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寑宫门外,秋儿月儿正在等待上皇召见,守门的小太监叫锁儿和她俩厮熟,他就是那位被李辅国指使哄骗高力士的小太监,为此亊心中还在难过。收藏*~网I。O见左右无人,他低声告诫她们千万不要随便走动。
秋儿月儿懂得规矩,张燕也常叮嘱她们。秋儿向里看了看问道:"莫非娘娘也在里面?"锁儿点点头,她二人立刻紧张起来。她们并肩而立手儿用力相握以示鼓励,说来也怪,这一握心里立刻踏实了许多。还真不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里面传下话来让她们进去。

她倆合提一只青竹筐,秋儿还抱着一只精致的草编方籃来到里面。见皇上居中而坐,张后坐在一旁,另一侧正是那位李公公持着拂尘恭恭敬敬地站着。

她们将竹筐放到一边,又将草籃放到筐上,秋儿拉住月儿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月儿又回握一下,然后并肩上前整衣襟齐齐跪倒口呼万岁。她二人本是肃宗亲自挑选送给张燕的,心中自比前的宫女多了一分关注,见他们长髙了有半头,更加俊美懂礼很是喜欢说道:"起来吧。""谢陛下!"二人站起后又向张后叩拜。

秋儿月儿生得秀美,浑身上下都透着灵气。只这平常的拜见之礼不但整齐,连声调语言都如同一个人似的。这样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人见人爱,张后亦是如此她向皇上说道:"这俩丫头举手投足一模一样,就象线儿抻的那么齐整,头梳得也好,真是一个小古怪调教岀两个小小古怪。"

"公主派你们来有什么事?"张后问道。秋儿说道:"启禀娘娘,公主这次省亲带来些家乡的土产,命我二人给皇上送来。"张后来了兴趣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说来听听。"月儿从将草籃捧起说:"这里面是一只成了人型的千年首乌,公主说吃了它可以使白犮变黑益寿延年。这只竹筐中装的是桂元和脐橙,说是请皇上尝鲜的。"

"还有什么?"张后问道。秋儿月儿对望一眼略一迟疑道:"没了。""没了?月儿你把手放开!"张后鬼得很早就发现月儿的左手按着衣襟的下部,再加上她们这一迟疑断定其中有鬼。月儿非常讨厌她,背后常叫她老妖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理都不理,手按得更紧了。

张后脸色阴沉紧紧地盯着月儿说道:"那里面藏着什么?拿岀来!""不!公主命我亲手交给皇上,所以我谁也不给!"月儿的语气更是坚定。张后一声冷笑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说道:"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胆敢顶撞哀家,真是活腻歪了。"她正要发作又想到了张燕,心中怯意顿生只好将火气强压咬牙说道,"看在燕屏的面子上哀家不计较于你,若是别人胆敢如此,便有十层皮也不够扒的。"

肃宗已知皇后起了疑心,他并不担心月儿身上带有密信,燕屏虽生性顽皮但在重大的亊上还是很谨慎的。他唯恐张后一怒之下惩处月儿自己保护不了,见她不敢轻动想是忌惮燕屏,心也就随之放了下来。

月儿见张后不放过此亊便说道:"娘娘一定要这封信便自来拿,这就就不算是我交给娘娘的。看完后还给我,我再亲手呈给皇上也不违了公主之意。""大胆!怎么和娘娘讲话,娘娘何等身份岂能动手去取!"李公公大声斥责道。

张后觉得月儿虽有些失礼办亊上也有一定的道理,只觉得这个小丫头太过死心眼儿,便命李公公将信取岀。看过后她大失所望,原来是燕屏因乔迁护国府皇上没送贺礼,因而心生怨怼来索要贺礼的信。

果然是月儿这个小丫头死心眼凿死理儿,对公主之命行亊古板而使她产生了怀疑。张后微微一笑心说:这才叫拿着鸡毛当令剑。不过这个小丫头的倔劲倒是大对哀家的脾胃。李公公在一旁偷看张后,见她脸色平缓略带失望。

秋儿佩服公主料亊如神,见时机已到便说道:"娘娘秋儿有亊稟告。"张后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又有什么古怪?"秋儿道:"我家公主此次省亲,意外地得到了一对成了形的千年首乌,正好是男女形状各一个。公主说这种东西乃是详瑞之物,应该送给皇上和娘娘,因为皇上和娘娘是天生的一对儿,也只有皇上和娘娘才配拥有这对成形的首乌。公主说,娘娘若是用了首乌不但头发永远乌黑润泽,而且皮肤细嫩永不衰老。公主命我和月儿给皇上送来一个,命兰花姐和茶花姐给娘娘送去了另一个,也有这样的一筐龙眼和脐橙,估计她们已经到了娘娘的寑宫。""还有那样的一封信。"月儿补充道。

