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爷子死了,死相很惨,脑袋挂在旗杆上,身子被肢解成十八块,凌乱的堆放在青龙会的门口,鲜血遍地,骨肉分离。
死一个人,在四十年代的上海,再平常不过。不过,这次死的却是青龙会的总扛把子雷天放,雷老爷子一生戎马,经历风浪无数,历次刀尖上跳舞,都挺过来了,这次却栽在黑虎堂三个毛孩子手里,可谓青龙卧浅滩,死不瞑目。

此时的青龙会大堂,庄重肃穆,面对雷老爷子的遗相,一百多人皆裹在黑衣中,默然不语。只有雷老爷子的遗孀,一身白色丧袍,怀抱灵位而跪,不住悲切的抽泣着。

“义父!”突然,一声悲怆的大呼从堂外传来。只见门口,一个俊朗的汉子**着上身,胳膊绑着黑色丧带,胸前一条青色游龙,仿佛要挣破皮肤而出一般,他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轰然跪地,以膝代足,浑身不住颤抖着向雷老爷子的遗相爬来。

“雷哥!”

“雷哥!”

……

所有黑衣人皆自觉的让来一条路,各自喊了一声后便又低下头去,目光闪烁,却都不忍心看向来者。

“红英,你带义母进房间休息。”来者上完香,却依旧盯着遗相,相中的雷老爷子面色温和,却根本不似在刀林火海中穿梭的帮会扛把子。

一边的侍女抿了下嘴唇,微微点了点头,这里压抑的气氛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听到来者的吩咐,如释重负,忙轻轻扶起边上的老夫人,欲往堂后走去。

老夫人起身后,却站定了,目光炯炯的盯着来者,许久一动不动,温和和悲切在她的目光中交织着,变幻不定,可以看出心情十分复杂。

“雷立!”老夫人终于说话了,“听我的话,别去报仇,我没了老头子,不想连你也没了。”说着,她低下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哽咽着无法出声。

“放心,义母,我有分寸。”雷立狠狠的闭上眼睛,努力不上自己的眼泪流出,右手却无力的挥了挥。

侍女会意,扶着老夫人的双手加重了些力道,强行的拖着全身早已酸软无力的老夫人入了后堂。

良久,大堂内一片死寂,大家不知不觉的把目光汇集在站在最前面的雷立身上,却见雷立垂首默默的与遗相中雷老爷子的双目对视,便都识相的减缓了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的声响。

终于,雷立转过了身,面色不复方才的悲伤,满是坚毅与冷峻,他目光扫过,环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左侧靠前的一个壮硕汉子身上。

“东子,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雷立声音平缓,却蕴含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雷哥,是黑虎堂的三条恶狗,趁你去南京谈生意,带人闯进咱们堂口的吉祥赌坊,雷老爷子和几个兄弟,全死了!”东子别过脸去,脸上肌肉抽搐,目中泪光闪闪,显然是有些忍不住了。

“妈的!这三个兔崽子,要不是当初义父放了他们一马,他们能有今天?”雷立猛然抽出腰间的匣子枪,往灵台边的桌子上一拍,同时将牙齿咬的紧紧的,两颊的肌肉顿时坟起。他双目环视,将众人皆罩在眼底,目光如剑,射出仿佛能贯穿众人心腹的锐利精光。

“当初义父放心的把帮会交给我,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跟我一起撑起青龙会,让咱们堂口稳坐城东,我雷立感激不尽。今天,我可以非常坦诚的告诉大家,义父的仇,我一定要报,以后东子就是咱们青龙会的扛把子,大家有谁不服的,现在跟我雷立吱一声,要是没人反对,这件事情就这么定!”雷立神色凝重,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不行!”东子立刻喊了起来,“雷哥,咱们要跟你一起去干那帮兔崽子,大不了跟他们一起抱着死。雷哥,你是我老大,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对!雷哥,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兄弟的命都交给你,你说怎么干,咱们都听你的。”

“雷哥,大家都憋了一口气,就等你回来呢,只要你发个话,咱们就和那帮龟儿子干!”

“咱们青龙会这么多年,哪个兄弟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这样的小瘪三,老子见的多了,雷哥,发话吧!”

