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令柳轻权感慨的并不是大厅的宏大，而是自己的渺小。WenXueMi.CoM
任何人，无论任何人，站在这个大厅里，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上海十里洋场，百年积累，产生一个高二十六米，长宽各约一百米的宴会大厅，其实并不难，也无可厚非。
令柳轻权感慨的其实并不是大厅本身，而是在于，身处这个大厅里的，只有区区二十人，包括他，包括老板吴商广，以及总部的几位头头。
“你属猪的呀？”柳轻权转过头问身边的行政专员小开，“二十个人在这么一个大厅里开庆功宴？这里搞个星球大战都不用另外找地方了。”
“哪里是我的意思，是老板钦定的。”小开其实并不小了，年近三十的堂堂男子汉，担任着行政专员这个位置，对着比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柳轻权，却也不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他说，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跟一位前辈参加宴会，受刺激了，才狠下心来，下海到北方去创业，才有今天这番事业的。他说，之所以选这个宴会厅，一来是衣锦还乡，旧地重游，二来是希望我们公司里也能有人做出比他更大的事业。”这句话说得柳轻权也无话可说，却又听得小开小声地嘀咕道：“属猪怎么了？属猪也有错啊？”直听得柳轻权哭笑不得。
宴会在一片欢乐详和的气氛中开始了。
与会人员基本上都是华康集团上海分公司的员工，还有华康集团的老板王功。由于是庆功宴，加上老板有吩咐，今次宴会实报实销，因此席间家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不贵的不点，极尽奢华。
酒过三巡，王功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酒杯，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各位，”王功开始发表讲演了，“这一杯，我要敬我们的柳总。三年前，柳总才刚加入我们华康集团，那时候，还没有人认识他。而现在，柳总就已经是我们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了！”王功顿了一顿，员工们马上识相，热烈地鼓起掌来。由于是庆功宴，还有不少人吹响了口哨。
“其实我是很佩服柳总的。大家知道，我们华康集团是个民营企业，创业之初，各方面都还很不规范，柳总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他进入集团时，还在公司总裁办上班，半年后，就找到我说，公司这样运作是不行的，久了一定会出问题的。我们谈了三次，接下来，我任命他做总裁助理，他前后花了半年时间，把公司所有的制度全部整理了一遍，包括财务、营销、人力资源、公司治理等等方面，其实基本上就是全部重新制定过了。我们公司现行的制度，只要是对我们公司有所了解的人，都会说声‘够完善，完全可以跟跨国大集团比美了’，就是柳总在那半年里定下来的！”顿时，宴会厅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后来柳总要求进入销售部门，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作为企业，什么为王？销售为王！柳总这人，无论到哪里，都是最好的！结果，不出我所料，他在集团总部做了一年业务员，年末时就被评为明星员工！”王功兴奋起来了，“大家知道，我们集团总部在北方，业务也一直在北方，南方这边的知名度极低；再加上我们行业里前几名的企业都在南方，我们想要进入南方，胜算极低呀！就在这时候，又是柳总，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来上海开拓新业务。我跟他说，‘你要去可以，但公司不出钱，不出人，只给你一沓空白的任命书，你敢不敢去？’结果柳总就答应下来了。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柳总赤手空拳，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在上海组建了上海分公司，今年的销售额达到六千万！在座的各位，都是柳总招聘过来的，这些事情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大家说，这一杯，我们应不应该敬柳总的？！”
“该！”人群开始沸腾了，“敬柳总的！”年少得志，的确不能不让人佩服。
酒席告一段落后，柳轻权跟着王功进入了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厅，并关上了门。吹吧，你就吹吧，柳轻权心想，当初要不是你承诺给销售额的百分之一，我才不会充这大头蒜跑来上海从头开始呢～呃，权当锻炼吧。
两人坐定，就公司的一些事情谈了一阵，王功笑了起来，“轻权啊，我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聊过了吧。”
