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夕阳的余晖,盗跖和杜营登上了孔丘家后山的山顶。
盗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身宽大的礼服穿上,但是像他这种魁伟身材的人物,在鲁国也不多见,所以这身已然比较宽大的礼服穿在他身上依旧紧绷绷的,就像偷来似的(盗跖曰:是抢好吧,本人从来不偷东西),孔丘倒是和他身材差不多,他总不能先溜进孔丘家偷身衣服,再穿着这身贼赃去拜访失主吧?

“多谢老君兄照顾孔丘。”盗跖发话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展兄看出来了?”杜营知道瞒不过。

“先前展某也很奇怪老君兄无缘无故挑衅于我,现在想来恐怕是不想展某对孔丘不利吧?”盗跖神情一片平和,全然没有先前那种恶狠狠的暴戾之气。

杜营直到此时才从他的眉目中依稀看出和柳下惠相似的地方。

“魔神派与君子一脉不是千年死敌,不死不休吗?”杜营从盗跖的口气中听出异样,不禁问道。

“没错,当年家师故意乘家兄出外游历之机,掳走展某,授以魔神派最高密典,就是想让我们兄弟相残,我魔神派讲究披荆斩棘,破一切心障,亲情人性,皆是枷锁,以天下之大,只要心性绝忍坚毅,就是上好传人,何必非要去收他柳下惠的弟弟做徒弟?”盗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恨意。

杜营看见盗跖一脸入戏的样子,便知道此时不便插话,由得他自言自语。

“十年时间,家师尽传展某魔功,最后不惜殒命传以斧盾,把展某修为强行提升三个境界,加上展某自认天资不弱,自信实力不输于天机派盖世奇才管仲。”

“家师知道,不管我再怎么敬爱家兄,但是魔功初成之后,随着家师殒命,怒意无处发泄,早晚会把斧头对准家兄的”

“他全都猜对了,我苦苦隐忍一年,还是被心魔破关,迷了神志,找上门去和他大战了一场”

“家兄的天资绝对超越了我和管仲,不到百招我就被他打飞斧盾,生擒活捉。”

“用了三年时间,家兄每日早晚两次为我讲诵君子之道,渐渐磨灭我的心魔,直到第三年我才彻底神志清醒。”

“但是这一身魔功早已深入骨髓,无法根除,每时每刻都在滋生出新的魔念,这样也是我魔神派每一代不得善终的根源所在,即使没有外力加害,数十年间积累的魔念都可以让我们形神俱灭”

“家兄以绝大神通把自己的道心一分为二,将其中一道打入我的体内,每时每刻都在消灭这些新生出来的魔念,这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丢失一半道心的家兄自认不是管仲的对手,生死未卜之下,便借故疏远雪叶姐,导致雪叶姐自缢而死。”

“如此大的心魔便连最善于斩除魔念的君子一脉也无法化解,在随后的决战中被管仲打得一败涂地,道心尽碎。”

“还被管仲强迫押运鲁国国宝岑鼎献给齐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盗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他魔神派也不讲忍怒,抬起左腿一顿地面,立刻把脚下一块数万斤大石踏出十几道裂纹,哔哔啵啵碎石不断在往山下掉落。

“我潜入齐国,和管仲大战一场,可惜由于半颗道心的阻碍,无法施展魔神变,只能打个两败俱伤”

“哼哼,明的不行来暗的,他不就是仗着齐桓公的宠信,到处欺负人吗?展某奉陪。”

“我暗中在齐国大肆收罗外门弟子,传以魔功,让他们上位,十年之间齐国满朝遍布我的党羽,其中以易牙,开方,竖刁三人最得齐桓公信任。”

“我让易牙把自己儿子煮了献给齐桓公,让开方每日尽心侍奉齐桓公,十五年不曾回家,让竖刁自宫去侍奉齐桓公,终于得到了他的信任。”

盗跖原本平静的脸上此时已经无比狰狞,一条条青筋攀爬附着,实在可怖。

“管仲老奸巨猾,自知无力回天,诈死逃命,他虽然跑了,可是其他人却跑不了,我命竖刁把那个嚣张一世的齐桓公饿死在宫中,让易牙把鲍叔牙抓起来,用鲍叔牙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盾鱼和玲珑茶在岑鼎中煮沸,再把鲍叔牙丢进鼎里煮成肉羹,给他所有亲族一人一碗,易牙的手艺不错,不会浪费鲍叔牙这块好材料的,鲍叔牙不是喜欢吃盾鱼吗?就在岑鼎里吃个够好了,以后盾鱼可以直接改名叫鲍鱼了,哈哈哈。”

看见越来越失态的盗跖,以杜营的淡定也不禁有些骇然,他没想到下午还被小孔鲤在里面翻跟斗的岑鼎中原来还炖过鲍叔牙,魔神派果然一代比一代疯狂。

“谁要是敢欺辱家兄,敢窥视我兄长所守护的鲁国,我展雄就让他不得好死,齐桓公又怎么了?不一样被我略施小计就饿死家中,六十七日不得收尸。”

“楚庄王又怎么样?他再雄才大略,我带几千人在他国中拖他后腿,他就算打败大晋也就止步于黄河了。”

盗跖在说到楚庄王时眼神往杜营身上瞟了一眼,估计是想起杜营的假冒身份。

杜营摸了摸鼻子,为管仲悲哀,被盗跖记仇的感觉肯定很难受,还一记就是百余年。

“老君兄既然如此看顾孔丘,我展雄也就放心了,可以无牵无挂的去齐国再会管仲,只是有一事相求于老君兄。”盗跖说弯腰拱手一拜。

两人见面以来,杜营第一次看见盗跖施礼,不敢让他施全了,连忙上前扶住。

“展兄请说,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杜营很光棍,不想做的事绝对是力所不能及。

盗跖从怀里掏出一只拳头大木盒,双手齐伸献于杜营面前。

“这是家兄以神通强行打入展某体内的半块道心,还请老君兄代为保管,他日孔丘证道之时以之为助力,可以省却十年苦功,此时其根基尚浅,给他只会徒乱心神,展某愿寄存于老君兄那里,日后助孔丘一臂之力。”盗跖的语气中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杜营默然接过那只木盒,打开上面的扣锁,半颗不停跳动着的白色心脏出现在杜营眼中。

“展禽兄,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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