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乱着,站在她们身旁的哑巴忽然咿啊怪叫起来,伸手向前指去……视线尽头,一团人影正渐渐清晰、渐渐靠近。
宋阳、南荣、二傻、还有一头泰坦鸟。

二傻双眼无神、宋阳面色苍白、南荣发髻凌乱,三个人都满身污血,样子狼狈得很,而最稀奇的却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头泰坦鸟居然不是刘四……身体硕壮目光凌厉,比着之前的刘四足足高大出三倍有余,分明是一头成年猛禽。

心中惊奇不足一提,只要他们平安回来就好,众人忙不迭迎上去,簇拥着他们回到镇里,刘二还不忘指着身后大鸟,对盘头介绍:“这是刘四的叔,刘五。”

只看宋阳等人的样子,是个人都能明白他们在山中涉险了,盘头没去掰扯这么混乱的辈分,而是狠狠地瞪了二傻一眼,正想开口骂他,宋阳就摆手笑道:“大伙这不都平安回来了么,他也吓得不轻,算了算了。”

到镇上,南荣和谁也不打招呼,直接去往自己的住处,黑口瑶喜滋滋地跟着她一起离开;宋阳应酬了街坊邻居,也回了自己家,小九里里外外跑成了一阵风,拿新衣烧热水,给宋阳张罗着洗漱更衣,萧琪给她帮忙,顺道也把二傻也给收拾干净了。

忙活半晌,宋阳总算‘焕然一新’,手里捧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表情挺享受……小九站在他身后,帮他擦拭湿漉漉地头发。

现在屋中的人,盘头、二傻、两个少女和哑巴,都算得自己人,宋阳这才缓缓开口,把他们在山中的经历仔细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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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宋阳进山,找二傻只用了几个时辰,算得上顺利了,而真正的麻烦是在找到二傻之后。

就是宋阳最担心的样子,二傻被刘四引着,一头钻进了泰坦鸟的战团。这些来自远古的猛兽打得乱成一团。幸运的是,刘四‘认祖归宗’,几乎立刻被家族接受,二傻也发挥天赋,降服了‘头鸟’。由此,一群‘姓刘的’凶禽护在二傻身边,与其他鸟群生死搏杀。

这场凶禽间的恶战原因不明,恐怕山里的泰坦鸟全部参与进来了,没有明确阵营,仅只以‘家庭’为单位,互相攻杀。偶尔也会有原始的自觉,一些小家族暂时联合扑灭大种群的强敌,随着强敌被消灭,联盟便立刻崩碎……

战局混乱不堪,更让人头疼,泰坦鸟都有古怪本能,它们能‘探查敌友’,在其他群族的眼中,二傻已经变成了必杀之而后快的目标。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事情不难理解。二傻的驯鸟天赋,在很大程度上会让泰坦鸟把他当做同类,他靠着刘四的‘关系’,把刘四的亲戚朋友收服成刘家军,而他在选择了盟友的同时,也就成了其他‘不姓刘’的泰坦鸟的目标。

所以二傻所处的环境,与宋阳初遇凶禽恶战时大不相同:

宋阳当时身处战场边缘,且凶禽知道他是异类,与同族间的战争无关,对他放任不理;二傻陷落战场核心,虽然身边有几十头同伴保护,但外面还有无数的猛禽把他当做同类、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留情的啄杀。

还有地势也让宋阳头疼的很,战场深处于一座巨大山坳,地势凹陷出口狭小。

如果二傻能聪明些,身处这样的险境里,就不会收服‘刘四家族’,而去选战场中最强大的那支力量来做盟友,胜算还能更大些;可二傻要聪明,也就不叫二傻了,他和刘四要好,就一根筋地融入他们家……

宋阳进入战场、与二傻汇合时异常轻松,还是之前的道理,泰坦鸟的眼中只有同类,对他这种长胳膊长腿的肉馒头混不在意。‘刘家军’也得了二傻的指挥,并未攻击宋阳。

不过宋阳想要靠着身法武功带走二傻,却难如登天,只要一脱离刘家军的保护,二傻立刻变成众矢之的,无数利爪抓来、数不清的巨喙啄下,宋阳几次想要突围都没能成功。再之后宋阳学乖了,退回到‘刘家军’里,要二傻指挥它们一起配合突围。不料刘家军上下早都激发凶姓,如果刘二在身边它们会加以照顾,但绝不肯离开战场,任凭二傻把口哨吹得多响亮,它们也不理会。

当下的情形再明白不过了,什么时候刘家军打光了,二傻也就该倒霉了。宋阳要想保住二傻的小命,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帮刘家军。

