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刘老板的请求,石山客栈我们自己经营就可以啊!再说,石山客栈现在根本就没多少生意,何必要一个外人来插手?”陆湘看着手里刚刚签署的与丰盛号的合作协议,十分疑惑的问道。
昨天陆有贵给乐伯爵他们出了个解决目前困局的主意,小公主没想到的是,那些山南省的大小势力尚未达成什么协议,倒是刘老板和陆有贵以极快的速度达成了一个合作协议。这个协议看起来很简单,石山领的石山客栈以一个极低的租金租赁给丰盛号经营,丰盛号承若在开有云来客栈的城镇,会支持馨香园在当地的发展。这个表面上一目了然的协议,背后却似乎藏着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让小公主也疑惑不已。陆湘的问题正好问出了她的心声,不由得点头表示支持,侧着脸期待的看着坐在旁边椅子上翻看着几页纸张的陆有贵。

陆有贵放下手里的几页写满字的纸张,略微想了想,注意力似乎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圆桌对面做着的陆湘,今天陆湘穿着一套鹅黄色的裙装,头发梳成一个很普通的矮髻,插着一只玉石发簪,耳畔垂着两绺调皮的发丝,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可爱,陆有贵仔细的欣赏着,浑然忘了身边的小公主和李凤兰。

小公主看着陆有贵定定的看着陆湘,开始还以为是陆有贵在思考如何回答陆湘的问题,可是等陆湘的脸上飞起两朵诱人的红霞,才发现事情不大对劲,抬起脚在陆有贵的脚上用力的踩了一脚。

“哎呀!哦……对了,湘儿刚才问什么来着?”陆有贵有些不满小公主打断了自己的赏美的举动,跟鼓着眼睛的小公主狠狠的对了一眼,忽然笑着问道。

小公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了看风轻云淡的陆有贵,感叹着此人的皮厚,无奈的说道:“她问你跟丰盛号的刘老板达成的这个协议背后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陆有贵端起面前的茶杯嗅了嗅,随声答道:“这个问题呀!嗯,确实是有些原因的,当然不是因为我们不会经营客栈,也不是为了馨香园的扩张发展。其实这个丰盛号背后的势力你们清楚么?”

陆湘看着少爷清澈的眼神凝眉回想着关于丰盛号的情况,李凤兰随意的品着香茗,似乎对这个问题兴趣不大,倒是对陆有贵刚才正在看的几张纸比较有兴趣,目光不时的转向桌面上的纸张。

小公主回想了一下说道:“丰盛号背后的势力应该是军方的几个老人,当时文皇帝他老人家应该是念着军功袍泽,默许了他们组建了这个商号,一方面作为对帝国食盐购买的补充,另一方面也有对那些将军的赏赐的意思。现在虽然那几个老将军都不在了,他们的家族却仍然在军伍中有着不小的号召力,更有众多的子孙在军队中任职,实力还是不错的。”

陆有贵赞赏的点点头:“没错,丰盛号对于山南省的土著势力,比如乐家和杨家这样的势力来说,可以算一个外来户,丰盛号不但跟乐家亲近,跟乐家的对头江家也一样热情,表面上当然打着和气生财的说法,其实是这些不大对付的势力之间的调和者。更重要的是,丰盛号还是一个重要的消息提供者,因为客栈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加上云来几乎在帝国所有的城镇均有分店,商业、官府、官僚、地方势力等等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是他们的收集目标,只要出钱,就能获得这些五花八门的消息。”

陆湘恍然说道:“所以少爷同意他们在石山领开店,就是为了获取消息!?”

陆有贵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止是为了获得我们需要的各种消息,更重要的是建立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这个客栈交给丰盛号,等于我们与这些势力有了一个良好的沟通渠道,另一方面,它也像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能让各个势力能随时看到听到石山领的情况。要知道,现实中大多数的冲突其实只是由于误解和沟通不畅造成的,有了这个丰盛号的耳目,加上他们派来的学子,我们石山领的情况他们就能随时掌握,石山领危险性在他们心里就大大的降低了,反之,我们对他们也一样,了解的越多,就越能防止恶意的揣测。”

陆湘和小公主对视了一眼,虽然都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激赏,但是随后反映过来,互相瞪了一眼,马上将目光转开。陆有贵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个丫头无声的斗气,注意到李凤兰似乎更关注自己手下面压着的那几张纸。陆有贵笑了笑,将那几张纸推到李凤兰面前,示意她自己看,那是刚刚从刘老板那里拿到的关于西部几省农民暴乱的最新情况,说是最新,其实已经是五六天以前的事情了,不过这个消息传递速度已经很快了。

西部的情况现在是处于胶着的状态,陆有贵不知道朝廷枢密院的那些大人们是否知道,暴乱不能拖延,一定要尽快扑灭的道理。事实上,农民暴乱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但是一旦这些目光比较短浅的农夫们手里有金钱和粮食,他们的队伍就不再团结了,一盘散沙加上低下的战斗力,是很容易在这个时候被彻底破灭的。但是一旦时间迁延,他们之间就像养蛊人手里的瓦罐,里面的毒虫互相吞噬以后,会形成一个最强大的蛊王,这个时候再想扑灭它,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从丰盛号传来的消息里可以看出,军方和当地好强似乎有养贼自重的想法,在一开始不断丢城失地的慌乱过去以后,官军和地方武装逐渐的稳定了战线,依托城镇高墙将农民军挡在城镇之外。而农民军由于号令不一,也没有提出明确的政治主张,加上农民军纪律散漫,匪性十足,逐渐的失去了农民的支持,能参加农民军的往往都是被农民军抢光了家产的受害者,转过头来,这些受害者变本加厉的将自己所遭受的灾难,又强加到了其他农夫身上。

