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我终于完成了在学校的进修学习,怀里揣着刚考出来的四级应知,六级的应会证书,回到了久违一年的单位。
工厂还是老样子,离开这一年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多大变化,进了厂区,瞧着那些在车间忙忙碌碌工作的工友们,我长长嘘了一口气。现在,我总算不用再和他们一样八个小时在车间里累死累活,把宝贵的生命消磨在这种无聊的重复运动中去。

“嗨!李杰,你总算回来了呀?”刚到车间办公室门口,恰巧与几个一起进厂的工友迎面相遇,见到我他们先是一愣,接着满面惊喜地向我跑来。

“哈哈!小袁、胖子还有猴子!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不客气地先给了他们每人一拳,嘻嘻哈哈地算打了招呼,接着连忙掏出烟来撒了一圈,搂着和我关系最好的胖子肩膀,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你们三个家伙上班又在偷懒?小心给主任抓住,扣光你们这月的奖金!”

“扣不了钱,里面机器坏了,正在组织人员抢修呢,要不,打死我们也不敢这时候跑出来呀。咦,红双喜?我靠!你小子出去一年难道发财啦?居然抽这么好的烟?”

这三个小子贪得无厌,瞧着好烟就两眼放光,嘴里叼着根还不满足,争抢着非要从我这打土豪、分田地,看来大有把我扒掉几层皮誓不罢休的劲头,还好我知道今天回厂肯定要受剥削,身上弹药准备还算充分,用了足足六发“子弹”才堵住了他们的臭嘴。

“李杰,这次回来是不是要进机修间了?你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呀,真是眼红死我们了。”猴子抽着烟,一脸羡慕地看着我,似乎觉得大家都是同一年进厂的,这么多人中怎么就惟独我有这么好运呢?

“老大,教兄弟几招怎么样?你究竟是怎么从车间里跳出来的呀?”胖子进厂的时候又白又胖,一米七的个子却足足有一百八十多斤,可两年流水线干下来,身上的肥肉少说也掉了三十多斤的膘,不光如此,每天还累得哈乞连天,走路像吊死鬼一样晃来飘去,眯着眼的惨样在车间里得了个“天不亮”的雅号。

“是呀!是呀!老大,教兄弟几招?这车间的活简直不是人干的,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未老先衰不可。”小袁跟着胖子也叫起我老大来,看来我走后他们的确是受了不苦。

但是,我能教他们么?看着他们期待的表情我哭笑不得。难道和他们直说,我这机会是靠拍领导马屁,送礼走后门得来的?要真是把这话说出去,拿了好处的领导还不恼羞成怒,非得把我打回原型不可。

“我也不知道,也许领导看我长得帅吧,当初通知我去学习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呢。”我装模作样地挠挠脑袋装傻,引来他们一片鄙视地笑骂声。

“不好意思,兄弟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以后有能力我肯定拉你们一把,可现在只能说抱歉了。”见他们信以为真,一口一句地羡慕我运气好,我暗暗惭愧地想道。

由于今天是回厂报道的,加上我也怕他们追着这事刨根问底,随意聊了几句,就脱身向车间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推开办公室,就瞧见车间主任周云手里拿着张报纸,面前放着杯清茶,正悠闲自得地看着。我连忙闪身进门去,恭恭敬敬地他问了声好。

“哎!是李杰啊,学习结束了?今天回来报道?呵呵,来!来!来!过来这边坐!”周云抬头见到是我,顿时眉开眼笑,屁股抬抬向我招招手。

我先把门带上,满面堆着笑走了过去,不等周云开口,先敬了根烟,再把我得来的证书从包里取出来放到他面前。

“周主任,这是我在学校拿的证书,谢谢您给了我这次学习的机会。”

“什么主任,叫师傅!办公室又没外人,整那么一套虚的干啥?”周云笑容可掬地拿起我的证书瞧了瞧,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听到我对他的称呼时,他却浓眉一竖,不悦地训道。

“嘿嘿……师傅,我这不是怕栾主任在嘛,怎么?他出去了?”往里面休息室探了探头,周云是车间主任,也是我这次进修学习的最大助力。当年我吃不了车间的苦,动着歪脑筋,就把算盘打到了这个爽直的北方汉子身上。投其所好,再加上嘴甜,马屁拍得震天响,还厚颜无耻地登门拜访了无数次,并取得了他老婆、儿子的好感。一次过节醉酒,经师娘的提议,他一高兴私下里就收我做了他的徒弟。要不然,去年也不会顶着副主任的压力,放着机修间那么多人不用,唯独把我这个没有任何技术经验的人派出去脱产学习了。

“今天车间里设备出了点问题,老栾带人忙去了。”周云挥挥手,他和副主任栾大海是死对头,两个人平日里明争暗斗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怎么样?这次回厂,去机修间独当一面有没有把握?你可是我亲自点名才派出去的,要是回来干不好活,我这老脸可没地方搁噢。”周云不想多提栾大海的事,手里拿着我那两张证书翻来覆去地瞧,依旧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呵呵,六级电工您还不放心呀?”我点了点那张六级的应会证书,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派我出去,我那能给师傅您丢脸呢,要是学不好就回来,您还不得吃了我?”

“好小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周云哈哈一笑,他是担心我虽然拿到证书却拿不出活,为了我出去的事栾大海不知道在车间里冷言冷语说了多少,要是我丢了他的脸,他这个主任还能下得了台?对此有些担心也是正常的。

但是,我虽然把大话说出了口,却也不是无的放失,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按师傅的话说起来绰绰有余,我们工厂的流水线既不复杂,也不是高科技,干这些活完全是不在话下。

刚和周云聊了几句,就听到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我顿时吓了一跳,扭头往回一望,只见车间副主任栾大海铁青着一副面孔,气呼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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