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梵·高这个名字太沉重,每一次想起这个人就感到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透不过气来,凡是感情丰富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我爱他,不是同情,我没有他那样的经历,同情有时需要相似的经历;我更不敢怜悯他,我没有那种资格,需要怜悯的倒是我们自己。
是的,那波斯米亚人式的生活,劳伦斯笔下那熠熠发光的麦垛与苍穹,还有那搅拌着金色镣铐似的星空,那《播种者》所留下的辉煌,以及那层层叠叠的麦浪,一百多年里,不一直在恩泽着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吗?我几乎不敢看梵-高的画册,看了让人欲哭无泪,几天都难受。我以前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多悲惨的生活,却保持着那么高尚的灵魂?后来,我慢慢懂得了,生来就高贵的灵魂与生活的贫富没有什么关系。

梵-高先生,是您早上把清凉的山峦和潮湿的农舍以及奔跑的小白马献给我们;而中午,您又将席卷大地的炽热和小镇的慵懒奉献给我们;黄昏,当我们随着那困顿的劳作者踯躅在最后一段通往家园的古铜色道路上,我们不禁怆然而泪下;到了晚上,梵高先生,您又带我们仰望几欲疯狂的夜空,在夜空的薰拂下,我们一同细数沉睡的村舍、教堂。

每一次我看到梵-高在疯人院里的自画像,就想起这件事。18*年3月,梵-高的邻居们联名把他送进疯人院,因为他那可憎的外表、忧郁的性格及*的意气让邻居们讨厌。而他竟然默认了,他没有任何反抗。他竟然以如此的忍耐对待人们的敌视,反而更清醒、正确地谈论自己的艺术。而今,丰收的场景你再也看不到了,洋溢着雨露的朝霞您再也看不到了;还有那洗衣妇的正午,阿尔的吊桥,午夜曾令您激动不已的红绿浓重的夜间咖啡屋,还有春天那亭亭玉立充满生机的小树,它们开着粉白的小花儿,还有您花岗岩般坚硬的下颌,在人们心中激起的生活下去的勇气。如今,您那瞬间的注视已成为永恒,并将永远地映现在后世每一双被泪水濡湿的瞳孔上,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年轻的灵魂。

许多人喜欢梵-高的《向日葵》,因为他使这种普通的植物,变得像太阳一样辉煌,我也喜欢,但是另外两幅更让我难忘。一幅是他在1886年画的《一双鞋》,两只鞋子如同兄弟一般紧紧地靠在一起,暗示着梵高和胞弟泰奥之间无价的情义。他们是那样的破烂,仿佛尝尽了人世间旅途的艰辛与无奈,但他们却永远左右相依,前后相随,永不分离。另一幅是《梵-高阿尔的卧室》,这是梵高的家,这个家没有一件奢侈品,但他却让这个家走进永恒。他告诉人们,他不是流浪汉,他有家可归,而无家可归的却可能是我们。

走过麦田,我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进了梵高的胸膛,他三十七岁。波德莱尔说:“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了,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

[梵·高简介](VincentVanGogh,1853-1*0)荷兰画家,后期印象派代表。曾当过画店店员、教师、矿区传教士。1886年去巴黎学画,最后自杀。他经历悲惨,艺术行程短促。但对20世纪西方绘画有重要的启示作用。其作品表现主观激情,色彩明亮,笔触急速跃动,充满运动感。代表作有《向日葵》《农民》《马铃薯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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