柳轻权忙说道：“是，王总，差不多一年了。”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刚才，王总您太过奖了，愧不敢当啊。”
王功脸一板，“什么话！我王功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向来不说那些虚的。”想了想，又笑道：“你是怕我不给你奖金吧，哈哈，我王功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不算数？”说罢，从西服内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柳轻权，“六十二万，一分都少不了你的。另外，再给你加多十万奖金。密码是你生日后六位数字。”
柳轻权忙接过，满脸笑容：“谢谢王总！”
王功望了他一眼，说道：“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还有，你要求的今晚到广州的机票我也让小开帮你订好了，算公司的。放你的这一个星期假，你就好好的休息吧。”
柳轻权说道：“嗯，我一定会的，谢谢王总关心了。”
王功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呢？我难得来一次上海，还想着这两天跟你多聊聊呢。”
柳轻权忙接上，说道：“来日方长嘛王总，我回来后再好好的向您汇报工作。”
王功笑了起来，“是去广州见女朋友吧！”
柳轻权也笑了起来，“是，不过更重要的是，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二
北京商务中心二十三楼。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冒犯你的虎威，孙总，”杨名拿起桌上的龙井，轻轻嗫了一口，开始了并不能令人愉快的开场白，“可我的判断是，这回你看错人了。”
“理由。”天鼎集团的控股大股东孙传威面色不是太好看，但多年来的上位者气质倒也起了作用，他并没有发怒。
杨名打开手提电脑中的一个文档，将其投影在大屏幕上。“根据我这段时间对天鼎集团所有财务资料的分析，我发现这是很不正常的。你看，”杨名显出了其中一页，“天鼎集团旗下五间公司，现金合计十六个亿，占总资产的30%了，现金比重过高了，更奇怪的是，这十六个亿基本上都在母公司天鼎实业手中，与此同时，我没有看到任何与大额投资相关的资料。疑问一：天鼎实业收集那么多现金干嘛？”
杨名跟着打开另一页：“疑问二：三个月以来，现金金额基本上没有变化过。你看，前三个月，集团现金存量分别是15.8亿、16.1亿、15.9亿。收集了大量现金而不用，孙总，你们的李总裁可真有意思。再看第三点，从利息收入上来看，去年现金的收益只有0.53%，而就算是活期存款，也绝不止这个数吧。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根据最低的利息收入，还有四个亿的现金是没有产生任何收益的。疑问三：这四个亿哪里去了？呃，当然了，我没有排除因李总对钞票有些兴趣而将其堆放在库存里的可能性。疑问四，既然公司有十几个亿的现金，集团居然还要以旗下子公司为抵押贷款，因此而产生的财务费用比之前上升了18%，这样做法对公司究竟有何好处？”
“结论。”孙传威的脸色开始发青了，他没想到自己亲自出马重金聘回来的总裁居然还有这猫腻，而之前的财务审计却居然没有任何发现！
“结论就是：天鼎集团有大约十三亿的现金被用到了计划以外的地方，而这个计划外的计划，似乎孙总你并不知道。”杨名望着孙传威，说道。
“去向？”孙传威的脸色越来越冷。
“孙总，你看，我只是就财务资料进行分析，李总的移花接木，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了解呢？”杨名一边将电脑上的文档关掉，一边说道，“不过，据我所知，第一，由于今年整体环境的不景气，正常情况下，李总今年的利润目标是铁定完成不了的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什么大变化，他那将近五百万的年终奖很有可能拿不到；第二，李总之前曾在大摩任职一段时间，而前几个月国际期货市场上大豆的价格跌宕起伏，对于李总那样的高手，我估计宝刀未老呢。综合其他一些线索，我相信，孙总，您只要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的。”顿了顿，杨名露出了微笑，“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大豆期货市场这几个月只涨不跌，根据我掌握内部财务资料，那十三个亿至少已经变成二十个亿了——非主营业务收入比主营业务收入还高啊，恭喜恭喜，孙总，你赚大了。”
听了这话，孙传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样的人，再能干也不能留在公司！”然后觉得自己给脸色一个刚刚帮了自己在忙的人看不是太好，微笑着说：“早就听你们陈总监说，他那个会计师事务所里有位叫杨名的小伙子，入行两三年了，对财务数据特别敏感，哪个报表有什么问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出道以来，已经屡立战功，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杨名合上电脑，“孙总你过奖了，怎么也比不上孙总您刚过不惑之年就拥有了这么大一家集团公司啊。而且，”杨名拿起孙传威递过来的支票，扫了一眼，觉得这一个星期的年假即使没有真正休成，却也值了，于是对着孙传威扬了扬，“这是我的份内事嘛。”
