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典韦有些转不过弯儿

魏延和夏侯兰倒是猜出了一点端倪,顿时勃然色变。

咳咳咳……

曹朋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坐了这么一会儿,又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疲乏感。于是他换了一个姿势,头枕在廊柱上,把后背悬空。

“黑大个,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夏侯也说了,他在西岸杀了一夜,几次试图冲击育水防线,都未能成功。这说明什么问题?张伯鸾已经控制住了宛城的局势也许你会以为,曹公会反扑。但我告诉你,曹公会反扑,但绝不会是在眼下。南阳豪强,断然不会坐视曹公继续攻打宛城……如果说早先他们因为曹公势大而畏惧,故不战而降。那么现在,张伯鸾已经给他们做出了一个最好的榜样。曹公若继续征伐南阳,会比之前困难百倍。”

典韦黑黝黝的面颊,抽搐了几下,却没有说话。

夏侯兰默不作声,只是静静聆听。

之前,他或许还以为曹朋和典韦有什么关系,甚至有可能是曹操族人,故而心生畏惧。可畏惧是畏惧,要说敬服,却不太可能。然则现在,夏侯兰已经知道曹朋和典韦并无关联。

但心中,却没由来多出了几分敬意……

这小娃娃,不简单

魏延更不会开口,因为他知道,曹朋的大局观极强。

“若只是南阳豪强,曹公打也就打了。问题在于,北方诸侯林立,其他人岂能容得曹公放手作为吗?”

典韦露出凝重之色,“你是说……”

“淮南袁术,河北袁绍,还有荆州刘表……特别是刘表,断然不会坐视宛城丢失,那样一来,荆襄大门等同于敞开,荆州势必受到威胁。曹公迎奉天子,占居大义之名,已经遭人忌惮。如果这个时候曹公强行征伐,定然会被其他人所敌视。刘表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大可联合袁术袁绍,甚至包括徐州吕布。曹公为避免四面受敌,唯有退兵,也只可能退兵。”

曹朋侃侃而谈。

他倚着廊柱,单薄的身体,苍白的面颊,此时却透出一抹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典韦第一次郑重其事道:“阿福,那你刚才说的困境,又是什么?”

“如今张伯鸾固守育水,是为了防御曹公。可一俟曹公撤走,那张伯鸾下一步,定然是清剿治下乱兵。到时候,南阳各地豪族,都会鼎力配合。黑大个,你以为,咱们该怎样做,才能从这天罗地网之中逃离?”

曹朋这一句话,令典韦色变。

他轻轻颔首,也不禁有些忧虑……

打架,杀人

典韦从未害怕过。可这并不代表,他能从南阳一路杀回许都。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却也不是傻子。听了曹朋这一番言论,典韦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阿福,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曹朋又是一阵咳嗽,苦笑道:“我要知道该怎么办就好了……当务之急,是要趁刘表和张绣还没有恢复关系之前,跳出宛城治下。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怎么跳出,你们自己商量。

反正,我身子恢复一些后,要回家看我爹娘。你们怎么做,我还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典韦三人,都沉默了

曹朋的确是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张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张绣背后的另一个人:贾诩

这次张绣反叛,应该就是出自贾诩的手笔。

只看他一环连着一环的攻击,曹朋就能体会到,贾诩的可怕之处。

总之,他一点都不想和贾诩为敌……

“我肚子饿了”曹朋说道。

“先吃东西,先吃东西……吃饱了肚子,才有精神谋划。”

典韦连忙大声招呼,夏侯兰和魏延纷纷行动起来。魏延撕下一只兔腿,夏侯兰给曹朋端过来一碗兔骨汤,里面有杂面饼子,肉香四溢。曹朋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只兔腿,又喝了两碗骨头杂面饼子汤。空落落的肚子,一下子变得舒服起来。曹朋刚才说了一阵子话,感觉着很疲乏,于是就趴在草堆上,闭目休息。同时,他默默练习白猿通背中的十二段锦静功。虽然无法配合八字真言,但对于他门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十二段锦静功无疑最适合。

“典校尉,咱们该怎么办?”

夏侯兰喝了一碗汤,忍不住开口询问。

典韦挠了挠头,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让他动手可以,但让他动脑子,还真有些难为他。

“文长,你怎么说?”

魏延也搔了一下头,轻声道:“宛城往北,是南鄂县与东武亭。从宛城一路北上,育水河面很宽。如今眼见着春汛将至,河水势必湍急。唯有从东武亭渡河,可直达雉县。从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是最方便的一条路。我记得雉县也投降了曹公,咱们这么走,大约需两天时间。”

“那咱们就走东武亭”

“可问题是,如果阿福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先不说到东武亭这一路,是否会遇到张伯鸾的人马,但东武亭,张伯鸾一定会重兵屯守。而且,雉县那边是否会如阿福说的那样,本地豪族造反……如果出现这种状况,咱们走东武亭,就是送死。”魏延看着典韦,轻声说道。

典韦一听,也蹙起了眉头。

夏侯兰忍不住说:“也许阿……曹公子只是猜测呢?说不定张伯鸾并没有在东武亭驻兵呢?”

