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容看着二十有余,也是心动期修为,而且这人虽然眉眼俊逸风流,但笑容真挚,眼神清明,显然并非是来搭讪,而是真心结交。只要忽略……他看到阆渊一瞬间既激动又失望的表情就好。
苏澹虽然心下有些惊奇,但别人主动问候,他自然不会不去搭理,因而也唇角微勾,“在下苏澹,见过滕道友。这是在下师侄阆渊。”说完,他突然发现,他什么时候把“师叔侄”这个说法说得这么顺口的,最开始……呃,最开始是了为什么扯得这个谎来着?

滕启生显然没觉得苏澹说的关系有任何问题,因而他很正常地接了话:“滕某方才见到二位道友,为二位风华所摄,心生好感,因而特意前来结交一二。”

苏澹随口客气道:“滕道友谬赞了,道友风姿翩然,我不及也。”

滕启生闻言,一双桃花眼突然眯了起来,大赞,“道友好眼光!在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

不同于之前遇到的几个性格活泼的修士,滕启生虽然颇为健谈,却极有眼力。他族中向来是做买卖交易,滕启生虽说因为修行天赋极高,族中对他寄予厚望,并不让他参与这些买卖之事。但自小耳濡目染之下,滕启生便极爱四处结交,加之他看人颇准,因而至交好友中无一不是天才卓绝之人。这次前来主动搭讪,自然也是看出苏澹、阆渊两人都颇为年轻,修为却不凡,尤其是苏澹应是不过三十余岁,便有心动期修为,足见其天资。

一句半带玩笑的话,纵使苏澹并未觉得滕启生亲切多少,但也能算得上一面之交了。

这里两人在无意义地东拉西扯,一旁阆渊却有些发神。纵使这些时候他一向不怎么搭话,但苏澹知道阆渊一直都在认真听着,只是不出声,因而如今这状况就显得有些反常,苏澹略显担忧,“小渊,你怎么了?”

提到自己,阆渊很快回了神,很诚实地回答:“在想事。”

苏澹失笑,“你有什么要想的?”

“……现在不能说。”

两人都是直接说话,并未用神识避开滕启生,加之内容又颇为轻松,因而他也适时插话打趣道:“苏道友,许是你师侄要给你送个惊喜呢!”

苏澹摇摇头,还未答话,突然感觉到一道诡异的视线直直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苏澹回头,却看到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四下扫视,看似并无目的。不少修士都被这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大皱眉头,尤其是几个女修更是眼带厌恶,可惜这一行人个个修为不俗,尤其是领头之人更是心动期修为,一身凶煞之气,使得这些修士只能暗暗闪避。

滕启生显然也发现了这些眼神,嘴角一挑,“苏道友,我看这同白宗的请帖也真该管管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敢拿着往这跑了。”同时又神识传音道,“苏道友,若是在下未曾看错,这几人借着掩护,眼神却一直落在阆道友身上。”

那几个大汉如何听不出来滕启生在暗讽他们,其中一人双目圆睁就要发作,却被领头之人一瞪熄了气焰。

苏澹已是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又得滕启生提醒,知道这是对方好意,也诚心道谢,“多谢滕道友提醒,在下晓得,定会做些准备。”

同时也接口道:“哦?在下对这些倒不了解,也不知这同白宗是如何选择赴宴之人,不如请道友解说一二,我等以后也好注意不要遇上……”说着瞥了那几人一眼。

说完这话,苏澹又向阆渊传音,“小家伙,你悄悄看看方才看你的那几个人,可有印象?”

苏澹虽是为了顺着滕启生的话才这么说,但他们两人方才本就没有什么话题,滕启生此时自然有心卖弄卖弄,若非这是在人家门派不好说的太过,想必他还要多说些隐秘。

先前在从施颜那儿,苏澹也算知道个大概,待听到滕启生此时一说,才算是知道这背后的典故。

原来先前同白宗邀人参加赏酒会,确实是事先于请贴上印好姓名,派人送上。初来此地未被邀请之人,则可参加于崇白镇举办的赏酒小会,过了也可得一请帖。但无奈有一次轮到一位新晋金丹长老主持之时,当时正有一秘境方被发现,修士死伤极多,不少修士有了请帖无暇前来,想来参加的却与苦于没有请帖,不得进到宗门,因而一场赏酒会来者寥寥。那长老觉得被抹了面子,便下令以后金丹以下修士的请帖不许署名,得了这请帖的修士若是出了意外,亦可转送他人。那长老身份颇高,加之其他人也觉得这方法可行,便就这么传承下来,这才弄得同白宗赏酒会的请帖竟可买卖强夺。

滕启生的说话声音并不算大,但修真者耳聪目明,自是不会听不见,在场有不少修士未曾听过这段过往,不由纷纷专心细听。站在一旁的一位同白宗弟子听得眉头紧蹙,回首欲叫同门速速带着这些修士往阁楼住下,却发现几个师弟师妹也认真在听,顿时觉得一口气哽在喉间。

于是这弟子只能自己上前一步,“在下齐明,为同白宗核心弟子。如今天色渐暗,赏酒会又得明日方才举行,便由我宗弟子带各位道友先行歇息,如何?”

