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究底来说,这是李郁书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一个看起来多么美好的字眼!可他似乎生下来就跟第一次犯冲。小时候第一次利索的说话,开口就对着李父喊王八,当即被李父胖揍一顿,之后的日子一直被李父管得严严实实,以致于童年一片苍白;第一次去算命,算命先生又说他有状元相,又导致了他日后的悲惨生活;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是别人的女人……
总之,李郁书恨透了这些第一次。如今第一次出远门,他突然现,原来自己身边一直藏了一个宝贝,他迟迟没有觉,而文黛大姐——请原谅他实在不能控制自己最内心的思想——却现了,并在不停觊觎中。这个宝贝自然就是指千寻。

最令他烦闷的还不是这些,主要是那文黛大姐的小柳腰,经不得马车的颠簸,通常是走一天歇一天,磨磨蹭蹭得让李郁书想狂。这样走走停停大半个月下来,李郁书就彻底明白,为何刘文黛要提前几个月就上京。别是有钱人是提前进京打点官员交结朋友,文黛大姐却是把时间都花在了进京的路途上。

“今日天色已晚,恰好这里有家客店,我看就在此住下吧!”刘文黛朝千寻看过去,双目中脉脉含情。

千寻听到声音,抬起惺忪的睡眼,然后伸了个懒腰,砸砸嘴,“好啊”,她回答说。

李郁书眯起眼睛,盯着刘文黛因为千寻露出的慵懒身姿而飞来红晕的脸,还有灼灼光的双眼,突然恶意的想:会不会读书人都是这种德行,圣贤书读得多了,遇见中意的异性生物,就算心里恨不得变身野兽立刻扑上去一口吃掉,面上却永远表现得那么圣贤。

“啧啧”,李郁书惊叹于文黛大姐的表情和眼神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反差。

“贤弟有什么要说的?”刘文黛听到他出的啧啧声,转过头看他,目光立刻变得温文而有礼。

李郁书看了看车窗外还在树梢上挂着的太阳,一点也看不出哪里天色已晚,于是决定提出抗议,“那啥,文黛大,哥……”话才开个头,就被刘文黛打断。

“贤弟啊”,刘文黛伸手揉揉自己的小柳腰,“有什么话先下车,找个能伸直腰的地方再说。”说罢,也不看李郁书是什么脸色,率先钻出马车,然后伸手欲扶千寻,手伸都一半却又立即收回,让千寻抓了个空,一头栽出马车,惊得倦意迅消散,眼看就要啃一嘴的泥,好在李郁书手疾眼快,冲过去从背后揪住她的衣裳一把提了回来。

“笨死了,这也能摔!”李郁书拎着千寻跳下马车,然后骂她。虽然他看清楚文黛大姐要扶又不扶的举动,但是因为爹爹有交待,不许对他无礼,所以自然只能拿千寻出出气。

千寻鼓起小脸,不悦的看了看刘文黛,后者一脸的歉意,解释道,“千寻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三人连同车夫一起进了客店,此时店中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二打扮在人打瞌睡。

“小二哥,我们要住店!”刘文黛身姿摇曳的走到柜台边上,对着店小二说道。见他没反应,于是伸手推了推。

且料店小二却是一脸不耐烦,换了个姿势,趴在柜台上继续瞌睡,嘴里兀自念叨,“推什么推,天还没黑呢,刀子和蒙汗药我早都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刘文黛大惊失色,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转身毫无风度的飞奔出小店,兔子一样重新钻进了马车内。

托了遇见黑店的福,刘文黛一连几天都心有余悸,不敢随便住宿,于是一连日夜赶路了几日,离京城也越来越近。这让李郁书暗自乐了好几天,心里巴不得再来几家这样的黑店才好。可惜的是,在平安无事的住宿过两三次以后,刘文黛老毛病又犯了。此时距离他们离开扬州那天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而此处离京城的路程也不过两三日,但在李郁书眼中抵达京城却似乎是遥遥无期。

当天,刘文黛带着众人在一个小镇的客栈住下,因为客栈门口人来人往,吃住的客人也不少,一点也没有黑店的样子,于是刘文黛安心的住下。

一路上为了节省费用,都是刘文黛和李郁书两人同住一间客房,这让李郁书十分别扭,所以一路上睡觉从来不脱衣服……

是夜,刘文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黛眉微蹙着在床前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偶尔跑到门边将门打开一些缝隙往外看。

李郁书先是不明所以,随即想到千寻就住在对门,这才明白过来。暗自冷笑,李郁书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盖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文黛又踱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翻出笔墨纸砚,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经过多次否决之后,终于满意的点头,用嘴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然后抬头往门边望去,面上满是犹豫不决的神情。

犹豫了许久,直到视线落在床上埋头大睡的李郁书身上,他才点点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走过去用手轻推李郁书,“贤弟,睡着了吗?”

李郁书自跟着乌云龙练武以来,各个神经都敏锐了许多,一有不寻常的动静很快就能清醒,所以刘文黛一推他就醒了,却是故意装作没醒。

“贤弟,睡着了吗?”刘文黛口吻依旧很轻,手上却加重了力道,一遍又一遍的问他“睡着了吗”,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李郁书气结,照理说他喊了这么多声,又这么用力的推自己,自己不理他,他也该知趣的走开才是!做人不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李郁书牙齿咬得咯吱响,最终还是投降,翻过身,问他有什么事。

“你睡觉竟然磨牙!”刘文黛用一脸欠揍的表情看着李郁书,后者突然很想把自己的拳头种在那张惊恐的脸上。

李郁书忍住冲动,咧嘴摆出一个怪异的笑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刘文黛此刻想起正经事要紧,表情变得腼腆起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贤弟能否帮个忙?”他口吻间满是请求,手中的动作却是没考虑到对方会有拒绝的可能,直接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塞进李郁书手中。“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千寻姑娘”,他说。

“……”李郁书直坐起来,表情有些无奈,“现在送?”

刘文黛点头感慨,“夜深人静,才是少女心最空虚之时……”一眼瞟到身旁的李郁书,连忙收声,尴尬的笑笑,然后道,“贤弟和我一样都是男人,我也就不瞒贤弟,其实我……”他长叹一口气,就要倾吐自己满腔的思绪。

“我去给你送信!”李郁书打了个冷颤,奋力爬下床,手忙脚乱的穿好鞋子,夺门而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李郁书打开信纸,逐字逐句的念。

“什么意思?”千寻打了个呵欠,不解的皱了皱鼻子。

“哈哈,这是情诗啊……”李郁书捶桌大笑,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千寻,想起她变成猫的时候傻头傻脑的模样,一时间笑得肚子抽筋。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揉笑得僵硬的两颊,好不容易停止大笑,然后干咳一声,“千寻啊,文黛大哥好像很喜欢你哦!”

“哦”,千寻应了一声,然后重新钻进被子,“我要继续睡咯。”

“不是吧”,李郁书撇了撇嘴,“至少也该写封回信吧……”他倒是特别想看千寻会回些什么,只是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看着不一会儿便熟睡起来的千寻,李郁书站起身走出房外。抬手正准备敲对面紧闭的大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收回手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转身跑到楼下,找守夜的小二要了笔和纸,写下如下诗句:“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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