所幸,山坳中是一锅粥似的混战,所有不姓刘的泰坦鸟都是敌人,但敌人彼此之间也同样是敌人(好吧,这句话不像上过小学的人说出来的),喘息的空间不小,宋阳调运五感照顾全局,一俟‘同伴’遇险他便赶上前发动雷霆一击。

二傻被置于一头尤其强壮的泰坦鸟身上,对他们,宋阳更是重点关照着。

大多时候,宋阳只是个‘影子’,藏在高大强壮的战友身后,几乎不会受到攻击……

恶战时南荣就跟在宋阳身边,她不用宋阳照顾。舞步便是身法,南荣的舞便是武。她难以击杀成年凶禽,但出色身法自保无虞,仿佛狂风中的蝴蝶。

一袭霓裳飞舞,血腥中的灵动,说不出的妖冶与诡异。

野蛮战场、原始杀戮,濒死的厉啸刺穿耳鼓,泼溅的污血弥漫目光,南荣右荃并不动容,她的眸子始终清透。

三岁到六岁的记忆,普通人脑海中的冰糖葫芦、竹蜻蜓、过年时的新鞋帽……南荣却只记得一种颜色:血红。她从出生就被门阀选中,隐约懂事后第一个训练不是诗词歌赋、文章武功,而是:屠户。

她被送到屠户的坊子里,衣食无忧、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许离开屠坊半步,从最初的恐惧哭闹到后来的慢慢适应,小小南荣渐渐习惯了鲜血与惨叫,一边玩耍一边听着牛羊哀号,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在地面血浆的缝隙间跳房子。

身边的恶战,不过是童年的颜色,又有什么可怕?唯一要做的也不过是翩翩起舞,好像小时候的跳房子吧!

从黄昏时分到子夜,再到曰上三竿……不再有新的泰坦鸟扑入山坳,这场除非同类否则绝无法理解的凶禽恶战渐渐接近尾声,十余个时辰里,宋阳从未真正冲锋陷阵,他就做了一件事:偷袭。

仗着‘刘家军’的掩护,宋阳运足十成十的修为,拼命欺负泰坦鸟傻。

狮群的混战中,一条毒蛇很可能成为胜负的关键……泰坦鸟不懂思考,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扑杀异己保护同族。在血腥打斗中,它们也是团体行动。宋阳辨别情势,只杀‘两种鸟’:可能会引发‘刘家军’战团崩碎的,和有可能会引发敌人战团崩碎的。

将近一天的鏖战里,死在宋阳手上泰坦鸟并不多,充其量二十余头,不过每头都曾是一场小战役的关键,刘家军就在一个接一个的‘关键’中得以保存,不是不死,只是比着其他群族消亡得稍稍慢一些,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渐渐变成残碎战场中最强大的一家。

到了这个时候,宋阳要想带走二傻离开战场已经不再是难事,山坳中只剩刘家军横冲直闯,别家的恶鸟越打越少,越打越乱,已经不足以阻拦他们离开,可宋阳又不急着走了,倒没什么特殊缘由,就是坚持到现在总算胜券在握,不去看一眼最后的胜利总觉得不甘心、觉得亏得慌。

又过一个时辰,到了正午时分,恶鸟的同族相残终于结束了。与宋阳、南荣事先的想象不同,刘家军没有把他家猛禽尽数宰杀干净,当山坳中只剩下寥寥数十头猛禽的时候,刘家军的首领、一只体型尤其巨大、头上长了一只金红色肉冠的泰坦鸟忽然止住了冲杀的势子,站在原地双翅撑开,猛地爆发出一声尖锐鸣啸。

仅剩的十余头刘家军同时止住脚步,簇拥在首领周围,引颈啼鸣齐声附和。

别家的泰坦鸟,加在一起不足三十头,零零散散地站在周围,无一例外的,它们都是‘散兵游勇’,家族首领早被击杀,随着刘家军的啼鸣越来越响亮,它们也不再胡乱扑击。

啼鸣过后,刘家军的首领昂首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距离它最近的一头别家凶禽面前,它比着对方要高大许多,颈子弯下,橙黄色的眸子虐戾十足,死死盯住了对方。

那一头泰坦鸟在和它对视片刻后,缓缓地收拢了翅膀,身体紧缩着,把自己的头颅垂下。刘家军首领一探首,巨大的喙正啄在对方的天灵盖上,力量不轻不重,见血却还不足以致命。

被啄伤的泰坦鸟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略显欢快的低鸣了一声,跟着迈步走进了刘家军的‘队列’中,刘家首领则迈步走向了另外一头凶禽。接下来事情如出一辙,对视、低头、被啄伤后加入刘家军,也有个别姓子凶悍、不肯臣服,转眼就被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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