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奉市中级人民法院。
刘广等团伙接受宣判,一审宣判刘广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宣判胡九妹有期徒刑五年。

其他团伙成员也都不同程度的被重叛,这样以团伙为模式的贪污**案件,彻底触动了上级领导的那根弦,省委书记宋国平亲自与省高检通话,严惩不贷。

除了几个顽固分子没有认可继续向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诉外,刘广等人都服从了一审判决。

穆竣、张大海出席了最后判决现场,一身黑色庄重西服的他从头至尾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听着宣判。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之后,穆竣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审判庭,谁说刘广是咎由自取,可你不能否认作为同僚眼睁睁看着他被宣判无期时的落寂。

看守所中,穆竣来见了刘广最后一面,隔着栏杆对面而坐,一个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最年轻乡党委书记,一个是无法逃脱牢笼束缚一辈子都要老死其中的罪犯,再见面,刘广除了自嘲的笑了笑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赢了,赢的很漂亮。”刘广盯着穆竣,带着一分怨气九分落寂的说道。

“我对你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不管我来不来你都早晚会在这里,今天我来,既不是来看你笑话,也不是来安慰你,只是出于同僚之情,来看看你,也有一个疑问和一个答案需要跟你来彼此印证。”穆竣自然不是可怜刘广,可要谈恨却也谈不到,他只是来要刘广一个答案,也给他一个答案。

“给我支烟吧?”一旁的狱警通融了一下,烟雾缭绕之中,刘广淡淡而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进来的,我没想过,我也曾想为老百姓做一些事,想到要让自己的政治抱负能够得到实现,可挫败和对手不断暗自下绊子还毫发无损让我很不平衡,凭什么他们可以不按照规矩来,而我则必须要循规蹈矩。

失败之后,我去了党校学习,到那里学习的人要么是云端之上,要么是悬崖之底,不是提拔就是调离主要岗位闲置,我是后者,我需要机会,五龙山温泉,是我的机会,我也靠着它又回来了,没晋升却也没有降职,为了活的舒坦,我只能这么做,我拥有了一群能够相互利用的同学,他们会帮助我牢牢的坐在这个位置上,要不是你来,就连马晋江拿我都没有办法。”

穆竣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也同样平静淡然的给了刘广想要的答案,交换了彼此的答案:“我为官,你做官;我不怕,你怕;我立长志,你空无胆。”

刘广将烟掐灭,呵呵的笑着,认同了穆竣的说法,本已经转过的身子又顿了下来,又多留给穆竣一句话:“小心,有些人没有犯罪却比罪人还要可恶,我的贪污不过是毁了自己,大口乡并没有因此彻底变质,有些人……你小心点吧,规则内,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比我的那点小玩意要狠得多。算是报答你来看望我,唯一的一个。”

飘雪了,端云省1999年末的第一场雪,空气中还留有正午暖阳的温度,雪花落在手上仅仅会觉得有些清凉,洗掉了空气中飘扬的尘土、弥漫的工业废气,鼻息之间,吸入的皆是清清凉凉。

站在庄严肃穆的法院门口,穆竣没有急着上车,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脑中浮现出刘广的话语,他不认为刘广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布下什么**阵,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广不说死,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之后的无期犯,几乎没有可能被减刑,纵然减刑,以他的年岁,能不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还在两说。

他的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会说要不是你来,马晋江拿他都没有办法?为什么不是杨平不是于志,一二把手都被自动忽略,在他眼中只有马晋江,那时不时意味着,在县委真正让刘广感觉到害怕的是马晋江,而非书记和县长,那他那繁华的意思?

