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眉对英眉。
他挑一下眉,小弄也象模象样挑眉,他蹙蹙眉头,这个动作同样被学走。

他真的快疯了,被这个小鬼跟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

“你不去学校上课?”今天是周一,路上很多小孩纷纷背着书包上学,只有这小鬼缠在他车上不肯下来。

“我讨厌上学,讨厌数学,讨厌背书,讨厌总是多到做不完的功课!”小弄皱皱眉头,“我更讨厌总是拉我辫子的鼻涕虫!”

这是她一直不敢在姐姐面前说的心里话。

姐姐对她的功课成绩要求很高,她也想让姐姐高兴一下,可是偏偏她再努力也是天分平平,每次拿到成绩单姐姐虽然从来不会说什么,但是眉头都会深颦,害得她越来越讨厌去学校。

同感。

曾经,他也讨厌上学,讨厌数学,讨厌背书,讨厌总是多到做不完的功课。

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是不会强逼娃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人生就是一个在重复讨厌的过程。”没有人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是人人都在这么过活。

只是。

“鼻涕虫是谁?”

“我后座的一个男孩,他老是流鼻涕,恶心死了!”小弄作出一个反胃的动作。

他肃严的表情崩开,失笑。

“也许,等你长大了,你记忆里唯一印象深刻的人,反而就是你口中的鼻涕虫。”其实那时候,他也挺讨厌她姐姐。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曾经在他心里,她姐姐和鼻涕虫是划等号的。

“我才不要记住他!”小弄仿佛被侮辱了般,气鼓鼓道。

汽车倒视镜里的他,神色竟然难得的轻松。

现了这异样,他急忙敛了笑。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很嫌弃生活里莫名奇妙多了个包袱?

停好车,那道红色身影已经自己开车门下车。

老实说,这孩子的独立能力很强,除了跟进跟出以防自己被人骗去扭双臂、断腿骨,哑嗓子外,她几乎不用太麻烦他什么,所以估计这也是他能忍受到至今的原因吧。

“老大,又带着小弄呀!”一大一小一进门,工读生妹妹笑得很奇怪。

从第一日他带小朋友进门,工读生妹妹从震撼不已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以前觉得老大的身形粗犷,眉眼冷肃,就算长得不象公司下面象收保护费的那批人,但是基本上小孩子们见到他也是能跑多远就有多远吧,现在再看看,一大一小同进同出,竟然奇异的很和谐。

“老大,别告诉我,其实小弄是你女儿吧?!”工读生妹妹开玩笑。

女儿?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刑岁见唇角一抽。

他看起来真的有这么老吗?因为过往的经历,他给人的感觉比较沧桑、成熟,但是其实他今年不过3o而已。而这小鬼有多大了?应该有十几岁了吧。

“我才不是大块头!”小弄也很不爽。

她已经长得不漂亮了,现在是变相被人嘲笑有点壮?

“吃你的饭团吧!”刑岁见随手丢了个饭团过去。

小弄及时接住。

有小孩的日子真麻烦,以前他想什么时候吃早饭都可以,但是现在却必须三餐定时。

“小弄又来了呀?!”从银行回来的温玉一进门又见到小弄,愣一秒后,马上恢复笑容。

小弄很有礼貌地点头招呼,然后,一边上楼一边埋一声不吭的继续啃饭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温玉阿姨,她总是很有压力。

在温玉把汇款单交给他过目的时候,用很小的声音问,“小弄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他基本所有的好友她都认识,温玉确定自己记忆里没有这位女娃娃的“兄长”,所以,难免会让她紧张。

毕竟,能交托小孩的肯定不会是泛泛之交。

他顿了下,“同学的妹妹。”

“很好的同学?”他所有的一切,温玉都想知道。

因为,她想做他的贤内助,关注他的生活,照顾他的所有,这是她爱他的方式。

“一般。”他敷衍道。

一般的关系会帮人带好几天的小孩?温玉想追问,但是,他又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让她只能强迫自己将心房涌现出的怪异之感压下。

不会是女同学吧?暗恋了他半辈子,这几年好不容易距离这么近了,温玉不会轻言放弃。

温玉将目光偷偷落向正在楼梯往上行的小弄。

她曾想过向这孩子打探一下军情,可惜,这孩子比想象得聪明,嘴巴非常紧,任何话题只要一涉及她的身份、住处,小女孩就闭口不谈。

让人根本无从小手。

公司的门被粗鲁地推开,进来几个穿着汗衫、夹脚拖鞋、很壮很彪悍的汉子。

“邢老大!”汉子们粗着嗓子吼,挥臂的肌肉贲起,就象是来闹场的。

小弄顿住脚步,有点害怕地咽咽喉咙。

刑岁见不看他们,反而淡淡看着小弄。

小弄马上懂了,叔叔有公事,她乖巧奔下楼,自己去工读生姐姐那玩。

刑岁见和一行人上了楼。

“老大,我们昨天收了三笔帐,但姓张那老东西居然想给老子跑路,老子要讨的债,没有给人赖掉的道理!昨天我当场就揍断他几条肋骨!”其中一个气质很野的手下嚷嚷。

“小心点别出人命,打个半死就好。”

小弄跑下楼梯前,隐隐约约听见刑叔叔冷冷淡淡的话音。

刚开始她很害怕,有偷偷问过工读生姐姐,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几个人都是刑叔叔的手下。

刑岁见翻着手下收回来的帐,他是开担保公司的,自然手下养了一批很会咬人的老虎。

“老大,刚才是你女儿啊?!”等待的过程很无聊,手下问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眼角又抽了抽。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五天里,他不止一次被人问过这个问题。

甚至,几乎十个客人上门九个这样问!

“和你长得有点象哦!”手下胡乱扯了一句。

哪象了?他根本不觉得!

他的鼻子挺拔,而小弄根本是塌鼻,他唇角薄淡,而小弄(嘴)唇厚到可以去卖猪油饼,他们是不是瞎眼了?

“你觉得,我看起来象十几岁做爸爸的人吗?”他冷笑着问。

“老大,我相信你有这能力的!”手下没大没小的回以大笑。

这不关能不能力,问题是,他根本没机会!

这句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可是,脑海里这话一现的时候,他额头的青筋猛然跳了一下。

他真的不曾给过谁这样的机会?

突地,他扯开座椅,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间,他大步向下。

用最快的度,他走向楼下正在趴沙上,无聊看着沿街风景的小弄。

“你今年几岁?”他的目光锐利盯着小家伙。

这气势凌人的问话,不仅是小弄吓得一怔,连温玉和工读生妹妹都停住了手头的工作,感觉到气氛的紧绷,紧张瞅着他们。

“十、十二岁……”

这个很可疑的年龄,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畔,怦怦,一声声,狂跳着。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他继续凌人地问。

不会的、不会的……

小弄被他忽然很恐怖的态度弄得有点惶恐胆颤。

“我爸爸叫、叫乔……”她想说出户口本上的那个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牙关打了结,就是说不出来。

他瞪她,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她敢给他谎话试试,他会揍人!

小弄被吓到鼻子、眼眶都酸。

“讨厌,我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你满意了吗?”小弄被欺负到大吼哭了起来。

一句话,让他石化了。

因为,一个极度可怕的怀疑,涌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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