“杨先生，”孙传威很诚恳的道，“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能冒昧问一句，你的年收入是多少吗？你知道，我们集团的财务总监人很好，但专业能力不是太强，很需要有一位得力的财务经理，呃，或者财务副总监协助。”
“怎么，想请我加入你们公司啊？哈，这个就不必了，我也有一些自己的计划。不过还是非常谢谢你，孙总。”杨名笑道。
“啊！”孙传威轻轻感叹了一句，“看来有人先下手为强了。无论如何，杨先生，请给我个机会表达一下谢意，我还有什么可能帮到你的吗？”
杨名正待开口拒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信息杀到。杨名扫了一眼，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字。他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转向孙总威：“当然有的，孙总，能不能请贵集团前台那位美丽的苏小姐帮我订张今晚到广州的机票？我希望是商务舱。”他看到孙传威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三
西湖畔，世纪广场楼顶的360度旋转餐厅，座无虚席，却丝毫不见喧闹。事实上，作为当地最有名的西餐厅，顾客们在这里欣赏着湖光山色，很多时候就已经将喧闹的心给压下去了。
“每次我坐在这里，”何敏欣手持咖啡杯，却并不喝，目光扫往不远处的西湖，无限感慨道，“都会觉得，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这么美好的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努力呢？”
坐她对面的李云鹏笑了起来，“原来何小姐是读哲学出身的啊！佩服佩服，终于让我见识到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神风采了。”
何敏欣听了，也笑了起来：“见笑了。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咖啡，味道特别正，杭州城里估计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何小姐有空就过来品品咖啡好了，反正你住得离这里也不远。”李云鹏建议道。
何敏欣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咯咯”笑了几声，道：“我可不像李总你这么有钱，可能有空就过来品咖啡。我呀，一天的生活费，估计就只能喝两杯咖啡了。”
“何小姐太谦了！”李云鹏非常欣赏地盯着何敏欣，一点儿也不曾想过“非礼勿视”是什么意思，“我们公司在找到何小姐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何小姐了。三年前南方S大学毕业，先在宝天集团任人力资源专员，半年后升主管，一年后升人力资源经理；成为经理后经常通过UTS猎头公司挖人，不想半年后自己却加入了UTS，委托猎头办事的人成了猎头。入行一年半以来战绩彪柄，杭州城里最大的十家公司里，基本上都有何小姐介绍进去的高层。就这个业绩，何小姐在UTS公司里，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吧，居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啊。”
何敏欣应对这种赞誉已经轻车熟路了，连忙推辞道，“这点小事哪敢在李总面前提！李总是天力公司的人力资源副总，我只不过为李总鞍前马后效劳一番罢了，哪敢在李总面前吹牛！而且，无论怎么样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李总你不知道，我们这行做事最是小心翼翼了，我们如果在上班打电话给目标人物，一般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等等，我先把门关了！’，搞得我们好像个地下工作者似的！”
李云鹏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稍稍的破坏了餐厅里的静谧氛围，惹得周遭几人转过头来看他。李云鹏颇不好意思把笑声音量降低，说道：“说起来也是惭愧，我们公司缺个信息总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后来委托错头公司找，找到了跨国公司CES的杭州区首席工程师崔天其，那家伙却舍不得CES的良好福利，死不肯跳糟，才找到你们想想办法。嘿，没想还真成了！你究竟是怎样把他搞定的？”说完，一脸好奇加诚心。
