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红晕,晕开了城市的晚装。霓虹一盏一盏的连接起来,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延续了多远,勾起了多少关于乡愁、生活本身的愁绪。
叮咚,打开大门,外面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先生,这是艾蒙少爷寄给您的包裹。”香港宋宅的书房内,管家将手里拿着的王七步口中的“最原始形态资本”放在了宋成峰的书桌上。

“哦?这小子是在搞什么鬼?”放下手中工作,宋成峰笑骂道。

“想来是艾蒙少爷送给您和夫人的燕京特产、纪念品之类的物件。”管家回答,脸上谦卑的笑容不减。

“成峰,我听说艾蒙有东西寄给我们。”正说着,贝蒂娜走进书房问道。

“是啊。就是这个,我还没来得及拆呢。”宋成峰指着桌子上的包裹说道。

“也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拿起包裹,并不着急拆开的贝蒂娜说道“也不知道艾蒙在燕京生活的好不好。”

“我们要相信艾蒙的适应能力,再说你们每晚通电话的时候,他不是总提到他交了两个特别不错的朋友吗?这样看来我们也不需要过多的关心。”宋成峰安慰妻子,当然,这其中也有安慰自己成分。

正忙着拆包裹的贝蒂娜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嗔怪的瞪了宋成峰一眼,潜台词应该就是“还不都怪你执意把儿子送走”之类的。可见到包裹里面的东西之后,她却不能不说话了“咦,这是什么?”贝蒂娜看着包裹里一打书写着工整英文的类似信件的东西之后,疑问道。

“给我看看。”说着,宋成峰从妻子手中接过包裹里的那一打尚不能确定是什么的东西。

“向尊敬的宋成峰先生,及您夫人贝蒂娜?温莎公主问好。我叫王七步,是您儿子的好友。我们都是中华人,却要用英文通信这委实别扭,但考虑道您应该对大陆的简体字不是很了解,所以请您一并原谅七步的唐突与妄断。

先生好眼光,在这个时刻把艾蒙送到燕京确实是一步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棋。又考虑到宋氏与英国皇室的特殊关系,就魄力二字而言,先生当真是我后辈学习之典范。也许对您和您的夫人不敬,但请恕七步直言;英国是保不住香港的。所以宋氏今后的发展方向,就一定是在大陆。香港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宋氏发展的单一性,过度依赖进出口贸易、金融产业使企业缺乏最根本的保障,就是实体。而不只是宋氏,事实上目前整个东南亚在繁荣的背后都在孕育一场大的危机,而这场危机的根源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经济发展的单一性……”重生之后当神棍,一直都是王七步乐此不疲的事情。在这篇书信,或者说东南亚经济评估报告中,王七步极尽耸人听闻之能事,把前世发生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做了一次透彻的逆向推理。虽然报告中的内容很多都是推论,但因为都在以后造成了客观事实,所以前因后果之间联系的便极其的紧密。让作为读者的宋成峰有了一种文章作者果然能遇见未来-经济走势的感觉。

“这个王七步到底是什么人物?”在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宋成峰感慨。

“人物?还不就是艾蒙的同学。”贝蒂娜不以为然,然后问道“看你看的那么认真,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你说写这些东西的人是艾蒙的同学?”宋成峰这下不能不动容了。他根本就无法相信妻子说的话。

“如果他是艾蒙提到的那个王七步的话。”贝蒂娜回答,然后追问“怎么,这些东西难道很有价值?”

“夫人,一字千金啊。”宋成峰的话没有半分水分,“千金难买早知道”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爸,您怎么来了?临检?”宋艾蒙的脸上写满了吃惊。

“你的那个叫王七步的朋友现在哪里?”根本不理会儿子已经有吐槽倾向的宋成峰直接问道。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王七步用一个包裹,成功的让一个财团的董事长飞了几千公里。

“和胖子刚走没多久,他妈妈打电话叫他回去吃饭。”宋艾蒙见到父亲似乎有些急迫的样子,便也就没有再废话。其实他本来还想加上一句类似“只是我想在吃了那么多零食之后,他们也很难在吃下去什么了”这样的废话。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宋成峰的急切心情再次表现出来。

“爸,这个恐怕不行,因为他们住的地方我们根本进不去。”宋艾蒙为难道。

“进不去?呵呵,难不成你那两个同学还住在皇宫大内?”听了儿子的话,不以为意的宋成峰打趣道。

“就算不是大内,怕也是差不多的。王七步的父亲……”宋艾蒙简单的向父亲介绍了一下王七步、与叶宝山二人的身份背景。

“你说的是真的?”儿子的话让坐在沙发上的宋成峰一时还难以消化。

“爸,他们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听了父亲的话,宋艾蒙不高兴道。

“艾蒙,爸爸不是怀疑你的朋友。只是你知道那样的背景代表着什么吗?你知道我的意思。”宋成峰用这样一个反问来给儿子做解释。

“爸爸,我不管那样的背景到底代表了什么。我知道王七步和叶宝山从来都没有刻意掩饰或者炫耀他们的背景。他们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宋艾蒙诚恳道。

