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第二天下山的,临了却推迟了一天,老和尚说,文茜如今的身体早已恢复,文佑也健健康康了,一个女孩子家老住在寺庙里不好,毕竟寺院一般是不留女眷的,之前,一来她还算小,二来则是为了冶腿放便,三来了凡老和尚也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的的,只不过终究不是长久这计。
老和尚似乎跟驿站的驿丞很熟,之前早就谈妥了,将文茜姐弟俩安顿在驿站里,同时又让文茜带着他的亲笔信去张氏药堂,让文茜跟着药堂的夏大夫学习,以提高她的实践知识。一切老和尚早就安排好了。

看着自个儿徒弟略有不舍的神情,老和尚哈哈一笑:“傻孩子,这才多少点路啊,有空的时候你也可以回来看看我们大家的,不过,在外面不比在为师身边,记住做,多想。”

“师傅,文茜记住了。”说完文茜给师傅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才回到屋里,整理东西,一边的桌上还摆了三件僧衣,这是文茜前段时间帮寺里的僧人做的,手工比较粗糙,但好呆却是她的一份心意。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文茜就动身了,身后背着个小包裹,手里牵着小文佑,净空和她们一起下山,他先将文茜姐弟俩送到驿站,安顿好后,又陪同文茜来到张氏药堂,并顺便将之前文茜晾晒的草药送到药堂里。

张氏药堂在台怀镇有十几年头了,口碑一直不错,药堂的张掌柜就是张氏药堂的老板,坐堂大夫姓夏,对于这个夏大夫文茜可是久仰了,据老和尚说,这个夏大夫手下颇有些本事,张掌柜妻子,李氏,膝下仅有一子,年方五岁,张掌柜是中年得子,对这个儿子疼爱非常,同时还有一位远房的侄女,叫玉屏,十四五岁的样子,平时也跟着夏大夫后面学点医术。

几天下来,药堂的活儿文茜就上手了,帮忙抓药打打下手的并不难,最重要的是看,听,想。现在的情形倒是有些后世上班族的感觉,白天来药堂上班晚,晚上回驿站,很有些朝九晚五的感觉。偶尔有些小病小痛的,夏大夫也会交给文茜冶,看过文茜开过的几个方子后,夏大夫倒是逐渐开始放手了,只是因为文茜是女人,年纪看上去又还小,病人基本是这边拿到方子就又交到另一边夏大夫的手里。夏大夫倒是乐得做这个把关。

一段时间下来,加上她态度好,心细,倒也获得一些病人的信赖,还博得了一个小大夫之名。

只是玉屏对她总是有些爱理不理,指使她做的事也越来越多,文茜倒是不怕做事,师傅当日便是说过要她多做多学的,只是玉屏老是把碾药的活塞给她,店里的伙计碾药都是用脚踩着滚子的两边碾,可她因为脚不方便,而且也用不让劲,大多时候都是靠两只手碾,那所花去的时间就要比别的伙计多的多。

吃力的将石碾搬到桌上,往碾子里倒了些草药,两手握着滚子的两端,使劲的碾了起来,为了能用上劲,她不得不站着。

“茜姑娘,我来吧,夏大夫让你去呢。”伙计根儿走上前,接过文茜手里的碾子,看着根儿偷笑的模样,估计这个夏大夫让她去也是个幌子,用来塞玉屏的嘴的。

瞄了一眼大堂里,却没看到那个玉屏。

“玉屏去梨月楼给小赵云送润喉药去了,不听完两场戏她是不会回来的。”根儿压低着嗓门道,怕被内堂的张掌柜听见,张掌柜最烦女孩子家去听戏,若是被他知道,玉屏要挨骂,连带着大家都要倒霉。

小赵云是梨月楼的头牌,最出彩的一出戏便是赵云单骑救主,不知迷煞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而说起梨月楼的东家,那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出彩的女人,是镇东杨家金店的杨足金的第四房妾,大伙都称她四姨奶奶,据说她原来杨州风月场中的当红花旦,艺名玉霜,裙下之臣无数,后来却看中了本地的一个穷秀才,自己赎了身,跟了这穷秀才,这事后来被杨足金知道,杨足金花了千两银子把玉霜从秀才手里买了过来。可笑那穷秀才,却不知玉霜带的身家包括珠宝首饰足足有万金。