魏延冷笑道:“你不了解阿福,

他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他姐夫邓稷邓节从生前曾对我说过:阿福大局无双。如果没有把握,他绝不会轻易说出来。但既然他说了,十有八九,会出现他所说的情况。在这一点,我信他”

脸上一副‘你不懂,少说话’的表情,把夏侯兰噎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侯兰还想要争辩,就听典韦说:“我和阿福接触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他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典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猛然抬头道:“我信阿福。”

连典韦都这么说了,夏侯兰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意见,也只能闭上嘴巴。

魏延说:“还有一条路,就是往南走。”

“哦?”

“咱们从刘表治下通行,也能回归曹公。

但眼下的情况是,张伯鸾很有可能封锁南北要道。在没有和刘表重新结盟之前,他不会放松警惕。

所以,直接南下,也不成……”

夏侯兰急了,“南下不成,北上不成,难道往西走?”

宛城以西,那是纯粹的张绣治下。

魏延想了想,“西行倒是个好主意。”

“此话怎讲?”

魏延喝了一口汤,正色道:“曹公与张伯鸾,目下集中在育水沿岸。其实往西走,虽说是张绣的地盘,可是并未收到战事影响。其守御必然松懈许多。”

说着,他拿起短剑,在地上迅速画出一个简陋的地图。

“你们看,这里是宛城,这里是育水。往北走,是东武亭,往南走,则是棘阳……我建议,咱们西行。大约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湍水。而后我们顺湍水南下,绕过穰县,就是安众。到安众,就属于刘表治下,这里一定不会有任何防御。咱们从安众渡过棘水,顺比水东进,过确山就是汝南郡。汝南郡是曹公治下,到了汝南,我们岂不就变得安全了吗?”

典韦闻听,也不由得心动起来。

“这么走,需要多长时间?”

“若骑马的话,按照这个路线,咱们到安众,大概需要三到五天。从安众到确山,又需三到五天。至于从确山到郎陵,需要多久我就说不准了。我以前也只到过确山,没去过汝南。”

“也就是说,最少需要十天时间”

典韦说着,就露出了沉思之色。

见典韦有些犹豫,魏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典将军,咱们外面说话。”

典韦答应一声,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趴在草堆上已经睡着了的曹朋。

“夏侯,你照顾一下阿福。”

说着话,他迈大步随魏延一起走出去。

站在空旷的寨子里,典韦问道:“文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典将军以为阿福如何?”

典韦一怔,想了想回答说:“阿福甚好。”

“阿福如今年纪有些小,可将来,必能做出大事。这样一个人,典将军难道就不想介绍给曹公吗?”

“当然想,可他要回家啊”

“典将军,咱们走安众的话,必然会途径棘阳。一会儿就由我来说服阿福,咱们一起走。等到了棘阳,咱们把阿福的爹娘一起带走,阿福是个孝子,一定会愿意和咱们一同投奔曹公。”

典韦闻听,不禁喜出望外。

“这主意甚好。”

魏延说:“阿福少而老成,听邓节从说,他对曹公也是常有赞言……只可惜了,邓节从……那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而且本份老实。虽然和我只做了两三人帮手,却让我心折不已。

若非黄射……”

魏延说着话,不由得露出咬牙切齿之态。

连典韦也都忍不住流露出可惜的表情,“依文长所言,这邓稷将来,再不济也能做毛孝先。”

毛孝先,名毛玠,陈留平丘人,也算是典韦的同乡。

年轻时曾做过县吏,以清廉公正而闻名。曹操做兖州牧的时候,征召毛玠为治中从事。毛玠当时就向曹操献策说:今天下分裂,天子迁移他方,人民放弃本业。国家没有一年的粮食储备,百姓没有安居本业的念头。这样的局面难以持久……成大事,须有长远谋划,要树立根基。打仗作战,正义的军队一定能取胜,而保持地位凭借的则是财力。所以您应当尊奉天子,并以他的名义号令地方诸侯。发展农业,积储物资,唯有这样子,才能成功。”

三国时期,常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说法。

事实上在建安前后,有很多有识之士,都看到了这一点。

毛玠,是曹操阵营中率先提出奉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同时也正是因为他的建议,是曹操决意屯田。

典韦和毛玠相熟,如今把邓稷和毛玠相提并论,若邓稷知道,一定会诚惶诚恐。

沉思片刻,典韦下定决心,“就依文长所言,咱们和阿福一起走,到时候接他父母,同往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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