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将头一歪笑道:"我以为谁家圈门没关严,原来是曹朴曹大人到了。怎么样江陵之行累坏了吧,嗓子怎么这样了?"他的嗓音本不怎么好,李辅国训得他上了火说话就更费劲了。
"你大不敬,直呼李大人的名讳就是大不敬!"曹朴气呼呼地说道。张燕故做莫名道:"我直呼了李大人的名讳,我呼了吗?我怎不记得。我怎样呼的?""你别不承认,这里就你一个女的你这样呼的,"曹朴不知是计憋细嗓子学道,"昨天李辅国被人狠打了一顿!"张燕装做没听清,他又学了一遍。张燕还说没听清,他要再学忽然发现人们都在笑他,才知上当急忙将口掩住。

"我说你嗓子怎么这样了?"张燕顽皮上来可是不管不顾,"是不是吃‘五福丸子‘吃的?"曹朴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当时就懵了,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咦!曹大人,"张燕拉起他的官服道,"你这官服怎么这样新,过年穿新衣吗?记得在东柳村你穿的不是这件呀!"这句话差点把他吓死,他只觉脑袋里"轰"地一声立时汗就下来了。他此时只想溜走,偏偏两条腿又不听使唤。她是什么人,莫非是那位失踪的美儿吗?见他这惊恐狼狈的样子张燕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这时五更己到早朝开始,众官员们鱼贯而出,袁尚书叮嘱张燕几句也转身去了。正是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众臣山呼万岁平身后肃宗道:"李爱卿因何未到?"他风寒未愈精神有些不振说话显得底气不足。李辅国因居左排前的押班之位,所以一眼就可看出。

一位官员出班奏道:"陛下,李大人昨晚便觉身体不适近些时日不能上朝,故委微臣代为告假。"肃宗暗自心喜,看来李辅国伤得不轻遂道:"准奏,杨爱卿散朝后你传朕口旨命太医前去诊冶。"

这时曹朴出班奏道:"臣曹朴,奉旨巡察江陵诸事己清,回朝交旨。"奏罢将奏摺呈上,李公公接过转呈御览,肃宗随手翻了翻放在一旁。曹朴微微低头眼睛不时上翻**肃宗的脸色,可是肃宗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使他更加忐忑不安耳边不住地响着张燕的那几句话。

肃宗道:"袁爱卿。""臣在。"袁尚书出班应道。"张姑娘来了吗?""和微臣一起来的,现在朝房等侯。"肃宗面露喜色道:"宣她上来。"李公公站在玉阶之上伸直脖子呼道:"陛下有旨,宣张燕姑娘上殿-------"

呼声刚落,张燕便出现在殿门中间。她依然白衣胜雪一袭披风淡如月晕,缓缓步入不急不徐,款款行来如平湖轻舟。金銮宝殿庄严凝重,雕梁画柱色泽苍古。文武大臣多为耄宿,一个个老气横秋。她的到来如同一阵清风拂桎荡腐,令人心神一振。

走得近了才看清张燕花绳束发,鬓边双辫前垂脑后长发及腰。额头流苏,修眉月淡,水剪双眸,悬鼻樱口,顾盼间英气袭人,无意处娇憨毕现。

在朝房时,众文武只知有一姑娘聪慧机敏,三言两语便将惹厌的曹朴戏弄个够,但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宝眷。事不关己一笑了之,当时烛暗人多少谋其面,岂知此女进殿便如仙女临凡令人称奇。

来到金阶前张燕跪行君臣大礼,口称民女山呼万岁。李公公高声宣道:"张燕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荆门张家,教女有方。其女张燕,履济灾民。千里奔波,为公涉险。堪为万民百官之楷模,且护驾有功勋盖千秋,实忠烈义勇之巾帼英杰也。为褒其功,扬其德,特册封为燕屏公主。可带剑上朝,巡检宫中,弹纠不法,以正弊端。钦此。望旨谢恩那!"

张燕谢恩毕双手接过圣旨欣喜异常,想不到还给了个差事,看来皇上会做买卖不愿吃亏,公主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不过这带剑上朝是何意思?定是为了弹压李辅国等权宦,看他这回还敢不敢胡来。正胡思乱想听肃宗道:"众卿有本即奏无本退朝。"

见无人奏本张燕上前道:"陛下,臣有本奏。"肃宗有些好笑,这个皇妹刚刚册封完怎么就有本奏?这里可比不得兴庆宫也比不得沉香亭,来不得半点儿戏。李公公来取奏摺,张燕道:"陛下,事情紧急,未来得及写奏摺且先将这些呈上。"心里却道:便是有时间本宫亦不会写也。

