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日破晓时分,这趟香艳甜蜜的旅程终于结束。两人携手走出船舱,只见王盘山岛已近。那岛原来是钱塘江口外东海之中的一个荒凉小岛,怪石嶙峋,向来无人居住。
船近小岛,只听得岛上号角呜呜吹起,两面大旗迎风挥舞,旗上各绣一只展翅大鹰,甚是威武。两面大旗中间站立一位老者,只听他朗声说道:“玄武坛白龟寿恭迎殷姑娘。”声音漫长,绵绵密密,虽不响亮,却是气韵醇厚。宝誉问道:“是这坛主的官大还是姐姐的堂主大啊?”殷素素笑道:“当然是堂主大。”宝誉道:“那么这个白龟寿就是你的属下啦。”殷素素点头应是。

片刻后坐船靠岸,殷素素领着宝誉下得船来,向那白龟寿介绍宝誉是她新认的小弟,那白龟寿对宝誉也是非常殷勤热情。寒暄完毕,白龟寿道:“殷姑娘,海沙派、巨鲸帮、神拳门那些家伙早就到啦,还有昆仑派的两个年轻剑客。这两个小子飞扬跋扈,嚣张得很。”

他刚说到这里,忽听得山背后一声喝道:“背后鬼鬼祟祟毁谤旁人,这又算什么行经?”话音一歇,转出两个人来。两人均身穿青袍,背插长剑,二十余岁,面罩寒霜,一副要惹事生非的模样。待走到众人面前,却又立即显得神情呆滞,魂不守舍,原来此二人一见殷素素均被其艳光所惑,一个目不转睛的呆瞧,一个不停地斜眼偷瞄,如痴如呆,连白龟寿为众人作引见也没听见。

宝誉只听得他们一个叫高则成,一个叫蒋涛,别的也没太在意,见他们在这里说个不停,便拉着殷素素在她耳边道:“姐姐,我一个人想到处走走,好吗?”殷素素见他无聊,也点头答应。

王盘山是个小岛,也没什么可看的风景,宝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禁有些后悔随殷素素来到这里,这小岛面积极是有限,若是真的生拼斗,连个躲避逃身的去处都没有,实在是凶险万分。也不知天鹰教为何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来搞扬刀立威,难道就从来未想到过失败,也许是太一帆风顺,有些自大了吧。

现在宝誉只好祈求大家都能和和气气,平安收场,再有就是天鹰教真的有如殷素素所说的那样强大,无人敢犯其虎威。正胡思乱想,忽听得树林外传来阵阵兵刃交击的声音,不禁身子一抖,暗道:不会这么快就把担心变为事实了吧?

避无可避,宝誉定定心神,探出脑袋向外张望,这一看之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那两个昆仑派剑客在比剑,而殷素素在一旁笑吟吟地瞧着。宝誉走到殷素素身旁,拉着她的手问道:“他们怎么比起剑来啦?”

正说着,只见白光一闪,嗤的一声,那蒋涛反手一剑,高则成已左臂中剑,鲜血冒出。而高则成哼也不哼,一连三剑,全都刺向蒋涛的要害。宝誉大吃一惊,暗道这师兄弟比剑怎么如此狠恶,象对付仇敌一般,这些舞刀弄剑的人还真是悍不畏死,不要性命啊!

正自不解,只听殷素素笑道:“看来师哥不如师弟,还是蒋兄剑法精妙些。”高则成听了此言,脸色青,一咬牙,嘿地一声,骤然劲,剑光如雨,回身一剑,已刺入蒋涛的大腿。殷素素一见,立即拍手叫道:“原来做师兄的也有两手,蒋兄这一下可给比下去啦。”

蒋涛道:“那也不见得。”一时攻势更猛,双方竟都是以性命相博。宝誉这时总算明白,这二人如此恶斗,全是为了博得殷素素的欢心,而殷素素显然是故意从中挑拨,以报复二人对天鹰教的不敬,可怜两个傻瓜还不明白。

殷素素低头对宝誉道:“你看他们这剑舞得好不好看?”宝誉担心地道:“他们这样比斗不会出人命吧?”殷素素知他不喜江湖这般打斗,道:“使来使去就这几路,也没什么看头,我们瞧瞧海景去吧。”说完就与宝誉携手离开,再也不理那高蒋二人。

