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靳猜想过好几种夕言会有的反应,却没有一种是现在少年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如同谈论天气一般反问回来:
“杀手是什么?”

司空靳有一瞬间脱力感,瞪大了眼直觉此人是个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妖怪。

“杀手是什么?杀手嘛,就是杀人的人。”

“哦,杀什么人呢?”

“……出钱请杀手的要杀什么人,我们就杀谁。”

“收钱办事,那么做杀手的应当都是高手了,否则杀人不成反被人杀也是有可能的吧。”

“大部分是吧。如果失手,就等于送命,这是这一行的常识。”

“难怪,我现在可以理解你对力量的推崇,因为你自己就身处于这样依仗武力的行当。”

夕言说得理所当然,还一副终于明白了的样子。司空靳无言以对,他觉得自己需要换个话题。

“夕言啊,我们现在还是先说正事吧,至于杀手是强是弱,你会知道的。”

“啊。好。你说。”

夕言正襟危坐。眼都不眨盯着他。司空靳揉了揉头。道:

“我是一线楼地杀手……诂计你也不知道一线楼是什么。那是江湖中最有名地杀手组织。我是其中地金牌杀手。和下任楼主。半年以前。我出任务被我地弟弟暗算。中了寒毒。无药可解。”

“你弟弟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是兄弟吗?”

夕言忍不住追问。司空靳白他一眼:

“对。亲兄弟。可是这和他要杀我没有关系。他想当楼主。就必须除掉我这个敌人。仅此而己。”

“就为了这个就对手足兄弟下手?”

夕言不由想到自己被炸下山崖的一瞬间,崖顶传来的张狂笑声他不会记错。原先不愿去想,原来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事竟是理所当然的吗?夕言抓住胸口衣襟,那个位置贴身藏着他从九阳带出的唯一东西。

“怎么了,怕了?”

夕言眼神一凝,摇头不语。

“好了,这也没什么。等以后你见多了,自然会习惯的。人啊,就是这种东西,为了权、利,夫妻、父子、兄弟、朋友,古往今来反目的还少吗?世上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

司空靳冷笑着,咬牙道:

“万海有一线楼的暗桩,我现有人在暗处盯我的稍,很有可能我的行踪已被现。我那弟弟向来做事谨慎,这一回必然会派人来打探。我们被现是迟早,所以当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你朋友,还要给你做些训练,让你有自保之力。杀手杀人向来不留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还有很多常人难以防备的手段,你要是不准备周全,这条小命怕是得丢在这里。”

夕言顺从地点头,司空靳所言他心中有数,而且他要想为林家报仇,必要的武力也是不可少的。现在符法用不上,就只能从凡间武学入手了,司空靳无疑是现成的好师傅。

接下来,这间小小的院子就成了“反杀手”训练场,司空靳向夕言展示了许多杀手的惯用手法,什么投毒、暗器、设陷阱、声东击西、背后黑手、制造意外、乱中取命、引人入局……看得夕言大开眼界。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还有这样的学问!

更有甚者,司空靳还要求夕言也要学会这些手法,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只有同行,才能最了解同行。所以要防备杀手们的袭击,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成为杀手。

不知是夕言太聪明还是真的很有天份,不过三天就从连杀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进步到能识破多种陷阱杀机。连他的身手也经过司空靳的特别调教,教会他整套小擒拿手和匕、短刀、银针等小巧武器的使用技巧。因为夕言体内灵气满溢,使他身手轻灵敏捷不逊于江湖一流高手,司空靳就没有教他固有的招式,而是把每种武器的特点讲解一遍,再授以基本的刺、挑、劈等动作,让他随性挥,居然也让夕言给使了个有模有样,和司空靳过招还能撑到百招以上,让司空靳大呼“武学天才”、“百年难求”。

三天之后,夕言一大早就起床练了一回小擒拿手,他感觉自己的手灵活了很多,一些小巧的动作使起来还会带出手影,这让他大感有趣。

司空靳从门外进来,头一句就说:

“找到了。”

夕言眼前一亮:

“找到阿青了?”

“不是,不过有人看到过你说的林家那个仆人,二贵。给消息的人不是很有把握,如果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我们最好马上去见人。”

夕言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司空靳一把拦下他:

“你就这么出去了?这两天不会都白学了吧?”

夕言拍拍脑袋,回屋换了身灰色的粗布短打,再把头打散揉乱,草草扎在脑后。脸上没有戴面具,而是用一种药汁把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涂成褐黄色。就这么两下,原本俊美的少年就成了丢大街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的穷人。

司空靳微笑着赞道:

“不错不错,你学得很快啊。我还在想你要是戴张人皮面具出来该怎么办呢。”

“不是你说的吗,一半真实一半掩示,才能真正骗过别人。”

“很好,记得很清楚。如果你真的要骗人就要记住这一点,才能不引人怀疑,而且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会上这样的当。”

“好了,走吧。”

夕言现在可没心情跟司空靳废话,一门心思猜测着林青的近况。

司空靳和夕言两人画了妆,一路没有引任何人注意出了城。万海城不面海的两边是丘陵地带,就在离城不远他们找到一座旧山神庙。庙里香火不盛,仅有一老和尚在打理着。司空靳向他询问几句,老和尚指点他们找到庙后一地窖。窖口敞着,正好露在一处矮墙外。靠墙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也看不出男女,就那么裹着件破褂子,蜷缩成一团。

夕言站在远处盯了他一会儿,根本认不出脸面。只好轻声唤:

“二贵?二贵?”

那人动了动,慢慢抬起来头来。黑呼呼的脏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有点茫然地望着身前的人。

“二贵,是你吗?”

夕言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着,那人震了震,像是清醒了一些,对夕言看了又看。夕言从他的神态中终于认出些熟识的杂货铺伙计的影子,忙蹲到他眼前,急声道:

“是我啊,我是夕言,你看不出来了吗?”

二贵终于认出眼前的人虽然脸色变了,可那眉眼不正是在店里呆了数月,和自家少爷特别要好的少年吗?

“啊,啊啊!”

二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扯住夕言的衣袖,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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