战争给平乱的军队带来军功,给那些地方豪情提供了大量兼并土地的大好机会,这些目光短浅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暴乱的可怕,他们驱赶着一股股的农民军,不断的摧毁着原来帝国建立的统治基础,兴奋的跟在后面分享这战争红利,直到他们被这股现在看起来并不猛烈的战火最终给烧死,所谓玩火者必**。

李凤兰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份消息表面上看,官军逐渐的将暴乱的农民军逼出他们早期占领的县城,随着冬天严寒的到来,这些缺衣少食的农民军将不战自溃。但是李凤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要将农民军驱离而不是歼灭呢?整个西部两省一路就像一个乱哄哄的闹剧,农民军在前面跑,官军在后面追,像样的战斗却没有几场。难道真的要等冬天的严寒击溃那些农民军?这就是枢密院的策略?

小公主的注意力被李凤兰的表情吸引了过来,放下正在斗得不亦乐乎的陆湘,伸手向李凤兰说道:“兰姐,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哦,轩儿,是西部传来的消息,你看看吧,我看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说完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小公主,目光下意识的转向陆有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碰到难解的问题,大家似乎总是首先想到陆有贵。

小公主很快的看完手里薄薄的几张纸,随后将纸张递给看着她的陆湘,没事的时候两个丫头总是在争斗,轮到正事的时候则一定不会闹腾,真是很奇怪的默契。

午后的阳光没法照射进二楼的书房,只能在窗外徒劳的徘徊,天气虽然晴朗,但是温度却每天都在降低,晚上已经需要穿上御寒的厚衣物了,值夜的公主卫队和石山领卫队的人都已经需要穿上棉袍了。

窗外的大树和远处山坡上的树木树叶有些发黑,石山领的冬天是不会落叶的,树木换叶的时间是来年的春天,但是那些原来开得灿烂的花朵却都已经收了,唯一能点缀石山的只剩下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山杜鹃,仍然在带刺的蔓条上绽放着红色的花朵。

陆有贵惬意的端着茶杯,鼻端是茗茶的清香,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孩们身上的处子幽香,目光穿过窗口落在南边远处的山丘上,等明年,那些山丘上也要种上果树和草药,不知道他们勘察水道进行的如何了,只要能打出水井,那些荒山都会变成宝山,等到山上的果树成林,山下的就能挖开水塘蓄住雨水,整个生态环境就不同了。

“陆大哥,陆大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小公主娇嗔的叫声将陆有贵的歪歪打断,陆有贵收回目光,看着略微有些焦虑的小公主,撇了撇嘴。

“没什么,在想怎么开发南边的荒山,等那边的水道勘测出来,趁着冬天要赶紧将水井挖出来,以后新来的难民会安排到那里新建南村,还有……”

“陆大哥,这些不急,先说说这个消息好不好?”小公主不满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看向陆有贵的目光中除了些许焦虑,更多的是娇憨和祈求。

“好吧,那就先说说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有什么问题么?”陆有贵放下手里的茶杯,指着陆湘手里的那几张纸问道。

小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将目光转向李凤兰,示意李凤兰先说。李凤兰无声的点了点头,一直皱着的眉头一点也没有放松的迹象,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总觉得这些消息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表面上,这些消息都是好消息,农民军被官军驱离了占据的城镇,官军逐渐的收复沦陷地。但是……但是总觉得……嗯……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陆有贵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其实让你觉得不对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消息中没有提及像样的战果,另一个是行动力明显比农民军强的官军为何总是追着农民军的**走?是不是这两点让人觉得特别奇怪?”

“对,对,就是这个!”李凤兰肯定的点着头,眼神里满是喜色,终于将困扰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小公主想了想,不大明白这两个地方有什么特别奇怪,没有战果可能是消息里面漏掉了,而官军赶不上农民军可能性就更多了,比如补给困难,地形生疏等等,这两点又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呀?想不明白的小公主下意识的看向陆湘,别人明不明白她不在乎,似乎只要陆湘也不明白她就满意了。

陆湘一向是有问题就问的乖宝宝,自然不会在意小公主的眼神,反而有些得意的开口向少爷发问:“少爷,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古怪么?”

“有!有大古怪呢!首先,战果没有出现在消息里是不正常的,你不要忘记这个是需要卖钱的消息,自然是要尽量想尽,很可能这些消息比前线将领奏折里的内容还要真实,没有战果,就是说战斗中真的没有什么战果了。一场双方投入了差不多三四十万军队的战斗,除了开始的时候,居然就没有像样的战果了,这不奇怪么?结合第二个问题,我们就能推测出来,官军的战略就是在逼迫,而不是决战。这个也许是枢密院的策略吧,我也不大懂得军略,也许枢密院认为将农民军逼出城镇更有利。”陆有贵的语气一点也不认真,仿佛就是随口胡说的一样,话里很多猜测之词。

李凤兰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凝眉思考的小公主,还是开口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倒是很有可能,枢密院的意图可能是想让农民军起内讧,等他们内耗的差不多了,再一次性解决问题吧。”

陆有贵听了李凤兰的分析,冲着她莫名的笑了笑,让李凤兰心虚不已。其实,这样冠冕堂皇的说法也就能糊弄一下小公主和陆湘这样不懂军事的孩子,对军略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流寇比座寇要难对付得多,在加上西部地域广阔,本来四分五裂的农民军在官军的挤压下,很可能最终合流而不是内讧,除非官军能减少对农民军的压迫。再说严冬对农民军是一个考验,但同样也阻碍了官军的行动,一旦时间迁延,就给了农民军修整整合的机会,这怎么看都像是养贼自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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