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营百无聊赖的倚在门边看着漫天白雪。
老子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他这年轻的灵魂还不适应孤独的氛围,总想找人倾诉些什么。

拔出轩辕剑,杜营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扣指在剑脊上轻弹,一声声轻响不绝于耳。

借着宝剑之声,杜营突然开口狼嚎起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声震四野,市坊内诸多避雪的行人和住家的百姓被惊起,纷纷躲在窗里门边,偷偷观看这个大雪天坐在门槛上狂歌的白胡子老头。

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是大家从故作豪迈的歌声里听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伧,仿佛在哀悼某个人,某件事。

杜营的歌声越来越响,不停的反复重唱,一口气唱了半小时之久。

唱到最后杜营翻来复去的就是歌词最后的几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声音从嘹亮直到嘶哑,杜营还是不肯停歇。

直到最后,杜营一口气接不上来,直接从喉头咳出一团血来,落在洁白的地上,分外耀眼。

此刻的杜营,早已泪流满面。

他恨,恨自己和自己所在的时代,教会了自己这些肮脏的市侩手段。

害死了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大概就是杜营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吧。

自以为是二十一世纪少有的好人,常自比于古人。

谁知真的跟古人比起来,屁都不是。

我和我那个充满物欲拜金主义的垃圾世界是一路货色,来到这里真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玷污。

杜营扑倒在积满白雪的大街上。

静静地不想动弹。

就让这洁白的雪掩盖住肮脏的自己吧,起码让这个世界干净些。

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再出现我这样的穿越者。

别再玷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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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营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他用八万块钱交了首付,在一套毛坯房里吃住五年才把房子装修好。

他娶了个普普通通的媳妇,生了个平平常常的儿子。

几年后,分期付款的房子终于完全是他的了。

他激动的哭了。

几天后,媳妇卖掉房子跟姘头跑了。

留下一个横看竖看跟自己长得都不像的儿子。

四十岁那年,他转运了。

他被领导赏识,一路提拔,五年时间升为局长。

在当选局长的那天,他当着全局职工的面作报告。

“嗯,这个”多么熟悉的腔调。

他笑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三尺长的铜剑,哦,君子剑。

举剑一挥,自己那可憎的舌头离开了身体,鲜血喷的全局职工满脸都是。

真是一个好梦啊。

杜营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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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丘惊呆了,魔神派的传人竟然是恩师的弟弟。

“盗跖天分远胜于我,不逊于管仲,在追寻大道的路上也走在我前面,要不是我在他小时候给他灌输过一些最基本的正心法门,成为他的心障,他也许早就可以真的超脱人境,化身魔神了。”

“原来,纠缠了几千年的三派之战,到了我们这一代,我居然是最差劲的那一个。”柳下惠淡淡一笑,不再介意于自己的得失。

孔丘抬眼观瞧,此时的柳下惠已经不再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神情变得悠闲淡定,万事不萦于心。

“其实天机派和我们君子一脉是有可能一起提升的,只是机会相当渺茫,需要双方修为绝对的均衡,数千年间也就是黄帝和炎帝,文王和姜尚两代达到过,日后你若是遇见管仲传人算了,管夷吾没有我这么好命,不可能找到能与你匹敌的天才的。”

“盗跖受我心障所困,百年来未尽全功,我死之后,他立起感应,魔道之心再也无碍,异日必将杀伐众生,以证魔神道,丘儿道心大成之后,若是有把握,自可前去制之。”

孔丘听到柳下惠说道一个“死”字,赫然起身,细细观察柳下惠身体,不见有血迹外伤,神情上精神也是颇佳,方才松下一口气。

“丘生性愚鲁,顽劣已极,得蒙恩师不弃,收于门下,正是奋起学业之时,需恩师提点之处尚多,学成以后更要报答恩师,恩师怎能在此时提起一个死字?”

“世上岂有不死之人?羲皇轩辕之尊尚不免于太虚,何况为师乎?我之肉身早已在百年前腐朽无用,一道阳神逃避司命,苟且至今,只是为了传你法统而已,今传人已得,大任已卸,岂可让冥冥中老友久候?”柳下惠不屑于说杜营坏话,不管当面还是背面。

“为师死后,你可以去老聃身边侍奉,他道门无所不通,对于我君子一脉的所有典籍都有涉猎,为师会让你带封信去,他会收你的。”

“为师一身纠缠于三派之争,不敢娶妻生子,丘儿你虽是我徒,但是我待你如亲子无二,唯恐管教不严,不曾对你施以笑脸,才让你被小人得手,拐带了去。”本来一脸恬淡的柳下惠说道这里,神情又激动起来,可见实在是对杜营抢徒之事恨之入骨。

孔丘闻言,不敢多想,连忙又俯下身子,以额触地。

“先前收你为徒的那个不是老聃本人,是附在他身上的一道虚魂,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言语之间,毫无道心,为人巧言令色,贪妄无尽,此人凡心不除,日后成就不大,丘儿日后侍奉老聃,少与之为伍,免得坏了我宗派家风。”

孔丘闻得此言,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丘儿,你日后想要得窥大道,还是先善待妻儿吧,人伦不修,天道不佑。”

柳下惠抬起头来,一脸温柔的看着满天飘散的白雪。

“为师的一生挚爱曾经在为师怀里坐了一个晚上,祈求为师娶她,想要和为师生死与共,哪怕只活一天也好,为师没有答应。”

“第二天一早,她走了,先去了天命所归之处,等待着为师凯旋相会,可惜为师不争气,输了。”

“丘儿你说,一百多年了,她的气也该消了吧?应该原谅我了对吧?”

孔丘起身正欲说话,柳下惠挥手又制止了他。

也许柳下惠根本就不想听见第三人的声音,这是他和她的问答。

柳下惠突然从怀里掏出连接在一起的两块柳木板,不停的拍在大腿上,纵声而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柳下惠按着拍子反复吟唱着这四句,歌声高入云端,百回千转。

在孔丘惊恐的目光中,柳下惠身形逐渐变淡,直至于无形。

吧嗒一声,两块柳木板掉在地上,面上的一块上面刻着三个大字。

李耳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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