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斋后面的院子里有一片草药圃,文茜没事的时候经常来这里,这里种植了各种草药,季青的伤文茜用金针止血术将他的伤情控制了,药,没有人敢去药斋领的,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到这药圃来偷渡。
虽说恨极了赫舍里氏的多管闲事,但当伤者摆在文茜面前的时候,文茜却不是不救,医者父母心,这是当年了凡师傅慎重教导过的。

挖好了草药,文茜又摸黑回到靛月宫,将药在嘴里嚼过后,缚在处理过的伤口上,然后包扎好,包扎的时候季青痛醒了,显然文茜的包扎手法并不湿柔。

“小大夫??”季青皱着眉头。

“又见面了。”文茜平静的道,手下仍在处理着伤口。

“原来躲皇宫里来了,好即遇啊,从台怀一路到皇宫,这一路用的是我季家的血铺就的吧。”季青冷冷的盯着文茜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文茜淡淡的道,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包扎好后,一些血衣血布都让白头宫女拿去烧了。

“装傻,当年我们躲在台怀张氏药堂,若不是你说出去的,朝廷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季家几十条人命,都没了,茜姑娘你身上可是欠着几十条命哪。”季青咬着牙,那样子象要生撕了文茜。

文茜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没办法,当日是死局,当时,我哥负责皇上的保卫,若有差池,别说纳喇家几十口人,怕是整个台怀都会迎来腥风血雨,这个后果更可怕,对于你季家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事情再来一遍我还会那么做,你若恨,我的头颅就在这,你随时可以取,再说了,还记得当日南河崖上,你们追杀的拍花子的那辆马车吗?那里面有十几残疾的孩子,当日你只要随便派两个手下一拦,就会避免一场悲剧,他们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五岁,都成了南河里的怨魂……”

“你当日在马车上?”季青问道。

“不错,我和弟弟被拍花子拐带,幸好当时见机的快,跳了马车,后来被南山寺的了凡大师相救,这才保得一条命在。”文茜道。

“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纠葛竟然可以追溯的那么远……”季青有些颓然的闭上了眼睛,很累。

“好好休息吧,差不多了,就赶快离开,不要让你的存生造成更多人的丧命,我相信你应明白,你的存在一旦败露,那对救你的人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文茜转着看着那个正趴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赫舍里氏道。

季青睁开眼睛,随着文茜的视线看着椅子上的赫舍里氏,眼里是一片莫名。

留下几包药,文茜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她不会来了。

当日她离开台怀时,曾听人说是杀了几个人,并没有季家,想来是后来彻查的时候牵出来的。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受人的控制。

拉下来几天,文茜的情绪处于一种低潮中,虽说当日是无奈之举,但这种欠着人命的感觉真不好受,而她这种低潮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是把它归于马上到来的十一阿婚大婚的婚礼,所以十一阿哥大婚的前一天,文茜获准离开皇宫,回纳喇家,以后,只须常常来陪苏麻聊聊天就成,这会不会是一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

回到纳喇家已是年关,年关的时候是家里的妇人最忙的时候,大老爷们反而没事,每日里喝着小酒,会着友,最是轻松。

回到松香院的文茜,彻底成为一个大大的闲人,天冷,她也懒得出门,每日里总是窝在火桶里,看着医书,或者跟浅绿下下飞行棋,真正叫个混吃等死,中间只出门过一次,是长房大伯让她去试嫁衣,侧福晋依然是由礼部册封,还有特定的冠服,只不是过所有的都要比嫡福晋低一级。

这日,文茜终于坐不住了,再这么窝在家里,骨头都要生锈,便拿出一些宫里娘娘们赏的燕窝,带着浅绿去了四房仲少奶奶菊娘那里,菊娘现在正怀孕着,二个多月,反应很厉害,哪象自个儿嫂子,都三个月了还没发觉。

正同菊娘聊着天,昱雪急冲冲的跑来,脆响响的道:“文茜小姑姑,我阿玛他们要去打冰,我们去看打冰吧。”

打冰?这以前可没见过呢,现代有冷霜,人工制冰也很方便,自然没有打冰这回事,而这时代,夏天用的冰都是冬天从河里打来,贮藏在冰窖里,留到夏天用。

文茜好奇了,拉着昱雪,带着浅绿到了前院,果然长房的文峰,也就是小魔王昱宁的父亲,还有文仲带着府里的家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架子,铁钎,冰攒子的,就小昱宁,手上也拿着一根小冰攒子,一脸的跃跃欲试,这小家伙自从家里遭难后,成熟了不少,现在不管里学文,还是学武都很用心,成果也不错,在京里也是小有名气了。

神武门外的桶子河,一到冬天,打冰的人特别多,河岸显得十分的热闹。

打冰的人用冰攒子一点儿一点儿戳冰,将冰斩成长一米左右,宽七八十厘米的冰块,运到岸上,最后一起用车拉走,文茜看着,那冰相当的厚。

正看着,却看到不远处的河弯处,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子,跟文佑差不多大,瘦瘦小小的,显得脑袋特别的大,抿着一张嘴,手里的冰攒子一点一点的戳冰,小男孩人瘦力小,一块小方桌大小的冰戳了好久也没戳下来,不过,小男孩却不见焦燥,仍是一点一点的戳。眼看快要打下来了,边上几个略大的孩子,围了过去,将他一挤,挤出了很远,而那块快要打下来的冰自然就成了那几个孩子的胜利品,抬着冰哄哄的散去。

文茜走了近前,看到那瘦小的男孩紧握着手,手里的冰攒子深深的嵌进肉里,几滴血滴在冰上,很快就融成几缕红红的血丝。男孩眼神仍盯着远去的人,文茜看到那眼里有着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你的手出血了,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男孩看着文茜,很是戒备的退了几步,不过,他后面就是打了碎冰处处的河面,已经退无可退了。

快一步的抓起男孩的手,这一刻文茜有些呆了,心里一阵不忍,这才多大的孩子,那手上,有厚厚的茧子,血泡,还有一道道的裂口,每道裂口上都透着血丝。

幸好出门时文仲让她把伤药带上,每年打冰的时候都会有人受伤。

撒了药粉在那些伤口上,然后掏出手帕将那两只手包了起来:“小心了,不要碰到水。”文茜轻轻的叮嘱,又把怀里的药粉分了些包好塞进了小男孩的怀里。

“我这块给你……”这时昱宁和昱雪吃力的推着一块冰过来。那男孩看了看文茜,又看了看昱宁和昱雪,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拿起地上的冰攒子,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又开始戳起冰来,还真是倔啊。

“他姓朱,他爷爷是明朝的王爷,降了后,封了个小小的爵位,就住在桶子河另一边的木人胡同,前些天我还看到他卖鸟蛋呢,不过,都被几个大孩子给踩烂了。”昱宁在一旁道。

文茜看着那瘦瘦小小,却又十分固执的背影,觉得心里真不好受,若是一切不改变的话,这孩子也是王子皇孙的,又有哪一个敢欺负,而如今境遇,怕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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