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营伸手在熊大王后脑一拍,顿时熊大王灵智顿开,立懂人言,只是还未炼化喉间横骨,不能开声。
明白自己处境之后的熊大王只得撇撇嘴,垂头丧气的跟在杜营身后下山了。

所谓亡国之君正是熊大王此时最好的写照,山中无黑熊,狐狸称大王,这周边十里方圆又要迎来新一轮的霸主争夺战,林间树下,一个个小脑袋纷纷探出,目送昔日称霸一方的王者黯然离去。

而一些自问有实力问鼎的狐狸,野狼,山猪,猴子,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竞选宣言。

杜营是很想试试骑熊的感觉,可惜熊大王的背上实在是不稳当,颠簸抖动,那钢鬃似的硬毛扎的杜营很想宽衣解带,就近一蹲。

回到家中,熊大王得到了小孔鲤的强烈欢迎,孔丘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孔家娘子看见自己儿子趴在一只巨兽的脖子上不禁有些担心。

杜营把抱着熊大王舍不得撒手的小孔鲤一把拉开,扔了把棕毛刷子让熊大王自己去池塘边洗澡去。

看着拎着毛刷抱着木盆一摇一晃消失的黑熊,孔家娘子感觉整个世界被颠覆了。

孔丘则老老实实帮着杜营分解蜂窝,取出蜜糖,所谓君子远庖厨只当是孟子的梦呓。

熊大王还是很有水准的,趁着洗澡时没人注意,举起熊掌拍晕一条被水花引来的大鱼,足足十来斤的大鱼被它一顿狂嚼猛咽,吃下肚去。

入冬以来第一餐饭让熊大王有些忘乎所以,吃饱喝足的它忘记了杜营的交代,舒舒服服的趴在岸边晒起太阳来,随着沉重的眼皮渐渐落下,熊大王仿佛又回到自己那个温暖干燥的小窝,舔着自己厚实的手掌,看着树洞外满天的风雪。

那个在雪地里爬行的黑乎乎家伙是谁?是隔壁山的熊妮啊,冷吧?饿吧?活该,谁要你不跟我这个有房有窝的熊二代,要去喜欢我弟弟二大王,后悔了吧?

熊大王做梦了,一切平日里不敢想的是它都在梦里做一遍,最后竟然梦见自己几下把那个白胡子老头拍倒在地,让他给熊大王洗澡刷背。

洗澡,洗澡

熊大王从梦中惊醒,睁开已经消肿的眼睛,只看见大老爷踢过来的一只穿着新木屐的脚。

噗通一声,熊大王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池塘当中。

-------------

一处不为人知的幽静山谷里,王诩打断已经持续了四年之久的修行,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跟管仲一脉相承的无情眼眸,现在还显稚嫩,但是已然隐隐有视万物如棋子之相。

一道红光划空而至,停在王诩上方,光华渐褪,赭鞭现出了本来形状,徐徐落下,降到离地三尺处,被王诩伸手接住。

感受到赭鞭所传过来的庞大信息,王诩凝神收心,全力消化这些记忆。

赭鞭可不只是包含着管仲与盗跖之战的记忆,还蕴藏着历代天机派祖师们所经历的每一场恶战。

这对赭鞭的继任者无疑是一笔最宝贵的财富,使得他们可以在前人铺的路上越走越远。

王诩不敢开启历代祖师们的战斗记忆,只是小心谨慎的把管仲生命最后一战以第一视角浏览了一番。

这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尤其是最后那决定性的碰撞,那把银色巨斧当头劈下的一刻,王诩站在管仲的视角看得差点晕厥过去,身体如同被千万根铁钉钉住了一般,不能有一丝动弹。

当王诩最终从那场大战的回忆中醒过神来时,背上已然湿透,时值隆冬,王诩背上很快结了一层薄冰。

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王诩立时打坐运功,挽救差点崩溃的道心。

刚才在赭鞭的回忆中,王诩感受到了师傅管仲所承受来自于盗跖的压力是何等惊天动地。

此时他才收敛一切骄傲,用心运转破损的道心,一点点以最纯净的精神力量来修复每一点创口。

原本王诩自以为已经不输于恩师,差的只是功力上的积累,所以不顾一切闭关谷中提升修为。

现在想来,王诩发现自己心境差的更远,管仲已然漠视万物,视天地犹如棋盘,除了临死都放不下的师门胜负之念,道心已然全无破绽。

而王诩却连简简单单的生死之念都抛不开,被赭鞭中盗跖的虚影魔形所震慑,以至于不但没有从中受益,反而把自己坚如磐石的道心给弄出一道缝隙。

但是王诩却不后悔,只要他能修复道心上的破绽,无论心境和修为都会大幅度的进步,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种没有生命危险而感受到实战气氛的虚拟头盔技术,当世之中只有天机派的传承之宝赭鞭能够做到。

当然要把道门种种怪异手段排除在外,跟杜营的记忆探索比起来,赭鞭只能算是个简化了的民用产品。

---------------

在另一处绝谷之中,十五岁的孙武,望着从天而降的斧盾不由得哭笑不得。

自己五年前被楚国大强盗盗跖强行从齐国带到此处,囚禁于万丈绝壁之下,身形自由,但是被盗跖以五成功力在身上设了禁制,若是不能冲破禁制便无法自由出谷。

不知道自己的突然失踪会给自己家族带来什么影响,齐景公可不是什么善类,若是以为孙家欲行逆事,先行转移宗嗣的话,只怕孙家就大祸临头了。

孙武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时每刻都在锻炼自己的修为,争取早日脱困,赶回齐国。

谁想到天降神兵,传来消息,盗跖居然就这么没了,十五岁的孙武成了魔神派的新掌门,这下玩笑开大了。

囚禁自己的人死了,孙武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孙武本来还想突破禁制以后抓住那个老贼狠揍一顿,把他也如法炮制禁制功力关到谷底呢。

抚摸着斧盾之上的花纹,孙武黯然叹息,相处五年,哪怕是块石头也被捂热了,虽然口中不说,孙武对这个除了蛮横之外对自己着实关心的大强盗并没有恶感,如果不是那一天自己陪师傅夜观星象,看见北斗文曲星爆射一道华光掠过南斗,师傅也许就不会这么早离去吧。

一定是一个师傅很重要的人逝去了,才会让师傅不顾一切,用十天时间写下整部魔神典,离我而去。

孙武想从冷冰冰的神兵上感受盗跖留下的一丝温暖,手指骤然停住,拿起大斧仔细观察了半天,又看了看盾牌。

冲进自己存身的石洞内,孙武拿起床头上四册厚厚的魔神典翻看起来,一句句和斧盾上组成花纹的细字相较对比。

盗跖留下的魔神典和斧盾上刻画的竟然看似差不多,实质上居然已是大不相同。

在盗跖手书魔神典的最后,孙武找到了答案。

盗跖作为存活的最久的魔神派传人,虽然已经不能改变自己必将毁灭的运功路线,但是殚精竭智的借鉴君子一脉的守心除魔法门,以十天时间为孙武打造了一套不会被魔念所困的魔神典。

此后孙武的修行尽可以像历代魔神派祖师一般吸收战场上的杀戮绝望之气修炼,而不会被随之而起魔念所困,尽可以突飞猛进,走上一条历代祖师都不曾走过的康庄大道。

孙武陡然跪于地上,对着斧盾连连磕头,九拜之后,额头已然见血。

这是盗跖等候五年之久都没有等来的拜师之礼。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