在激流中渐渐沉落。就在她的眼睛完全闭上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晨浩哥哥的气息充溢在自己周围。那样清冽纯净的少年气息是如此清新,宛如一缕清风,柔柔地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让她有了睁开眼睛的力量。

段晨浩朝云纤儿笑了笑,又继续向着光亮处游。

终于,他们游到了岸上。

段晨浩扶着虚弱到极点的云纤儿到一棵树下坐好,见她脸色苍白,轻轻颤抖,知道她很冷,于是握住她的手,将火云真气输进她的体内。

段晨浩一边输真气,一边挫着她柔软的手,鼓起两腮,将热气呵到她的手心之中。关切地问:“纤儿,有没有好点?”

云纤儿赧然一笑,点头道:“好多了。”

渐渐地,她的手已经变暖了。段晨浩又运气真力,将她湿透的衣服烘干,然而他自己的衣服却还在滴水。

他轻声道:“纤儿,我去找些木柴生火,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晨浩哥哥马上就回来。”

“好的,纤儿就坐在这里。”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她忽然觉得不再冷了,心里溢满了小小的温暖,一抹甜美的笑一直挂在她的唇边。

云纤儿忽然感觉很累,便倚着树干合上了眼睛,想要睡一会。一觉醒来,又可以看到晨浩哥哥。

忽然,丛林之中,一只血淋淋的小手从中探出,紧接着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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