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的气势霎时都消失了,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高哲语气里的凄凉,他渐渐平静下来,“没有关系的,你可以……”
“可以什么?从头再来?笑话!”高哲翘起嘴角,打断他的话,“不要装出一副可怜同情我的模样!说不定我落到这般天地,你连做梦都会笑出声来呢?又何必那么虚伪呢!”

“我没有!”

“没有?”高哲白了他一眼,他语气咄咄逼人,“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就差穿上你那身警服,向我炫耀,说你多么热爱你的工作,说你对未来多么的有信心……你这样的人,还说什么朋友?”

“你真的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陈飞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以为呢?”高哲把脸扭向一边,故意视而不见。

“听着,高哲!”陈飞并没有高哲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相反,他尤为平静,“我知道以你我现在的心情,根本没办法进行心平气和的谈话,所以,我们必须好好的冷静一下,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谈!”

“你什么意思?哎……”高哲转过脸来,十分不满,还要说话,却被陈飞打断了。

“看来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来接你,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他不管高哲什么反应,头也不会地走了。看来,这一次高哲是真正把他伤到了。

高哲抚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看着陈飞离去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感伤,只可惜没人看见。“我都做了些什么?”他苦笑。

高哲知道,他这样回家,老爸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可不是吗?自己的儿子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被学校开除、还被拘留的小流氓,做老子的能好受吗?

这十几天,高家都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高哲的事情街头巷尾都知道了,他们在背后的议论不时地传到高天明的耳朵里,他走在外面明显地感觉到别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日子久了,他索性不再出门。

有时,他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抽烟,思索,生闷气。

方星柔看着老伴这样,也很心痛,但她除了叹气,还能怎么办呢?“老伴,今天阿哲会回来吧?”方星柔试探性地问着老伴,当妈的她每一天都在掐着指头算,怎么能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嗯!”高天明只是随口一应,却让方星柔欣喜异常。她知道老伴虽然生气,但也是关心自己儿子的,他之所以不去看守所看儿子,不是因为感到羞耻,而是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他能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

就是啊!什么时候当父母的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女,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是很容易让人误解的。“那我得出去买些好菜!”方星柔兴高采烈地出门去采购了,“今天得让你们父子好好吃上一顿!”

看着老伴那高兴的样子,高天明的脸上却依然没有笑容。高哲是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可是许多现实的问题却不能不考虑,儿子的未来又在哪里呢?他这个做老爸的真能什么也不管吗?

高哲慢吞吞地往家走着,想着自己的未来,他感到前途渺茫。东方宇并没有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只是要求他在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要时刻铭记自己是天使,记住自己作为警察的原则。

他还记得,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冷笑。“老头,怎么?你不是怕我也变成一个真正的罪犯吧?嗯,不过,也说不准的!我知道缉毒警察做卧底暴露了身份下场都会很惨的,我还真怕呢?倒不如真的将角色互换一下呢?”

“不会,你不会!”东方宇才不上他的当呢?他似乎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已经很清楚高哲的弱点了,“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做出令你的亲人朋友蒙羞的事来……”

“老头,不要给我压力好吗?再说,我现在要做的事不也同样给他们蒙羞吗?”高哲有些无奈,“放心!我现在已没有退路了,不跟着你混,行吗……”玩笑归玩笑,高哲的心里亦不无担心。说到底,他对这项职业,还是一个毫无任何经验的新手。如果,一切被拆穿了,该怎么办呢?

他忧心忡忡地穿过马路,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一股脑涌上他的心头。但最担心也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万一……他不敢想象!

“昨天上午,建业生物制药集团的有关人员来到本市的社会福利院,他们带去了大量的衣物和学习用品,为孩子们奉献爱心……”一条电视新闻打断了高哲的胡思乱想,他抬头一看,愣了。什么时候他竟然跟着人群,进了家电商场。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许多正在进行促销的品牌电视,样品机的音量都开得很大,大大小小的屏幕里正重播着昨晚的本地新闻。

“哼?”高哲为自己感到好笑,摇摇头刚要离开。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停住了。因为他从电视屏幕上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镜头微笑。多么熟悉而又甜美的笑容啊!正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人啊!江馨雅!

新闻报道总是迅速的,但是对于高哲来说,在这里看到江馨雅,虽然仅仅是一个画面,但足以令他倍感欣喜。

即使他明白,或许,他今生注定要错过他的所爱了。可是,爱都爱了,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不去想她!



高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站在家门口,他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那种坦然,那种心安理得,甚至他开始考虑起自己要不要进去。今天不是周末,高冲是不会在家的,应该只有老爸老妈在家。可是,不知道他们能原谅自己吗?

慢慢地推开院门,他走了进去。

盆栽,花鸟,一切都那么得熟悉,只是他的心情却再也明朗不起来了。

“回来了?”高天明略显苍老的声音令高哲的心不禁颤抖起来,十几天不见,老爸头上的白发明显多了起来。

“嗯!”高哲不敢和老爸对视,低着头。

“你妈出去买菜了,还没回来呢!”高天明看着儿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原本想说的话,此时竟然开不了口。



饭桌上,虽然方星柔尽力强装笑颜,但是气氛仍然很沉闷。

“妈,我帮你洗碗吧?”吃完饭,高哲帮方星柔收拾好了碗筷,还要走进厨房帮忙。不管什么时候,对待身旁的人,他总是很体贴。

“不用你,妈一个人就行!”方星柔听见儿子的话,心里很是受用,“你爸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你去陪陪他说话吧!看我们娘俩嘻嘻哈哈的,他可是会吃醋的哦!”

高哲看了老妈一眼,答应了一声,就退出了厨房。

父子俩坐在客厅里,都不作声,屋里很静,只有钟摆在来回摇摆。

“有什么打算吗?”高天明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着桌上的盆栽。几剪刀下去,植物的姿态越发好看了,或许,生命就得不断地修剪,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形态。

“我打算明天就出去找工作!”高哲始终不敢说出自己要去当一个小混混了,那种事情势必会把老爸老妈气倒的。没有办法,他只得编造谎言来骗老爸。虽然他知道谎言的可怕,一旦被人所信赖,势必要编造更多的谎言来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也好!”高天明叹了口气,看着儿子,“先出去碰碰运气再说吧!”

他除了说这些,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他一个普通的老警察,无权无势,对儿子的前途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再说,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老警察的儿子被警校开除了,他也没有脸去找熟人帮忙啊!

看着老爸紧皱的眉头,高哲的心里酸酸的。短短的半个月时间,老爸的火爆脾气竟然被自己的不肖折磨地荡然无存,那得是怎样的伤心啊?

“你记住:千万别惹事啊!”高天明嘱咐着儿子,他知道高哲身手了得,但是,毫无社会经验的他光凭一腔热血是不行的,在外面闯荡,能忍着的就该忍,冲动可是最要不得的。

要是以往,高哲听到这种话,是一定会和老爸杠上的,但是今天,他是心甘情愿地答应了老爸。

因为此时,他完完全全可以感受到老爸的爱,什么代沟,什么隔阂,什么叛逆,那只是年轻人有口无心的逞口舌之快罢了。他知道,爱只有用心才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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