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昌绍、梅昌宗等兄弟六人到处走动,分头劝酒,实则四下里察看,以防摩尼教在暗中捣鬼。
梅昌乾压抑憎恶,敬酒、招呼吃菜,坐了一会,借故离席,出厅走到东侧院落里的惠方院,去瞧五位镖头的伤势。

五名镖头已经服下汤药,郎中正在里屋给伤势犹重的郑王二人针灸。躺在外屋床上的李、余、林三人,看到总镖头进房,挣扎欲起,梅昌乾止道:“莫动,好好躺着。”李镖头惭道:“梅师兄,小弟无能,给咱镖局、还有梅师叔他老人家丢脸啦。”

梅昌乾摇摇手,道:“言重。说到底,有愧的是我梅家,所谓树大招风,连累了你们。到头来,愚兄没能找回这个场子,让你们白白受伤,当真窝囊得紧。”逐一察看三人伤情,见他们受伤非轻,不由怒气上冲,暗道:“魔教恶僧,如此歹毒!”走入里屋,瞧见郑王两名镖头俱在昏睡,不禁脸有忧色。

郎中道:“梅总镖头莫担忧,他俩伤得虽重,但远不至于无救,是我下针令他两个熟睡,以利施治。”

梅昌乾点点头,抱拳道:“烦劳费心,务使早日痊愈。”

郎中微躬拱手,道:“份所当为,不敢懈怠。”

梅昌乾回到外屋,嘱李、余、林三人好好养伤,诸事勿虑,然后辞出。当他迈出东院,触目不禁一愕。

只见人们纷纷离座,朝外而走。这是怎么回事?梅昌乾看到李全走近,忙道:“李大哥,凳椅还没坐热,你们何快就走?”李全抱拳道:“梅总镖头,在下还有急事,失礼莫怪。”梅昌乾瞧他神情尴尬,不便多言,只得还礼,送至大门外。

原来宴前这么一搅,贺客俱败兴头。厅上一干缙绅,置身于这伙摩尼教徒之侧,人人如坐针毡,浑不自在,喝了几口闷酒,越坐越无趣,不知哪个带头下桌,一人走两个跟,纷纷离席告退,刹时走空四五十桌。很快,退席之风犹如瘟疫,又在庭院蔓延,片刻间,一千多名武林同道走个精光。

梅敬安父子和刘立斋等四大总管站在大门外,一批批的送客,不停地陪着好话,连连致歉。此情此景,从所未有。这内中缘故,梅敬安等岂能不晓,均甚气愤,强抑不使流露。足耗半个多时辰,方始送罢各路贺客。

梅敬安等人返回大厅,只见偌大厅上,就剩那几桌摩尼教徒在座,有的还在吃喝。

无定站起身,抱拳道:“梅老爷子,诸位梅家兄弟,在下酒足饭饱,深感贵府殷情。”

梅昌绍瞧见他,怒气再难克制,纵步上前,指着无定喝道:“你们欺人太甚!好好的寿宴,闹个不欢而散,都是你这恶僧干的好事!”

梅昌武骂道:“邪魔外道,谁跟你称兄道弟?除非我瞎了眼睛、昏了头!”

摩尼教众人脸色齐变,纷纷离席涌上,怒目相视。

梅昌乾瞥见父亲虽气恼,但仍在强抑,遂喝道:“五弟,休得无礼。今天到场的,或没能来的朋友里,岂难道少了打出来的交情?肯吃一杯淡酒,便是瞧得起梅家。”转对梅昌绍道:“二弟,技不如人,怨不得谁,撒什么气?”

摩尼教当年纵横之时,梅昌乾尚未随父走镖,那时二十来岁,终日埋头练武,于江湖上的事,不甚知晓。不过,他毕竟年长梅昌绍三岁,常向镖局里的好手讨教武艺,偶有从他们口中,听到几句该教的传闻。

摩尼教兴也快、衰也速,不知何故,崛起半年之后,突然销声匿迹。当时传言纷纷,待得日子稍长,渐渐没人再提。

一晃二十载,如今江湖中人,十有**未曾听说过“摩尼教”三个字,梅昌乾也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以致宴前突听梅昌绍说摩尼教即将寻仇时,不禁一愣,随后才想起。

他同眇目和尚无定拳掌一触,立知对方内功不在自己之下,如果单打独斗,除了父亲,今日在场宾朋,包括六个兄弟在内,无人抵敌得过。

梅昌乾绝非怕事之人,实因梅家今非昔比,他和老父一般心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与人结怨,去拿偌大家业跟人拼命。是以内心虽愤,仍能勉强克制。当下出言喝阻,将二弟、五弟对摩尼教的满腔憎恨,大而化之,轻描淡写,道是比武输招的不甘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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