“雷哥……”

……

众人层层把雷立围在中间,目光汇集,期待的看着他,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坦开上衣,却见条条青龙游走,龙目圆睁,欲破肤而出。这是青龙会的标志,他们中的每个人,在入会的第一天,都咬紧了牙关,用钢针沾着朱砂和鸽血混合物,一点一点的将这条青龙刻在肉中。所有人都觉得,带上了这个纹身,纵然有一天身死,哪怕是历经千世万世轮回,在骨子里、在灵魂中,还是青龙会的人。

生是青龙会的人,死是青龙会的鬼!

雷立专注的看着拥在自己身前的,右手高高的举起,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东子,你老婆刚刚生完小孩,现在还不会叫爹吧。”

“大潘,你娘的病还没好,上次我去看她,她还站不起来。”

“小天,你今年才十七岁,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还是个雏吧?”

……

雷立逐一的数落着面前的一百多人,所有人的家境、困难,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好哥们,都是经过数次的拼杀,和自己在一条血河里一起趟过来的好汉。

可是,这些人最初却都是穷苦人,海边扛米袋的壮丁、路边靠拾人残羹冷炙过活的乞丐、被老板打的半死的跑堂伙计……

而这次的对手黑虎堂,是一个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实力上都不亚于青龙会的新兴帮会,领头的三兄弟,和地区探长关系不一般,仗着警局的撑腰,根本没把青龙会放在眼里。和他们火拼,非常的危险,雷立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们送死。

“兄弟们!”雷立最后说道,“你们要是还把我当成老大,就听我雷立一句,这件事情,你们谁也别插手,我一个人扛。”

“我雷立,就他妈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要是没有义父,我说不定早就让野狗吃了。我不在乎自己这条贱命,但是,义父就是我的命,每一个动过我义父的人,都没活到现在,那三个王八蛋也不会例外!”

“雷哥,你一个人不行!我和大潘几个人商量过,谁能活下来谁就照顾其他人的父母、老婆孩子。你就带上我们吧,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死在雷老爷子灵前!”说着,东子抽出匣子枪,抵在自己的脑门上,双膝跪地,眼睛紧紧的盯着雷立。

“雷哥!”所有人都面向雷立跪倒在地,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匣子枪扣在手中,如同东子一般,抵在自己的脑门上,即使没有枪的,也抽出了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兄弟之情,望断生死。雷立看着眼前的众人,心中涌出阵阵无法言喻的悲壮,与义父被杀的愤怒和伤心混合在一起,交织着、融合着,充斥了他的心,令他全身的血液汹涌翻腾不已。

“好!很好!”雷立突然大笑出声,声声豪放的笑声,混合着刚刚夺眶而出的泪水,如同战场上一去不回的战将,充满凄凉和悲壮。

“我雷立,有你们做我的兄弟,此生足矣。好!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雷立,那我们就一起干,把黑虎堂那三只瞎猫砍碎了炖汤喝!现在你们回家去好好准备,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三天以后,我们还在这里集合。”

“好——”大家群情激愤,热血沸腾,听了雷立的吩咐,都各自快速散开去了……

因为,这三天里,他们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召集兄弟,好好体贴自己的亲人,或者,还要提前给自己预定一副红木棺材……

过了一刻钟,终于连帮会的两个分堂主——东子和大潘也离开了,空荡荡的灵堂内,只剩下雷立一个人。

雷立走到义父的灵前,双膝跪地,重重的给义父的遗相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立直了上身,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义父,我无父无母,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连我这个姓氏,都是您给的,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当成亲父一样。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雷立咬的牙根格格直响,脸上的肌肉凝结在一起,显然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郑重的继续说道:“义父,您放心,这个仇,我雷立就是拼上了命也要报,希望今天以后,我们能在阎王殿再次相见。”

雷立又重重的给遗相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形,将桌子上的匣子枪别回腰间,转身再次凝视了一阵义父的遗相,猛然转头,消失在了青龙会大堂的侧门。

过了一阵,雷立重新出现在大堂门口,此时的他,一袭黑衣,上身腹部略显臃肿,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感**彩,异常的刚毅。

雷立,孤儿,青龙帮总扛把子雷天放的义子,现任青龙帮主事,行为果敢,雷厉风行,曾一人狙杀斧头帮大小七位分堂堂主,是青龙帮屹立城东的一大支柱,江湖人称‘孤狼’。

现在,‘孤狼’又要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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