接近午时,两人回到岛中的一个山谷,只见一片青草地上摆着七八张桌子,已坐满了人。殷素素带着宝誉来到席就坐,宝誉见四周全是气势汹汹的彪型大汉,而那高蒋二人则以狠恶嫉妒的眼神直瞧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见众人均已入座,白龟寿站起来朗声说道:“近日敝教得到一柄宝刀,就是‘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中所提到的屠龙宝刀,今日请诸位来此,就是让各位朋友瞧一瞧这宝刀的真面目。”说完挥挥手,后面八名天鹰教弟子哄然允诺,走进西面的一个山洞。

众人只道他们是去取宝刀,那知他们出来却脱去上衣,抬着一个生着熊熊火焰的大鼎,鼎中火焰冲起一丈多高,八人用铁杠抬着,离得远远的,吆吆喝喝将铁鼎抬到空地中央。那八人之后,又出来四人,两人抬着打铁用的大铁砧,另两人各持一柄大铁锤。

白龟寿高呼一声:“扬刀立威!取刀。”又是两名威猛大汉从洞中走出,一人横捧着个黄绫包裹,一人在旁护法。待两人走到跟前,白龟寿打开包裹,露出一柄单刀,他将刀拔出刀鞘,高声道:“这柄便是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大家瞧仔细了。”说着托刀于顶,为状甚是恭敬。

众人见那刀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心下都存了一个疑团:“怎知此刀是真是假?”白龟寿道:“试铁锤。”说完将刀搁在铁砧上,刀口朝上,一名持锤大汉提起大铁锤便往刀口击落。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铁锤的锤头断为两截,一半连着锤柄,一半掉落地上。众人见此情景皆惊得站将起来,他们知道这屠龙刀削铁锤如切豆腐,且无半点叮当碰击之声,若非神物就是作弊,但想来还是前者居多。几派人众皆上前查看,只见地上那半块铁锤切口整齐光滑、闪闪光,显是新削下来的。

白龟寿等众人看完,提起宝刀,嗤的一声轻响将大铁砧从中劈为两截,接着抢到左,横刀一挥,从一株大松树腰间掠过,跟着连连挥刀,接连掠过十八棵大松树。宝誉见他连连挥刀,那些大树却好端端的毫无异样,正感不解,只听白龟寿一声长笑,挥袖击在一株树腰间,那树喀喇喇一声向外倒去。

原来那松树早已被屠龙刀齐腰斩断,可这刀太过锋利,而白龟寿又使力均衡,那上半截树断之后却仍旧立在下半截树上,当遇到外力这才倒下。那大松树一倒,带起一股强风,只听得喀喇喇、喀喇喇,其余大树也跟着纷纷倒下。

白龟寿哈哈一笑,手一挥将那屠龙刀掷入烈焰冲天的大铁鼎中。蓦地神情却是一愣,众人也在此时听到远处传来喀喇喇的声音,仿佛远处也有人在伐树一般,抬头望去,只见岸边高耸的船桅一根根倒下,竟无一幸免,仿似遇到风暴或海怪般将船只句俱都给摧毁了。

宝誉暗叫不妙,心中害怕,拉着殷素素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殷素素摇头表示不知,神色也甚是惊怒。这时各帮派都派人前去查看,却无一人返回。宝誉更觉紧张,道:“姐姐,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殷素素见一众手下都还在此,那肯独自离开,而且这岛就如此大,想躲也没地方。宝誉见她不走,只好留下来陪她。

正在此时一个血淋淋的帮众奔回来,惨叫道:“金毛狮王,金毛狮王。”白龟寿道:“是只狮子。”那人道:“不,不,是个人。人都被抓死啦,船都被打沉啦。”说完就跌倒在地,眼看是不活了。

宝誉更加恐惧,拉起殷素素就想跑,忽听得一人道:“金毛狮王来啦。”只见从一株树后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魁梧异常,满头黄披肩,眼睛碧油油的光,手中提着一根一丈六七尺的两头狼牙棒,威风凛凛,状如天神。

白龟寿情知来着不善,但自己是负责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那人道:“不敢,在下姓谢,单名一个逊字,表字退思,有一个外号叫做‘金毛狮王’。”

宝誉见他神态威猛,说话却斯文有礼,内心更是凛然,明知他是来杀人夺刀,却又如此彬彬有礼,莫非另有阴谋。猛地想起船只被毁,莫不是他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是以先摧毁船只,让大伙无法逃跑。然则就他一个人能打败这许多人,难道他还有同伙,一念至此,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殷素素。

正在此时,只见谢逊大步走到大铁鼎旁,也不顾那熊熊烈火伸手就将屠龙刀抓在手里。伸指一弹,刀上出非金非木的沉郁之声,不禁点头赞道:“无声无色,神物自晦,好刀啊好刀!”