他这一发声,身后的几个弟子也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纷纷拱手带路。

这些修士大多都是散修,如今听也听完了,自然不会不给同白宗面子,也是极为客气地跟着这些弟子离开。

双方不过初见,聊上几句便也足够,因而滕启生很快与苏澹作别,苏澹站在一边的阆渊,在一位年轻弟子的带领下很快到了一处阁楼前。

那弟子略带歉意笑道,“宗门地方狭小,恐怕要委屈两位道友共住一间阁楼。”

苏澹自然知道所谓的“地方狭小”不过是他们修为不足,但面上当然笑说“不妨事”,那人也看出苏澹两人原是一起,也不过多致歉,只说道有事全可嘱咐附近弟子,阁下乃是贵客,万不能委屈自己。

那位弟子很快离开,两人进到阁楼之中,开启阵法。苏澹这才开口问道:“小渊,刚才那几个人有印象吗?”

阆渊显然早已回想过了,因而此时极为肯定的答道:“并无。”

苏澹沉默,阆渊从未单独出过门,为何那几人会盯上他?

只是如此思索也并无解决之法,因而苏澹也只能心中暗暗警惕,面上渐渐恢复成波澜不惊。

突然,苏澹想起之前阆渊的回答,面上带上笑意:“你方才说不能说的事,现在可能说了?”

阆渊想了想,于是点点头,然后心神一动,一块块鸡蛋大小的乌黑石块就直直向苏澹砸了过去。

这些石块自然不可能真砸到苏澹,只见他反手一抓,便将这些石块虚抓在手心,让它们自然落在桌上,然后苏澹惊讶不已,“这是……溶阴石。你……”

说着苏澹想起自己当时随口开的玩笑,没想到阆渊竟然当真了,“这些都是送我的赔礼?”

“嗯,”阆渊点头,“你说的是几斤,那十斤应该够了。”

苏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伸手揉了揉阆渊的头,语气柔和,“小渊,多谢。我很喜欢。”

正当气氛一片温馨,苏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语带试探地问道:“小渊,你是……用什么买的溶阴石?你身上有灵石吗?”

“用青玥灵精换的。”

苏澹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用多大的青玥灵精?”

阆渊回想片刻,握住了自己拳头。

……好吧,也算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那几个人一直盯着这小家伙了。

……

第二日知道近午,才有同白宗弟子在阁楼外传进一道灵念,请他们前往迎客楼参加赏酒会。

赏酒会将举办九日,第九日元婴修士才会前来,现在只有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前去一品,当然这些酒自然也是只是同白宗的弟子们酿造。

迎客楼共有五层,据说顶层曾宴请过一位出窍期修士,平日并不开放。四层元婴修士,三层则是金丹,苏澹带着阆渊被弟子引至二层极为靠前的一处坐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一层的修士不过三十余人,一小半是心动期修为,便是余下这几人也是周身灵光闪烁,显见身份不低。

座前的桌上早已摆放了不少灵果兽肉,唯独没有酒,便连酒杯都无,苏澹正疑惑间,却见两个杂役弟子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走了上来。

两人将缸放在屋中,开启酒缸,瞬间一阵略显清冷的酒香飘散开来。这两人立刻拱手弯腰道:“第一日,请各位前辈一赏鞠月酿。”说罢,两人俯首退去。

旁边那位同白宗的核心弟子齐明自然并未离开,只见他温和一笑,“在下既代宗门招待各位,自然抛砖引玉,先行献丑。”

众人也连忙客气。

齐明面带浅笑,双手一合,一道绝强灵力迸发,一条巨龙从他手中腾跃而出,跃入酒缸之中,随即又是一声龙吟,那消失于酒缸之中的巨龙昂首而出,溅起酒滴无数。正此时,这巨龙猛然散开成无数小龙,每一条都四下飞窜,同时卷起数滴酒滴,然后随着劲力向在座众人飞去,直至到达众人面前三寸处力道恰好耗尽,直直往下坠落。众人伸手去接,只见一个晶莹酒杯中盛着泛着银光的酒液。每个酒杯上均有一条小龙盘绕,其形态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最令人称道的是,众人互相一看,却见杯杯酒液竟都是分毫无差。

这时,那齐明才朗然一笑,“请诸位道友一品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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