于是,宋成峰便比希望中的更早的见到了花大力气送儿子来燕京的成果。有胆量反驳父亲,是一个男孩成长的标志。这个道理,宋成峰懂。

“七步,你的电话。”林诗诗叫来正在书房里练字的王七步,等他接过电话后抱怨道“看把你忙的,刚回家就又有人找。”

“您好。”因为重生后接触人物的关系,王七步习惯的字正腔圆说道,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调皮笑容。就平衡家人的感受和自己正努力经营的宏图伟业来说,王七步时刻努力做到完美。

“是王七步小朋友吧,我是宋艾蒙的爸爸。”电话那头的宋成峰自报家门,呃,虽然这个“自报家门”用的很诡异。

“宋叔叔好。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工作很忙吗?”没有初次通话的程式化公瑾,王七步的语气像是在问候一个多年未见的长辈,而事实的情况也正是这样。

“呵呵,七步真是懂事,叔叔身体很好,至于工作,正想找你聊聊,我人就在燕京,你现在还方便出来吗?”本来猜想这个有大背景、大智慧的王七步会恃才傲物的宋成峰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那个在他心目中本该时刻洋溢着衙内骄傲的王七步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自己成功塑造成了一个交情深厚的世家子侄,直接粉碎了尴尬不说,还无限的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大才啊!阅才俊无数的宋成峰这样感慨。

当王七步用撒娇、讨好、哄骗等各种方式摆平林诗诗、走出戒备森严的解放军大院的时候,宋成峰的车子已经等在了大院的门口。

“宋叔叔,您看起来真年轻。”这是王七步坐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同样也是一句实话,眼前的宋成峰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年轻的一版。

“七步,说实话;就算叔叔现在看到了你,也不敢相信你还这么年轻。哦,是年轻到‘年轻’这个词还远不适用你。”看着虽然个头不矮,但稚气的长相绝对还是个孩子的王七步,宋成峰说道。

“呵呵,也许有些不谦虚,但是我还是想说;从我半岁起,就已经有人开始说类似的话了。所以宋叔叔您完全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成年人来进行交流,这样我们的谈话会更有效率些。”王七步说了一句像是孩子玩笑的话,但谁又能把这完全当作一个玩笑呢?一张一弛之间,王七步绝对不符合年龄的老道,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好。那叔叔就暂时不把你当作孩子了。我们就直接说说你认为会在九六、九七年到来金融危机的事情吧。”这是一个试探?或者是宋成峰迫切的想知道关于那封信件的一些具体想法的表现。

“宋叔叔,说之前我希望我们首先达成一个共识。”王七步卖了一个小关子。

“哦,什么共识?”也许是出于礼貌,也许是真的被吸引,但不管怎么样,从谈话艺术的角度上来说,宋成峰开始上钩了。

“跟国家的发达强盛相比,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其实很脆弱。”跟江湖骗术中的“神仙语”一样,王七步与出惊人。

“呼。”宋成峰稍稍沉默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好吧,我承认。”

“呵呵,我欣赏宋叔叔的勇气。”感觉到车内气氛已经有些沉闷的王七步适时开了一个小玩笑,然后说道“事实上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回避的问题,盖因此题无解。新兴经济体的发展伴随每时每刻的变革,可规则永远都跟不上变化,故而想建立全方位的监管和保障体系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偏偏经济又是那么的脆弱;世界经济体内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错误政策、任何一家有影响力的大企业的倒闭破产、任何一个中东国家的动荡与战争,甚至是一场天灾、一个误会、一条丑闻都具有将世界经济拖向深渊的能力。如美、英、法这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强国都为此头疼,何况是二战后才迅猛发展起来的东南亚?二战之后的这几十年,以‘四小龙’为代表的东南亚经济发展奇快,这是好事,但也埋下了深深的隐患。所以就算只凭借可以遇见的‘香港回归’、世界经济加速一体化等问题。危机的爆发,无疑是迟早的事情。届时所有数字化的资本和一些价格虚高的资产都会大大缩水,甚至是化为泡影……”

“你的想法太悲观了吧。而且忽视了人为的积极因素。”眉头已经完全皱在一起的宋成峰试着反驳。

“不是忽视,而是抵消。所以干脆省略掉了。”王七步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丝苦笑。

“抵消?”宋成峰一时没弄清楚王七步的意思。

“崩溃的市场难道就没有受益人了吗?”王七步反问。

“你是说那些专买期指的投机资本家届时会推波助澜。”宋成峰恍然,然后又道“可是政府,和……”

“宋叔叔,你应该知道摧毁要远比建造简单的多。而且大树将颠的情形一旦发生,又岂是一绳能维?”

“……”

打断宋成峰已经显得无力的辩驳,王七步用一个反问,结束了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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