何敏欣也不藏私，说道，“你注意到他大学时是校学生会主席么？”见到李云鹏点头，于是接着说，“我从他的几个朋友处了解到，他在大学时候非常活跃，很有领袖风范的，毕业后十余年来，却一直做着技术工作，而且在CES这种跨国集团里，像他这种职位，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基本上都没有太多上升的空间了，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我在找他之前，先跟你们公司李老板，也就是你爸爸沟通过，然后再去找崔天其，就问了两个问题：CES在二十年前是怎么样一个情况？CES当年的技术总监现在年薪多少？呵，崔天其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会选择。”
“也就是说，诱之以利？”李云鹏问。见到何敏欣点头，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如此！我们之前以为我们提供不了比CES更稳定的福利——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倒闭，就一味的晓之以义，说什么要发展中国信息产业，原来错了！我们应该让他看到我们的美好前景！告诉他，十年后，他甚至有可能成为中国的比尔·盖茨，呃，中国的比尔·盖茨手下的二号人物！”
何敏欣点点头：“我们挖人就讲究一个字：钱。所谓的美好前景，只不过是未来的钱罢了。做猎头的，如果连故事都不会讲，那还做什么猎头？！”
李云鹏连连点头：“言之有理！”又说道：“无论如何，这次你帮了我们公司一个大忙，让我做点事感谢一下你吧。”
何敏欣心下一笑，忙说道：“李总，李公子，不用了，这是我的份内事！”
李云鹏盯着何敏欣的眼睛，颇为热切的道：“那一定要，你总得让我做点事情表现一下吧。哦，对了，明天我准备开游艇出海，要不你也一起来？”李云鹏的眼睛里，那是说不出的期待。
何敏欣刚想拒绝，这时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了。一条信息杀到。
李云鹏眼睛却一跳：这条信息的提示音，可跟其他信息的提示音大不相同！
何敏欣歉意地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看一下。”低下头来，眼睛飞快地从手机上扫过，轻快地从心里笑了出来，洋溢到嘴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云鹏问道。
何敏欣抬起头，“很抱歉了李总，明天我不能陪你出海了，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你男朋友？”李云鹏觉得自己有点心虚。
“不是，一位好朋友。”何敏欣目光并没有在李云鹏身上停留，而是转向了西湖，“一位很好的朋友。”
令柳轻权感慨的并不是大厅的宏大，而是自己的渺小。WenXueMi.CoM
任何人，无论任何人，站在这个大厅里，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上海十里洋场，百年积累，产生一个高二十六米，长宽各约一百米的宴会大厅，其实并不难，也无可厚非。
令柳轻权感慨的其实并不是大厅本身，而是在于，身处这个大厅里的，只有区区二十人，包括他，包括老板吴商广，以及总部的几位头头。
“你属猪的呀？”柳轻权转过头问身边的行政专员小开，“二十个人在这么一个大厅里开庆功宴？这里搞个星球大战都不用另外找地方了。”
“哪里是我的意思，是老板钦定的。”小开其实并不小了，年近三十的堂堂男子汉，担任着行政专员这个位置，对着比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柳轻权，却也不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他说，当年他就是在这里跟一位前辈参加宴会，受刺激了，才狠下心来，下海到北方去创业，才有今天这番事业的。他说，之所以选这个宴会厅，一来是衣锦还乡，旧地重游，二来是希望我们公司里也能有人做出比他更大的事业。”这句话说得柳轻权也无话可说，却又听得小开小声地嘀咕道：“属猪怎么了？属猪也有错啊？”直听得柳轻权哭笑不得。
宴会在一片欢乐详和的气氛中开始了。
与会人员基本上都是华康集团上海分公司的员工，还有华康集团的老板王功。由于是庆功宴，加上老板有吩咐，今次宴会实报实销，因此席间家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不贵的不点，极尽奢华。
酒过三巡，王功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酒杯，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各位，”王功开始发表讲演了，“这一杯，我要敬我们的柳总。三年前，柳总才刚加入我们华康集团，那时候，还没有人认识他。而现在，柳总就已经是我们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了！”王功顿了一顿，员工们马上识相，热烈地鼓起掌来。由于是庆功宴，还有不少人吹响了口哨。