“喂,你在市里,嗯,好,到广德茶楼来一下,青梅房,自己来。”正准备上车,接到了鲍立国的电话,穆竣只得与张大海分道扬镳,让他先回去。

张大海清楚穆竣在市里也有相当过硬的关系,暗中叹了口气,有道是得道多助,反过来也成立,有多助想要得到也不太难,只要你肯干。自己就是因为没有后台,始终郁郁不得志。

一个人,能否在自己的领域内成功,很大程度取决于他能否自省,能否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弱点、与别人的差距,自省过后还能够有针对性的进行改正。

十之**皆为张大海的类型,不是看不到自己的弱点,而是在潜移默化之间,自动忽略掉自身,想问题的角度存在着严重偏差,他就没有想想机会并不是没给过,是他自己没有做到,没有珍惜住,以穆竣的资历,要不是在特殊环境下,根本无可能这么早就担任一把手,除非他把底牌亮出来,甸榆县的领导才有可能‘破格’提拔。

张大海本来具有绝佳的机会更进一步主宰大口乡,是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将穆竣推向了党委书记的位置,最理想的组合自然是他作为乡长递进,穆竣从副书记到乡长,各自上半格。

差距就是差距,穆竣和张大海摆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差距,张大海自己察觉不到,潜意识里将这一切归于背景和博士研究生的学识,性格上的差距他总也感觉不到。

一路上,穆竣脑海中都盘旋着刘广的话,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提醒自己一些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呢?

广德茶楼内,鲍立国一身砍袖毛衫内衬蓝色衬衫,自己在包厢内摆弄着茶具,茶楼内独有熏陶出来的茶香味让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立时就有静气凝神的感觉,搭配优雅的琵琶古筝弹奏,装修上再有些特色,再郁闷的心情都会放松下来,只想着能够软软的靠在椅子当中闭上眼睛静气休息。

穆竣也没跟他客气,上一次与他见面之后,专门给父亲打了电话,询问了关于这两位当年的轶事。越是接触到当年的人,越是能够了解当年父亲在端云省的彪悍,北上京城南下上海,中原地带谁不知道穆老虎威名,踩踏的公子哥大少后起之秀无数,这鲍立国在穆靖凯的口中就是阴谋家,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年轻时候就是如此,听得穆竣介绍如今鲍立国的名声,穆靖凯哈哈大笑道这厮还这熊样,直言不讳的告诉穆竣这家伙值得信任,人虽然不咋地,品性还是可以的,要比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洪新家要强得多,前者可以交心,后者则只能交人。

有了父亲这碗酒垫底,可以说穆竣选择端云省作为事业的起步发展很明智,曾经那些穆靖凯不屑于利用的资源,如今都可以成为穆竣莫大的助力。

“鲍部长,我爸说了,改日到宁奉,找您喝酒。”坐下来之后,穆竣先问候一句。

“跟他喝酒,算了吧,没那兴致,你小子也不用拉关系,老郭那边在我会照顾你,千万别提你那不着调的老爸,想到他就来气。”鲍立国眼神一凝,愤愤的说道。

“鲍部长,今天找我来不是光喝茶吧,我可是听说了,您的邀请会让很多人后背冒冷汗不敢前来,私下里更是生人勿近,说实话,我也挺怕的。”

“你小子这次手笔弄的有些大,太急了,也不对,以你的年纪和现在拥有的东西,做成这个样子很不错了。奉劝一句,军营的事情少插手,牵线即可,还有,注意一点私生活,我知道你不差钱,可不代表别人不会注意到你这个方面,小心点,釜底抽薪要有所准备。”

鲍立国的话让穆竣惊出一身冷汗,倒不是怕,而是真的忽略了,从小到大生活中就没有缺过钱,小时候是不知道老爸当兵一个月赚多少钱,长大了对于父亲远别于一般军官的生活为人处事方式也不甚了解,就知道家里不缺钱生活很宽裕,养成了一些习惯到了工作中也没有改变。

疯子他们时不时送来的好烟好酒,卓萱会带来会是邮寄来一些名牌的衣服和小物件,平日里赚到的工资奖金几乎就没有动过,寝室几人创建公司连年盈利,分红就足够穆竣平日里的花销。

可这些对于一个刚刚工作一年的干部来说,似乎有些过了,是不是会被人抓住把柄呢?

想到此,穆竣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如果一旦有人利用财产和花销的问题来针对自己,该如何应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潜意识里忽略的东西,正如张大海忽略了自己性格上的弱点,穆竣也会忽略生活中早已习惯的东西,踏入仕途,这些习惯的东西就会被政治上的对手利用,以独有的纪委调查方式来影响你,纵然是抓不到你把柄,恶心恶心你也是好的。

“看来你已经有了应对方案,滚蛋吧,耽误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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