白龟寿大急道:“谢朋友,这刀为敝教所有,你还不放下。”谢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闪闪光,说道:“这刀是你们铸的?还是你们买的?”白龟寿一时语塞,哑口无言,谢逊又道:“你们从别人手里夺来,我便从你们手上夺去,天公地道,有何不可?”

白龟寿脸色一沉,知道不可善了,手一挥,七八名天鹰教弟子就挥舞着兵刃扑将上去。谢逊瞧也不瞧,手中的狼牙棒在那大铁鼎下一挑,数百斤重的铁鼎立时就飞将起来,横扫而致,顿时将三名弟子同时压倒,余势不减,在地上一滚又将两名躲闪不及的弟子撞飞。那铁鼎又重又烫,被它一碰那还不非死既伤。

这几人均是天鹰教的好手,白龟寿自问绝无本事在举手投足间就能胜过他们,而这人好似轻描淡写般就将他们击死击伤,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思量再三,只好暂时忍让。余下众人自是更不敢动弹。

谢逊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道:“在下要取这屠龙刀,诸位可有异议?”他连问两遍,无人应答。忽然海沙派一人站起来道:“谢前辈德高望重,名扬四海,此刀正该归前辈所有。”

谢逊道:“你是海沙派的元广波。你们海沙派专靠毒盐害人,去年害死余姚张登云全家,本月初欧阳清在海门身死,都是你们海沙派做是案子吧?”那元广波神色一变,众人均知谢逊所言不假。

谢逊喝道:“叫你手下装两碗毒盐来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元广波不敢有违,只得命手下装了两大碗出来。谢逊端起一碗凑到鼻端闻闻,道:“咱们来比比,每人吃一碗吧。”

不待元广波回答,将狼牙棒往地上一插,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喀喇一响,捏脱他的下巴,将一碗毒盐尽数倒入他的嘴中。接着又端起另一碗道:“我谢逊做事公平,也陪你吃一碗。”张开大口,将那大碗盐俱都倒入肚中。

这一着让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宝誉却是大感心寒,这人杀人时的那种顶天立地的豪迈气势,貌似正义的杀人理由,均使众人失去反抗的意识,而这里人数虽多,但却人心各异,只怕不久就会被他分而化之,尽数杀光,暗自着急却无计可施,想要登高一呼揭露他的阴谋,却又怕当即就会被他宰杀,再也没有半分生存机会。

这时只听得元广波大声惨叫,抱着肚子在地上乱滚,不一会就蜷曲成一团,显是死了。谢逊抓起旁边的一只大酒坛,咕嘟咕嘟就将那一坛二十多斤的烈酒尽数喝入肚中。众人暗想,这人吃了毒药又喝酒,那不是嫌死得不够快么?宝誉却相信他定然有解毒之法,自然不怕这毒盐。

果然只见他拍拍凸得高高的肚皮,突然一张口,一道白练似的酒柱激喷而出,正好打在白龟寿的胸口,那酒竟仿如千斤重锤打击一般,顿时将他打翻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原来谢逊饮酒如肚,顿时洗净胃中毒盐,再用内力逼出,腹中残存的毒质便对他不足为害了。

宝誉知道他下一步定会再向其他门派下手,却不敢阻止,只盼得多拖延一些时间能想出脱身之计。果然紧接着谢逊又以奸杀妇女、逼死大嫂为由与巨鲸帮麦帮主、神拳门过三拳比试憋气功和拳法,将二人杀死,然后面色不改地向昆仑派高蒋二人走去。

宝誉见他连杀四派脑,而且均有充足的理由,显示此人事先已作过一番详尽的调查,有一套细致严密的计划,这人心计之深、心肠之毒绝非常人能及。为何他既要夺刀又要杀人呢?难道是他想破解屠龙刀中的秘密,以号令天下,若是如此他定然是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人,以出去泄露他获得屠龙刀的消息,让他人又来与他争夺宝刀。

究竟该这么办呢?宝誉冥思苦想,蓦地,心生一计,却也不知能不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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