“其实我是很佩服柳总的。大家知道，我们华康集团是个民营企业，创业之初，各方面都还很不规范，柳总那时候还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他进入集团时，还在公司总裁办上班，半年后，就找到我说，公司这样运作是不行的，久了一定会出问题的。我们谈了三次，接下来，我任命他做总裁助理，他前后花了半年时间，把公司所有的制度全部整理了一遍，包括财务、营销、人力资源、公司治理等等方面，其实基本上就是全部重新制定过了。我们公司现行的制度，只要是对我们公司有所了解的人，都会说声‘够完善，完全可以跟跨国大集团比美了’，就是柳总在那半年里定下来的！”顿时，宴会厅里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后来柳总要求进入销售部门，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作为企业，什么为王？销售为王！柳总这人，无论到哪里，都是最好的！结果，不出我所料，他在集团总部做了一年业务员，年末时就被评为明星员工！”王功兴奋起来了，“大家知道，我们集团总部在北方，业务也一直在北方，南方这边的知名度极低；再加上我们行业里前几名的企业都在南方，我们想要进入南方，胜算极低呀！就在这时候，又是柳总，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来上海开拓新业务。我跟他说，‘你要去可以，但公司不出钱，不出人，只给你一沓空白的任命书，你敢不敢去？’结果柳总就答应下来了。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柳总赤手空拳，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在上海组建了上海分公司，今年的销售额达到六千万！在座的各位，都是柳总招聘过来的，这些事情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大家说，这一杯，我们应不应该敬柳总的？！”
“该！”人群开始沸腾了，“敬柳总的！”年少得志，的确不能不让人佩服。
酒席告一段落后，柳轻权跟着王功进入了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厅，并关上了门。吹吧，你就吹吧，柳轻权心想，当初要不是你承诺给销售额的百分之一，我才不会充这大头蒜跑来上海从头开始呢～呃，权当锻炼吧。
两人坐定，就公司的一些事情谈了一阵，王功笑了起来，“轻权啊，我们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聊过了吧。”
柳轻权忙说道：“是，王总，差不多一年了。”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刚才，王总您太过奖了，愧不敢当啊。”
王功脸一板，“什么话！我王功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向来不说那些虚的。”想了想，又笑道：“你是怕我不给你奖金吧，哈哈，我王功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不算数？”说罢，从西服内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柳轻权，“六十二万，一分都少不了你的。另外，再给你加多十万奖金。密码是你生日后六位数字。”
柳轻权忙接过，满脸笑容：“谢谢王总！”
王功望了他一眼，说道：“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还有，你要求的今晚到广州的机票我也让小开帮你订好了，算公司的。放你的这一个星期假，你就好好的休息吧。”
柳轻权说道：“嗯，我一定会的，谢谢王总关心了。”
王功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呢？我难得来一次上海，还想着这两天跟你多聊聊呢。”
柳轻权忙接上，说道：“来日方长嘛王总，我回来后再好好的向您汇报工作。”
王功笑了起来，“是去广州见女朋友吧！”
柳轻权也笑了起来，“是，不过更重要的是，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二
北京商务中心二十三楼。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冒犯你的虎威，孙总，”杨名拿起桌上的龙井，轻轻嗫了一口，开始了并不能令人愉快的开场白，“可我的判断是，这回你看错人了。”
“理由。”天鼎集团的控股大股东孙传威面色不是太好看，但多年来的上位者气质倒也起了作用，他并没有发怒。
杨名打开手提电脑中的一个文档，将其投影在大屏幕上。“根据我这段时间对天鼎集团所有财务资料的分析，我发现这是很不正常的。你看，”杨名显出了其中一页，“天鼎集团旗下五间公司，现金合计十六个亿，占总资产的30%了，现金比重过高了，更奇怪的是，这十六个亿基本上都在母公司天鼎实业手中，与此同时，我没有看到任何与大额投资相关的资料。疑问一：天鼎实业收集那么多现金干嘛？”