肃宗接过那厚厚的一叠证词细细地翻看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道:"燕屏公主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全是东市之中被欺压者所写,望陛下明察。还有昨日臣去东市济仁堂找姐姐,发现济仁堂的门被五坊的太监们用捕鸟网给封死了。一个姓胡的公公说他们在给皇上捕鸟,不给孝敬银子就不撤网。济仁堂己经被封门两天了,臣实看不下去便说了他们几句,谁知惹了麻烦。一个叫常守业的带着二.三十名太监全部手持刀剑来追杀,幸亏臣会些武功侥幸逃脱,不然今日可就见不到陛下了"

张燕巧舌如簧加油添醋地一阵诉苦,让人感觉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见皇上和大臣们认真在听,他便引深一步说道:"如此为所欲疯狂搜刮百姓的钱财,视人命如草芥,迟早会宦逼民反。这些人食君禄不但不替陛下分忧,反而上违君意下害百姓。这此坏事他们都是打着朝廷和陛下的旗号去做的,百姓们极易产生误解。此恶行实不可恕,但不是哪位大臣应负失察之过?"

一席话如同搅动一潭池水,金殿上立刻一片哗然。市坊中宦官为祸众臣都知道,皇上也早有耳闻。只因积重难返,朝中大权全由李辅国把持,宦祸虽甚却无人敢问津。张燕此举肃宗极为赏识,趁李辅国不能上朝何不将此事了之"传朕口旨,因战祸未息,江淮荒旱,宫中一切倡俭。明日起撤销五坊,严禁宫中任何人以宫市为名巧立名目,低侪强买惊扰市坊,违者严责。"

其实这种宦官之患早在多年前,高力士还在当权时就己形成,李辅国专权后那些恶奴们更加有恃无恐更甚于前。

"皇妹,此事长安县无力处置,即由你去巡察。遇有抗旨不遵再欺压百姓者,或有执械拒法者,严惩不贷,情得即决!"肃宗终于出了一口闷气暗道,朕愧为一国之君,不及张燕这位村姑多矣。张燕躬身领旨,想再问自己所奏之事如何追究,如何调集人手又恐太过絮烦。谁让自已没有写好奏摺没能拿出处置的办法呢,想到此又自怨自艾起来。

上皇认张燕为义女纯系情感使然,她被封为公主亦是顺理成章之事。不过肃宗则另有想法,李辅国专权朝中无对手以至骄纵太过无法驾驭,急需有人来克制他。李荃居官时短虽有智计终是势孤力单,张燕的出手使他眼前一亮,决定利用她尽可能多地给她权力,使她心存感激甘心为朝廷效力。这样李辅国就会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这个用意张燕等人没看出来,李辅国和张后却是感觉到了。

张燕随袁尚书出了宫走不多远便下轿要溜,袁尚书怎肯应允好说歹说把她哄回了家。张燕只不过想找苏半月将册封之事相告,同时也惦记着那些美味的小吃。袁尚书想的是皇上将一个公主放在自己家中,虽说是极大的荣耀,可这位公主放纵惯了不喜管束,出了事可是担当不起,他想和张燕好好谈谈。

回到袁府刚刚坐定管家来报,宫中来人将皇上赐下的宴席及部分应用之物送到正在门前等候。张燕拔腿就要出去观看,袁尚书急忙拦住道:"你己经是公主了

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坐在这里等他们来见你。"张燕想了想也对堂堂的公主岂能乱跑,可是不跑坐在这里又觉难受只好说:"叫他们进来吧。"说完正襟危坐面孔朝天使劲端起了架子。袁尚书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一个看来十**岁的小太监随老管家走来,先参见公主然后命别的小太监将室内腾出一块空地儿整整衣冠恭身而立叫道:"陛下有旨,赐燕屏公主御膳一桌,御酒十坛!"众位小太监排着队搬了进来,按老管家的指点放好两张八仙桌全都摆满。

刚刚忙活完那个小太监又宣道:"陛下有旨,赐燕屏公主黄金五百两白银两千两,绸锻二十匹,妆台一付百宝箱一只"大家又是一阵忙乱。小太监还要宣读张燕听得烦了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公主话奴婢叫小拴子。"张燕道:"你这个名字有趣儿好记,小拴子,把你拿的那些单子给我来看。"

张燕拿过一看有六七页纸上面写得满满的,都是什么瓷瓶香笼珊瑚树,文房四宝孔雀翎,龙涎香龙脑香,沉香宝鼎象牙雕我要这些干什么,当财主吗?

