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掌灯时分,曼清院底楼的宽阔大堂的下席位上,已经坐满了衣饰华丽的各色人等,明晃晃的火烛照映下,他们俱在小声地说笑着,一时间,大堂内充盈了嗡嗡的细碎声响,就好似蜂巢般。
“黄公子,能否跟你问个事情呢?”大堂左旁的包间内,跪坐在前排的荣娇娇忽然偏回螓,向着斜后排的黄笛娇嘀嘀地问道。

跪坐在荣娇娇左右两边的郎雍与宋世杰等人,听闻到美人儿的话语,纷纷地停下议论,并迅地转过头来,用愤恨的目光狠瞪着黄笛那俊秀的脸庞,他们心中隐隐地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荣娇娇小姐,自从在庭院里与黄笛这小百脸一番寒暄后,好象就对他很有兴趣。

黄笛望了望旁边吃吃轻笑的独孤凤,仿佛没注意到前面那些喷火般的眼神,他盯着荣娇娇那张秀媚的俏脸,露出了一副很是迷醉的模样,嘿然说道:“娇娇小姐请说。”

荣娇娇与黄笛那深邃如渊的目光甫相对视,蓦然间,她的心中竟升起一种强烈的不自然的感觉,她心下微惊,慌忙地将目光撤到独孤凤那边,强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娇娇只是有些好奇,众所周知,凤小姐向来深居简出,黄公子却是如何与之相识的呢?”前面正自竖起耳朵的郎雍等人,机灵点的少数三两人,心中突然地微微一动,暗自忖道:是啊,这独孤凤虽然美则美矣,但是据说素来清高自傲,极少理会异性,而且她还深居皇宫内廷。护卫皇室,绝少外出,可这黄小白脸却怎么与她认识的呢?

“说来也是缘分造就,”只见这黄笛深情地望着独孤凤,好象很是感慨地说道,“数日前,小可游学到洛阳。但想要宿栈的时候,觉盘缠竟然已为扒手尽数偷去,正自彷徨间,适逢凤小姐经过,她当下就慷慨解囊。资我金银,我两人,亦由是而得相识。”——

果然是吃软饭的家伙。宋世杰等人看着黄笛英俊的脸庞,儒雅的举止,眼神里百味交缠。又是嫉妒,又是忿恨。

“是么?”荣娇娇此时亦镇静了心神,她听了黄笛声情并茂地述说。瞥眼已憋红了雪脖的独孤凤,她脸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娇娇小姐与众位公子是何等的身份,小可岂敢以虚言相欺。”

“好象秀芳小姐要出来了。”此时独孤凤忽然转回螓,曼声说道,此时她唇角边上的那抹古怪的笑意还没有散去,而望向大堂前面那略高于大堂地面的厅台地一双明澈美眸,正射出热切的光芒。

荣娇娇等人听到独孤凤的娇语,齐齐回头。他们的目光刚刚投向了大堂前面的空阔厅台上,便听见一阵轻缓悦耳地丝竹清声,仿佛倏忽而来的天外籁音,瞬息间,已在大堂的空间若有若无地飘了起来。

就在大堂内的嗡嗡声突然刹住的时候。一阵轻灵飘渺地歌声缓缓地从丝竹清声中自然地衍生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独孤凤正沉浸在兴浓处。突然觉察到身旁黄笛的身躯猛地僵直起来,她微微奇怪地回过螓,正见他的脸上现出了异常古怪地神色。

“陛下,这是尚秀芳小姐的新曲,”独孤凤轻启樱唇,娓娓地传音道,“据说还是次献唱,陛下不喜欢听么?”——

这黄笛,正是与独孤凤微服出宫的隋帝杨广!

听到独孤凤的传音,杨广嘴角微翘,偏身凑到她的耳珠边,嘿然道:“我知道这是,我还知道它共有三个版本呢。”

“三个版本?”独孤凤感觉到杨广那股浑厚火热的男子气息喷进了自己耳朵,耳轮登时微红,她没敢回头看杨广,只是喃喃地念道。

“对,据我所知是三个。”杨广坐正了身躯,一双闪耀着异样神采的炯炯目光转向外面的厅台,心中忖道,“可是,这词明明是后世宋朝地苏轼填出来的,现在怎么就有了呢?而且,这韵感,这曲调,也是二十世纪的乐人谱出的,隋朝的尚秀芳却怎么就会唱了呢?”

“难道这尚秀芳,也是……”杨广刚思忖到这里,忽然见到厅台左侧地偏门内,如云如雾般的涌出了二十余名身着鲜艳华服地秀美舞姬,她们聚在一块,丹唇轻启,和着那个不知从何处飘出的轻灵空辽的声音,缓缓地吟唱,明亮的烛光中,只见厅台上广袖飞扬,花团锦簇,直教座中的众人看花了眼,由不得地凝神静气……

霎时间,满座的大堂内,只剩下婉转起伏,寂寥空灵的歌声。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歌声无歇,那些舞姬且舞且行,俄顷,便犹如凌波仙子般的微步到厅台的中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歌声到此,这二十余名团成一朵硕大花蕾的舞姬,轻柔地向前弯身,刹那间,就仿佛纷纷层层的花瓣般,缓缓地绽将开来,把静静寂寂地站在花朵中间的,一个优美的亭亭背影呈露给台下已经目瞪口呆的众人。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唱到此处,台上那个修长匀称的身影仿如娇花嫩蕊似的,徐徐转回,终以正面对向台下的诸人。

杨广抛开纷乱的心绪,凝神放眼望去,当他瞧清了台上那素手捧心,启唇曼歌的玉人的容貌的时候,饶是以他久处众香国,而且几乎看遍了当世美女的阅历,清澄明澈的目光亦禁不住地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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