杨名跟着打开另一页：“疑问二：三个月以来，现金金额基本上没有变化过。你看，前三个月，集团现金存量分别是15.8亿、16.1亿、15.9亿。收集了大量现金而不用，孙总，你们的李总裁可真有意思。再看第三点，从利息收入上来看，去年现金的收益只有0.53%，而就算是活期存款，也绝不止这个数吧。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根据最低的利息收入，还有四个亿的现金是没有产生任何收益的。疑问三：这四个亿哪里去了？呃，当然了，我没有排除因李总对钞票有些兴趣而将其堆放在库存里的可能性。疑问四，既然公司有十几个亿的现金，集团居然还要以旗下子公司为抵押贷款，因此而产生的财务费用比之前上升了18%，这样做法对公司究竟有何好处？”
“结论。”孙传威的脸色开始发青了，他没想到自己亲自出马重金聘回来的总裁居然还有这猫腻，而之前的财务审计却居然没有任何发现！
“结论就是：天鼎集团有大约十三亿的现金被用到了计划以外的地方，而这个计划外的计划，似乎孙总你并不知道。”杨名望着孙传威，说道。
“去向？”孙传威的脸色越来越冷。
“孙总，你看，我只是就财务资料进行分析，李总的移花接木，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了解呢？”杨名一边将电脑上的文档关掉，一边说道，“不过，据我所知，第一，由于今年整体环境的不景气，正常情况下，李总今年的利润目标是铁定完成不了的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什么大变化，他那将近五百万的年终奖很有可能拿不到；第二，李总之前曾在大摩任职一段时间，而前几个月国际期货市场上大豆的价格跌宕起伏，对于李总那样的高手，我估计宝刀未老呢。综合其他一些线索，我相信，孙总，您只要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的。”顿了顿，杨名露出了微笑，“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大豆期货市场这几个月只涨不跌，根据我掌握内部财务资料，那十三个亿至少已经变成二十个亿了——非主营业务收入比主营业务收入还高啊，恭喜恭喜，孙总，你赚大了。”
听了这话，孙传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样的人，再能干也不能留在公司！”然后觉得自己给脸色一个刚刚帮了自己在忙的人看不是太好，微笑着说：“早就听你们陈总监说，他那个会计师事务所里有位叫杨名的小伙子，入行两三年了，对财务数据特别敏感，哪个报表有什么问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出道以来，已经屡立战功，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杨名合上电脑，“孙总你过奖了，怎么也比不上孙总您刚过不惑之年就拥有了这么大一家集团公司啊。而且，”杨名拿起孙传威递过来的支票，扫了一眼，觉得这一个星期的年假即使没有真正休成，却也值了，于是对着孙传威扬了扬，“这是我的份内事嘛。”
“杨先生，”孙传威很诚恳的道，“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能冒昧问一句，你的年收入是多少吗？你知道，我们集团的财务总监人很好，但专业能力不是太强，很需要有一位得力的财务经理，呃，或者财务副总监协助。”
“怎么，想请我加入你们公司啊？哈，这个就不必了，我也有一些自己的计划。不过还是非常谢谢你，孙总。”杨名笑道。
“啊！”孙传威轻轻感叹了一句，“看来有人先下手为强了。无论如何，杨先生，请给我个机会表达一下谢意，我还有什么可能帮到你的吗？”
杨名正待开口拒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信息杀到。杨名扫了一眼，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字。他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转向孙总威：“当然有的，孙总，能不能请贵集团前台那位美丽的苏小姐帮我订张今晚到广州的机票？我希望是商务舱。”他看到孙传威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三
西湖畔，世纪广场楼顶的360度旋转餐厅，座无虚席，却丝毫不见喧闹。事实上，作为当地最有名的西餐厅，顾客们在这里欣赏着湖光山色，很多时候就已经将喧闹的心给压下去了。
“每次我坐在这里，”何敏欣手持咖啡杯，却并不喝，目光扫往不远处的西湖，无限感慨道，“都会觉得，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这么美好的生活变得更美好而努力呢？”
坐她对面的李云鹏笑了起来，“原来何小姐是读哲学出身的啊！佩服佩服，终于让我见识到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神风采了。”
何敏欣听了，也笑了起来：“见笑了。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咖啡，味道特别正，杭州城里估计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那何小姐有空就过来品品咖啡好了，反正你住得离这里也不远。”李云鹏建议道。