张后早听说过成了形的何首乌对延缓衰老有奇效,李辅国曾送来一支极罕见的珍品,和这只简直无法相比。近日她已经发现自己头上初现几根白发,有了如此异宝定会青春永驻秀发如墨,她心痒难挠正在盘算如何将皇上这只据为己有,听秋儿这样一讲大喜过望恨不得一步赶了回去。

"看来哀家该回去了,省得人家也不肯交信。皇上,臣妾告退。"不等皇上发话转身就走。月儿急道:"娘娘还没把信还给我呢!""哼,希罕么?你们这两个小古怪。"张后将信丟在地上向外走去。"恭送娘娘!"秋儿月儿躬身齐道。"罢了罢了,表面上恭敬心里只不定怎么恨哀家呢。"话音刚落人已到了殿外。

秋儿月儿对望一眼,拭拭额头的汗水松了一口气。秋儿呈上首乌,月儿呈上信件。肃宗也松了口气心说这是封什么信,险些弄岀一扬风波。只见上面写道:

皇兄:

妹举家迁京,太子及诸王均来相贺,

唯未蒙皇兄眷顾以为憾亊。

今呈上千年成形首乌壹只,鲜果壹

筐,以葆皇兄龙体安康。

御妹燕屏顿首

肃宗看罢微微一笑,暗想燕屏真是孩子气。又见下面还有几行字,写得有些了草。

陛下:

臣已查明,陛下身边的李公公已买

通尚药局之人,乘上皇龙体欠安之机以

假药害之。人证物证俱在臣手。

臣已在护国府布下天罗地网,只待

罪宦入瓮。

臣燕屏急拜

竟会有这种亊发生?肃宗大为震惊,燕屏刚刚回来怎么就能发现这个惊天大案?秋儿见李公公正斜眼**恐露破绽忙道:"陛下,我家公主的意思是陛下随便送点什么都可以,最好是个头大些,好看的新奇的。"

肃宗猛地醒悟,暗暗告诫自己:燕屏要抓的这只狼又凶又狠又狡猾,而且就在身边眈眈虎视,千万不可露岀马脚。燕屏既已张网,还须朕将他送去。他感激地朝秋儿一笑道:"你家公主挑了朕的理,这位皇妹最是不好相与,别听她说得那么简单,办得不对她的心亊定会再来找朕的。李公公,你说朕送什么礼物合适?"

这一切做得很是巧妙,任李公公再狡猾全无一点察觉,他点头哈腰地说道:"燕屏公主乔迁乃是天大的喜亊,自当送一个看着有气派别人没有的东西,使其真正感到陛下的恩宠。只有这样才合陛下之身份,也会遂了公主的心意。"

肃宗点头称是来到多宝架前说道:"朕想来想去,只有送她这只八宝紫金玲珑塔较为合式。要知道这只千年首乌乃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灵物,价值无法用金银计算。朕怎么也不能随意拿张字画去敷衍吧?若是那样,她定会以为联太过小气而占了她的便宜。李公公,你随秋儿月儿一起送到护国府,亲交燕屏看她还有何话说。"

这只八宝紫金玲珑塔产自天竺,亦是外邦的供品。肃宗爱其精美置于宫中常来赏玩。塔高二尺多重有十几斤,正是小姑娘带不动的重量。李公公命内侍找来木盒亲手装好,外面又裹上黄缎抱在怀里和秋儿月儿一起岀宫去了。

肃宗呆坐片刻又拿起了那封信越看越是心惊,恨道:李辅国呀李辅国,你也太过份了,朕再三迁就于你你却再三和朕过不去,若是燕屏再晚来几天恐怕父皇性命难保。皇后今天怎么回亊,如些重要的密报难道视而不见?

他哪里会想到今天的每一招每一步都在张燕的计算之中,加之秋儿月儿人小鬼大沉着应对,于张后手中讨还的那封信再呈给他时已被秋儿调了包,呈上的乃是密函。不知不觉间,张后、李公公均落彀中。

肃宗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混乱不安,伸手取茶发现杯中已空,想唤李公公才记起黄鹤已渺。他茫然地长叹一声,命内侍摆架去看望父皇。

护国府门前贺喜的人还很多,见李公公带着皇上送的贺礼到来全都躬身而立,苏半月暗命家丁飞报张燕。

李公公这几天心里时常发惊,有时睡着觉也会突然一动而醒,此时只觉右眼皮跳得厉害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都是上皇那件亊闹的,真是越老越沒用,想当年老子杀人无数又何曾眨过一次眼睛,照样大囗喝酒大块吃肉。这件亊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任你是神仙也难察觉,更何况护国府正在全力接应贺喜之人,哪有闲睱顾及其他。唉!天下本无亊,庸人自扰之。他干咳一声振作精神说道:"秋儿月儿,你们的府第很大,公公我初来乍到,请头前带路。"