她摇摇头向下看去,上面竟然写有宫女两名,看到最后她高兴了原来上写白犀软甲一付。"这个我喜欢,你给我拿过来。"张燕指点着说道,"两个宫女也可以留下但是年岁若比我大的不要,其他的东西由老管家过目就可以了。"

张燕刚刚说完走进两位小宫女,她们一样的身材一样的衣衫,一样的俊俏和机灵,都是十三.四的年岁。一个手捧紫檀木盒另一个手捧自色包袱,齐向她行礼道:"奴婢秋儿.月儿参见公主。"张燕一见就喜欢上了,她想自己当年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秋儿呈上紫檀盒道:"这是上皇送给公主的金钏。"张燕对什么首饰之类的东西并不看重,听说是义父送的心里可就喜欢,打开一看黄澄澄金闪闪动转之下五色宝石熠熠生辉。

月儿道:"这是一付白犀软甲。"张燕忙打开一看立刻神采飞扬起来,这是一付贴身穿的甲胄,表面是一片片的白色犀牛皮既薄又韧,寻常刀剑很难刺穿。里面是一层漆成白色的镔铁连环,穿在身上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贴身穿好外面罩上衣衫根本看不出来,重量又轻不及寻常索子连环甲的三成估计也就是四五斤重。她喜爱极了在身上比来比去真是爱不释手。"现在没你们的事儿,先去玩吧。"她二人齐声应答却站在了她的身后。

"公主,临来的时候太上皇命奴婢给公主带来一笼细点,还有各种时鲜水果两篮。"小拴子说道。张燕心里非常高兴义父连这种小事都挂在心上,便命他们搬进来。"公主,还有一件事,"小拴子道,"少府监织染方和组绶作的师付们正在外面候着,他们是奉旨来为公主量体裁衣的,可否命她们进来?"

又有这许多罗索,"我这衣裳不是挺好的呢?"张燕向袁尚书抱怨道。袁尚书道:"进来吧。"走来五位工匠,量的量记的记好不容易忙完了。小拴子和老管家将全部物品交割清楚后来见公主。

"小拴子,你来宫中几年了,管到东市买东西吗?"张燕时刻不忘恶宦之祸,"回公主话,奴婢到宫中三年了,为宫里置办东西的都是北司的公公们,那是肥差轮不到我们的。"小拴子答道。张燕感觉他还不坏便正色道:"小拴子,你给我记住,为人处事心要放正,不论何时何地自己的身份多高也不可欺压百姓。"小拴子连连称是。

因小栓子没去东市勒索百姓,虽是太监和李辅国他们并不是一路心中甚慰,见他们辛苦了这许久于心不忍便想赏赐他们又不知多少合适便向袁尚书求教。

"以你的身份来说,每人一两银子既可。"袁尚书道。

一两能干什么,"秋儿.月儿,给他们拿银子,每人一锭。"张燕说道。小栓子道:"公主万万不可,那一锭可就是五两奴婢可不敢领受。""罗嗦,"张燕道,"领完赏就回去吧。"众太监和工匠们喜出望外,领了赏银拜谢而去。

终于清静了,张燕道:"给管家伯伯和杏儿姐每人两锭。"他们非常高兴,这可是十两啊,两年都攒不出来。她又给秋儿月儿每人一锭,她们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干不应领赏。见她俩懂事张燕很是满意道:"以后咱们在外边的时候多,买个鞋袜的总得用钱。你们拿着吧,可以省我的事。"她二人这才各取了一锭。

"袁伯父,皇上赐下御晏有这么多,要不咱们将大家都找来共同享用?"张燕说道。"公主心地淳善有好事总想着别人,我看使得。"袁尚书道。张燕又向袁夫人的丫环道:"杏儿姐你带着秋儿.月儿去买几身衣裳尽量选相同花色的。在外边总穿这种宫中的衣裳多有不便,顺便去济仁堂一趟,我姐姐若是回来了请她过来。"老总管也出去请苏半月.罗霄等人。

见他们都出去了张燕道:"伯父,我还有件事很费心思,就是这几天要去拜见张后的事。李辅国吃了我的亏张后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这次会面估计不会太平。"袁尚书见张燕能看透此事觉得很不一般,但张后的歹毒令人生畏便叮嘱道:"张后和李辅国勾结在一起,实是互相利用各有野心。张后的目的是废掉太子立她亲生的儿子李召,李辅国则是想摄政。你这一惩戒李辅国张后肯定视你为敌,她性情乖戾我行我素惯了,若是拜见于她要格外谨慎。她不生事最好,她若生事你能忍则忍。要知道皇上和她终是夫妻,表面上虽冷淡感情还是有的。"

两人正说着话袁夫人走来说外面来了许多给公主送贺礼的人,袁尚书道:"家里的人都出去了,看来只好微臣去应酬。这礼是收还是不收?"张燕道:"这些官员

良莠不齐贤愚难辨干脆全部回绝,倒是有必要将名姓记下,总算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吗。"袁尚书匆匆去了。不一会听前院有人吵闹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嗵嗵"而至,何人如此大胆,袁夫人紧张起来张燕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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