何敏欣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咯咯”笑了几声，道：“我可不像李总你这么有钱，可能有空就过来品咖啡。我呀，一天的生活费，估计就只能喝两杯咖啡了。”
“何小姐太谦了！”李云鹏非常欣赏地盯着何敏欣，一点儿也不曾想过“非礼勿视”是什么意思，“我们公司在找到何小姐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何小姐了。三年前南方S大学毕业，先在宝天集团任人力资源专员，半年后升主管，一年后升人力资源经理；成为经理后经常通过UTS猎头公司挖人，不想半年后自己却加入了UTS，委托猎头办事的人成了猎头。入行一年半以来战绩彪柄，杭州城里最大的十家公司里，基本上都有何小姐介绍进去的高层。就这个业绩，何小姐在UTS公司里，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吧，居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啊。”
何敏欣应对这种赞誉已经轻车熟路了，连忙推辞道，“这点小事哪敢在李总面前提！李总是天力公司的人力资源副总，我只不过为李总鞍前马后效劳一番罢了，哪敢在李总面前吹牛！而且，无论怎么样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李总你不知道，我们这行做事最是小心翼翼了，我们如果在上班打电话给目标人物，一般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等等，我先把门关了！’，搞得我们好像个地下工作者似的！”
李云鹏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稍稍的破坏了餐厅里的静谧氛围，惹得周遭几人转过头来看他。李云鹏颇不好意思把笑声音量降低，说道：“说起来也是惭愧，我们公司缺个信息总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后来委托错头公司找，找到了跨国公司CES的杭州区首席工程师崔天其，那家伙却舍不得CES的良好福利，死不肯跳糟，才找到你们想想办法。嘿，没想还真成了！你究竟是怎样把他搞定的？”说完，一脸好奇加诚心。
何敏欣也不藏私，说道，“你注意到他大学时是校学生会主席么？”见到李云鹏点头，于是接着说，“我从他的几个朋友处了解到，他在大学时候非常活跃，很有领袖风范的，毕业后十余年来，却一直做着技术工作，而且在CES这种跨国集团里，像他这种职位，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基本上都没有太多上升的空间了，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我在找他之前，先跟你们公司李老板，也就是你爸爸沟通过，然后再去找崔天其，就问了两个问题：CES在二十年前是怎么样一个情况？CES当年的技术总监现在年薪多少？呵，崔天其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会选择。”
“也就是说，诱之以利？”李云鹏问。见到何敏欣点头，一拍大腿道：“哎呀，原来如此！我们之前以为我们提供不了比CES更稳定的福利——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倒闭，就一味的晓之以义，说什么要发展中国信息产业，原来错了！我们应该让他看到我们的美好前景！告诉他，十年后，他甚至有可能成为中国的比尔·盖茨，呃，中国的比尔·盖茨手下的二号人物！”
何敏欣点点头：“我们挖人就讲究一个字：钱。所谓的美好前景，只不过是未来的钱罢了。做猎头的，如果连故事都不会讲，那还做什么猎头？！”
李云鹏连连点头：“言之有理！”又说道：“无论如何，这次你帮了我们公司一个大忙，让我做点事感谢一下你吧。”
何敏欣心下一笑，忙说道：“李总，李公子，不用了，这是我的份内事！”
李云鹏盯着何敏欣的眼睛，颇为热切的道：“那一定要，你总得让我做点事情表现一下吧。哦，对了，明天我准备开游艇出海，要不你也一起来？”李云鹏的眼睛里，那是说不出的期待。
何敏欣刚想拒绝，这时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了。一条信息杀到。
李云鹏眼睛却一跳：这条信息的提示音，可跟其他信息的提示音大不相同！
何敏欣歉意地笑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看一下。”低下头来，眼睛飞快地从手机上扫过，轻快地从心里笑了出来，洋溢到嘴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云鹏问道。
何敏欣抬起头，“很抱歉了李总，明天我不能陪你出海了，有人约我明天早上在广州喝早茶。”
“你男朋友？”李云鹏觉得自己有点心虚。
“不是，一位好朋友。”何敏欣目光并没有在李云鹏身上停留，而是转向了西湖，“一位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