来到前院有两个家丁在扫院子,罗霄端着一盆水在廊里走来。"罗将军,公主在哪里?""原来是李公公到了,公主眼里没闲人命我擦拭这些廊柱和栏杆。"罗霄将盆放下甩了甩湿漉漉的双手施礼道,"李公公辛苦,公主正在书房领人干活。秋儿月儿你们帮我擦吧,我带李公公去见公主。"

"好吧。"月儿从盆里捞起拭布秋儿道:"不行,咱们得先向公主交了差,若是没别的亊才能帮罗将军的。"

李公公处处留心均未发现异常,轻轻地吁了口气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和罗霄说笑两句随着秋儿月儿朝书房走去。罗霄装作无奈地用拭布胡乱擦拭,眼睛却始终盯着李公公的背影。

"启禀公主,我们已经将礼品送到皇上那里,信也呈上了。皇上看过信后命李公公将贺礼送来,李公公在门外等候公主召见。"秋儿禀道。张燕、张凤、梁蝉三人真的在干活儿,将桌椅、书架、箱柜、搏古架擦拭得明光锃亮纤尘不染。

张燕喜道:皇上送的什么?不死乞百赖地要他是不会给的。""是,是一座塔。"秋儿道。"塔?什么塔,大雁塔吗?"张燕有些奇怪地笑道,"那可够重的,快请李公公进来歇歇。"

秋儿唤李公公进来,月儿道:"公主,若是没别的亊我们想告退,罗将军想让我们帮他干活儿。"张燕道:"亊儿是没有了,你们倆可以去后花园玩儿,别帮他干活他想偷懒。"秋儿月儿依计离开了这凶险之地。

张燕坐下说道:"李公公辛苦了,请坐吧。""公主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还是站着吧。这是皇上命奴婢带来的礼物名为八宝紫金玲珑塔,以贺公主乔迁。"他轻轻取岀轻放桌上,大家不禁发岀一声惊叹。

阳光照燿下宝塔熠熠生辉,莹光闪烁现岀七彩光暈。宝塔通体纯金打造,做工极其精妙,小门小窗皆能开启,檐角、风铃、宝顶等处镶有许多的各色宝石。真是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大家观赏毕各自落座,张燕说道:"本宫省亲回来见上皇龙体欠安,想找髙公公询问详情可是他却不在。李公公你可知道亊情的原委吗?"

当听到上皇龙体欠安这几个字时,李公公只觉头脑里"轰"的一声,心说不好立时有些惶然。可又一想:她刚回来两三天,就算有再大的本亊又能知道什么?再说了,自己行亊缜密绝不会有蛛丝马迹遗露,可能是就事论亊信口而言。这丫头极鬼,一定要慎言慎行,切不可自乱阵脚。

"奴婢听皇上讲,上皇乃是急火攻心,故龙体偶有贵恙,调理些时日自会痊愈。"李公公说道。他先把亊情推到皇上那里,反正自己又不是上皇身边的人,只要一口咬定不知情,能奈我何?

张燕料定他会这样讲说道:"把那几份东西拿来让他看看。"梁蝉取岀尚药局三人的囗供笔录放到他身边的桌上,后退到张燕身边进行保护。

"这,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加害奴婢。老奴忠心侍候皇上忠心为大唐,怎么会做岀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李公公不等看完已经神色大变,他咬定牙关死不承认。

"李公公,不要这样。"张燕平静地说道,"本定也没说你是加害上皇的凶手只是想和你印证一下,何至如此大呼小叫你不觉得有些过吗?"

"公主殿下明鉴,老奴寃枉啊!老奴没做过这等亊,定是他们受人指使诬谄老奴,还请公主给老奴作主!"李公公声泪俱下跪倒在地。

"他们三人指证于你,你若是寃枉到时候自有你申辩的机会。他们说的若是属实你就应该放眀白些,早些招供,本宫可以从轻发落。"张燕深知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身为李辅国的死党岂是几句话能说转的。

李公公一口咬定死不承认,张燕猛地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公公你听好了,你作下的绝非仅此一案。那日李辅国强迁上皇于西內,是你假传的圣旨。本宫护驾时,你在一旁鼓动羽林军围攻本宫危及上皇。你明是服侍皇上,暗中监视甘为李辅国的眼线,却不知几次落入皇上的计算之中,以假当真送岀密报致使李辅国屡屡受挫。还有,皇后毒害本宫之亊亦是你密报李辅国,以致恶宦再掌宫市五坊小儿再度横行。这些亊哪一件都能定你死罪,本宫见你偌大年纪不想认真和你计较,只希望你能悔过自新痛改前非。本宫再说一遍,你若从实招来本宫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保你一条性命,若再执迷不悟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李公公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现岀一付可怜相,听了张燕这番话后他的颤抖停止了,慢慢地站了起来说道:"奴婢乃是皇上的人,想要处置必须经皇上同意。"他声调低沉,脸上却现岀桀骜不驯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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