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涛刚想解释,门又开了,一位有点瘦削但明显十分干练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看了三人一眼,到办公桌前坐下,才问道:“三位是?”
够嚣张!柳轻权心里不禁轻叹,这都什么世道啊,什么时候轮到乙方这么嚣张了啊!想当年自己跑业务的时候,那可是装孙子装够了,现在居然做业务的当起大爷来了!世道变了啊。不过他也知道,迪克公司出来的人,就这德性!

董标见周柳二人没什么反应,愣了一下,马上想起自己才是采购的正主,本想自嘲一番,但没时间了,忙说道:“周总,我是蓝天服装北区分店的店长董标,这两位是我的助理,小周和小柳。”心下又想起,原来自己居然是没有名片的,回头肯定得印上两盒。

周松点点头:“嗯。找我有事?”

“是这样子的周总,”董标说道,“我们蓝天服装几个店长最近联合成立了一家公司,我们以前一直是卖丝路公司的服装,这次新成立公司,也想照旧做,所以想来和您这边商量一下进货的事。”

“一个月多少货?”周松问道。

“怎么说也得百来万吧。”董标道,“以后说不定还要加。”

“那你们可以去找销售董经理啊,他负责广州地区的销售。”周松有点不满的道,一个月四五百万,的确是不少,但也不至于要他亲自来谈,“你找我,我最终也还是要交给他的。”

周云涛苦笑了一下,知道周松是认为他们几个之所以找他,只是为了拿更大的折扣罢了。的确,这种情况,很多时候,做老总的也不好做,因为老总折扣的权限比一般的业务员乃至销售经理都要高,给起来也比较爽快,这样就搞得很多时候业务员出去谈业务的时候,都不喜欢客户与自己的老总直接对话——至少在合同基本谈妥之前不要直接对话,否则他们的利润就会被压下去,而利润一旦被压下去,提成也就随之而削减,这是业务员最不愿看到的场景了。有鉴于此,很多销售老总都不喜欢碰那些中小型的订单,以免做了事还被下属嫌。

一念及此,他便笑道:“周总,我们董总本来是想找董经理的,不过我以前在CQ的文原服装待过一段时间,我们公司的同事对丝路服装很是佩服,所以便求董总带我们来见下世面,顺便也能认识一下像周总您这样的大人物啊。”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松听了还是挺受用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说道:“文原服装啊,我以前也去参观过,做得还算是可以的,在西南地区来说,也是比较好的公司了。”

“可是跟丝路公司比起来,那是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啊。”周云涛道。

周松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但瞬间又消失了,对周云涛道:“这不能简单的比较,毕竟大家的发展路径不同,所处的区域也不同。”

周云涛点点头,笑道:“那是那是。”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也去过我们行业最领先的公司迪克公司参观过,丝路公司跟迪克公司比起来,又是很远的一段距离了。”

周松颇有点吃惊地抬起头来。他大概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在丝路公司的销售副总面前,说丝路公司不如另一家公司——虽然事实也可能的确如此,不过说出来,与不说出来,那可是两回事了。“噢?那你说说看,丝路公司与迪克公司比起来,在哪里有差距了?”周松放下手里的笔,颇有兴趣地看着周云涛。周云涛被这目光看着没事,董标手心却在冒汗了,心里想着,这家伙,还真什么都敢说啊!

“首先就是每个人的面貌不一样。”周云涛说道,“在迪克公司,大家的精神都是向上的,都是微笑着的,而在丝路公司,呃,我只能说,并非所有的员工都是哭丧着脸的。”

周松眉毛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次,就是品牌力量。”周云涛接着说道,“迪克公司的品牌形象已经深入民心了,全中国一提起中高端品牌,那肯定就是迪克公司;而丝路公司呢?只是定位于中端品牌,这倒也没什么,但无论是品牌形象,还是销售渠道,都只是集中在GD一地——这个,对于公司的品牌建设,还是销售,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接着说。”周松伸了一下手,道。

“周总您忙,我也不多说废话,第三,我是一直在想,公司其实有没有一个总体的规划,就是,公司要做成什么样的企业?公司准备发展哪一方面的业务,放弃哪一方面的业务?我看到的是,丝路公司什么都做,年轻人的服装做,老年人的服装做,连儿童服装也做;男装做,女装也做,中性的服装也做;正装做,礼服做,休闲装也做;高价的有,中等价格的有,连低档价格的也有——总之,一句话,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如果连自己想做些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把手头上的资源都分散去配置,别看现在公司的服装卖得挺火的,到头来,很可能只是服装界的一个小小的浪花而已,瞬间就被别人忘记了。反观迪克公司就不同了,他们一直坚持只做中高档的休闲服装,想一下,全中国服装行业一年的销售额大约是三千个亿吧,迪克公司只是在休闲装里分得一杯羹,就已经可以做上全国老大了;而丝路公司?什么都做,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一个地方性的有一定知名度的品牌而已。”

“第五,就是人。每家公司都说自己是最重视人才的,但事实上,真有几家公司能做得到?另的就不说了吧,就拿员工培养来说,迪克公司的人,都是从自己企业里培养出来的,员工的福利待遇也好,员工也以自己在迪克公司里做事而自豪。至于丝路公司,近年来虽然发展得好,但公司的发展,员工并没有分享到,所以,我听说,丝路公司的员工流失率还是蛮高的。短期内,可能察觉不到这种高流失率带来的危害性,但想一下,长此以往,当所有的员工都只当丝路公司是一个旅店,当自己是一个过客的时候,离丝路的溃败,也就不远了。”周云涛侃侃而谈。

董标听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对企业管理这一方面其实不是很熟,但柳轻权心里却捏了一把汗,觉得周云涛这次剑走偏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想起来,周松刚到丝路公司,对丝路公司倒也还算不上什么感情;恰恰相反,他是比迪克公司出来的,对丝路公司的各种不规范的行为肯定不感冒——大体而言,从大公司出去的人,到了新的小公司里,基本上都是看不惯的,觉得这样不行那样不好,所以,周云涛的做法,应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周松听了,张了张口,但旋即又闭上了,叹了口气,问道:“你真在文原服装公司里待过?”

“如假包换。”周云涛道。他还在做管理咨询顾问的时候,的确给文原服装里做过咨询,那时候在文原服装待了挺长一段时间。

“现在呢?跳槽了?在哪家服装公司了?”周松道。

“啊,这倒没有,我已经转行了。这次过来,纯粹是跟着董总过来开一眼界的。”周云涛道,连忙撇清了自己这个商业间谍的身份。

周松把后背靠在椅子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才说道:“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一来就看到了,的确是个大问题啊。”

周云涛马上接道:“阁下既见及此,何为久而不举,坐致割弱?”

周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口道:“奈掣肘何!”

说罢,眼睛直盯着周云涛,面露微笑,而周云涛也报之以微笑,突然间,两人居然同时“哈哈”的爆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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