等玉霜知道这件事后,大笑一场,笑中含泪,她把本来准备做嫁妆的珠宝玉器一件一件的摆在穷秀才面前,然后又一件一件的扔进了滚滚的南河,之后就进了杨府,成为杨府的四姨奶奶,没多久就开了这家梨月楼,平日基本上不回杨府,倒是同府里的其他几房相安无事。

文茜听了后就觉得这整就是一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只不过这个玉霜最后并没有象杜十娘那样跳江寻死。她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

刚进了大堂,文茜就看到一个意外的人,雅俞。

“文茜,我若不是今天听了舅舅说你现在住在驿站,还不知道你到镇上来呢,你怎么都不去看我啊?”雅俞看到文茜出来,小跑几步便拉着文茜的手道。

“刚来,事情多,我正准备这两天去看你呢。”文茜笑着要拉雅俞坐下。却反被雅俞拉住:“不坐了,走,我带你转转去。”

文茜看了看夏大夫,夏大夫挥挥手道:“没事,现在病人少,你就跟这位姑娘转转去吧。”

出门上了雅俞家的马车,两人在马车里就聊开了,等下了马车,看到边上那大大的梨月楼三字,文茜有些无语。

“告诉你,你即来了台怀镇,若不听听小赵云的戏,那就太可惜了,放心,这楼上有专门给姑娘家准备的包房。”雅俞说着就拉着文茜上楼,门上的伙计对雅俞很熟,见了面总是低头打招呼:“雅姑娘来啦,刚才我们东家还念叨着你呢。”

上了楼,进了包箱,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姑娘家,很巧,玉屏也在,她坐在一个微微有些福态的姑娘身边,两人正嘀嘀咕咕的聊着,看到文茜进来,那玉屏就皱了皱眉头,然后一脸不快的道:“你怎么来啦,店里没事了吗?”

文茜有些苦笑不得,这玉屏姑娘似乎有些弄不清状况,她可不是她家请的伙计或是买的下人,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她在张氏药堂是为实践,那张掌柜留下她可不也是为了她身后的大神——了凡大师吗,有着赛华佗之称的了凡那可是哪家药堂都想供着的主。

“怎么?玉屏,她是你家店的人啊,不会就是最近传的那个小大夫吧,啧啧,玉屏啊,我看你叔叔这店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什么歪腿缺手的人也能坐堂,我看啊这位姑娘还是先回家,关起门来把自个儿的腿冶好了再出来见人。”那福态的姑娘不屑的嘲讽着,眼神却斜挑的一边的雅俞。

“田珠珠,你怎么说话的,有什么气冲着我撒,别拿不相干的人出气。”雅俞气一脸通红的道。

文茜的表情仍很平静,但她的心越在抽,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尤其是这大热天,尤其感到冰冷,她感到喉咙象是被掐住了一样难受,来到这时代,她双腿残疾是不幸的,但她很幸运的遇到疼爱妹妹的哥哥,乖巧可爱的弟弟,心地善良的菊娘,还对如今对她照顾有加的老和尚师傅,还有知心朋友般的雅俞,这些几乎使她忘记的自己的残腿,忘记了别人轻视。

深吸一口气,她明白,随着她的长大,今后象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要淡定,今天显然是这个田珠珠跟雅俞有隙,她是受池鱼之殃,就算是被疯狗咬了吧,但也不能任由狗咬,怎么着也得打一棍踢一脚不是,现代的白骨精,可不是凭人欺负的主。

看着一边的雅俞气冲冲的想冲上去,文茜用劲的拉住她的手,然后微微一笑,才对田珠珠道:“我的腿虽瘸了,但我的心正着,不象有些人,腿是好的心却瘸了,再另外劝姑娘一句,你的嘴很臭,用医道来说,那是胃火过旺的原因,而造成这个的是积食,知道什么是积食吗?就是吃饱了撑的。”

“说的好。”雅俞在一旁鼓起掌来,挑衅的看着一边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田珠珠,象是打了一场胜战一样。

正闹着,梨月楼的东家四姨奶奶带着一身武生打扮的小赵云进来,一进来就笑着打趣道:“唉哟,小姑奶奶们,这都是演哪出啊,个个都跟斗鸡儿似的场小赵云就要登场了,特来谢谢姑娘们的捧场。

四姨奶奶话刚完,小赵云便舞了个花步,然后一拱手道:“谢谢姑娘们赏脸。”

那俊俏模样一时迷得这些小姑娘们两眼直冒星星。

经四姨奶奶这么一出,大伙也安静下来,中间场子上小赵云一个拉腔便出场了,一出场便惹得满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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