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是这个画风好吗?刚儿我们还在一本正经地谈怎么除去海棠和白珂好吗?这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扯到为我选驸马的事儿上来了?
王后一反之前的谨慎凝重,情绪那叫一个高涨,掰着手指头数各大世家望族里的适婚男性,谁好谁不好,谁个高谁个矮,谁胖谁瘦,谁家父母什么脾气,兄弟姐妹又是个什么性格,一一分析了个全面。

“母后,母后。”我出言打断她,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婚姻大事,不可着急,需从长计议。”

“吓!怎么能不着急?你这眼瞅着就要三十了!”王后表情夸张,比刚才得知白珂乃是妖怪时还要惊悚几分,又道:“母后跟你这般大时,你大姐都快嫁了!你已是晚了一大步,万万不可再耽误了!”

国王神色也是极为严肃,应和道:“你母后说得是!”

我噎了一噎,问:“那海棠与白珂那里怎么办?他们可是心腹大患!”

国王与王后对视一眼,这才又转头来看我。

国王沉吟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叫你母后先稳住海棠,至于白珂那里,我想个由头先将他调离禁军,再做打算。”王后点头称是,又出主意道:“白妖那里要明升暗降,能叫他远远地离开京城最好!”

国王道:“此事不得着急,需要慢慢图谋,免得引起他们疑心。”

“不错!”王后应和,“先为百花羞选驸马,既可以了我们心事,又可迷惑那妖女,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竟是叫我无言以对。

外面又有小内侍来报,说是北疆派了信使回来,有要事禀报陛下。

国王听了,顾不上多说什么,忙匆匆就走了。王后许是怕我挑理,赶紧解释道:“这阵子北疆一直不太平,你父王近来也苦恼得很,你莫要怪他。选驸马这事,有母后为你做主,你就放心吧。”

我看着王后,真心实意地说道:“母后,我真的无心再嫁了。”

“为何?”王后顿时面露警惕,又问道:“可是还念着那黄袍怪?”

我愣得一愣,忙道:“不是,女儿是怕那妖女生事。”

“那妖女已在京城待了十二年,不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来吗?”王后盯着我,停了一停,又道:“百花羞,你是母后亲生的女儿,母后不与你说虚言。你若真想回那妖山,必须选了驸马,配了良偶,母后才放心叫你去!”

原来竟是有着这般思量!

我不由沉默,良久之后问王后道:“必须要嫁?”

王后答我:“必须要嫁?”

我咬了咬牙,道:“那就嫁吧!”

为人做事都要灵活,就是嫁了人,也可以再跑嘛!

王后得了我这句话,终于满足了。

于是,在时隔十三年之后,宝象国里又一次开展了轰轰烈烈的选驸马活动。只这一次,情形就有些尴尬了。

十三年前,百花羞乃是青春少女,驸马人选也个个都为少年英雄、青年才俊。而现今,百花羞公主却已是年近三十的再嫁之妇,而且还与那妖怪,哦不,是与那天上的奎星,有着一段不能说的过往。

这纵是有那条件合适的适龄栋梁,人家自己也得思量思量,要不要娶我这公主。

王后很热情,可再多热情也抵不过现实,直到年底,她也未能在京都的权贵圈里给我挑出一个合适的驸马来。于是,王后情绪上就有些低落,捎带着,就连国王那里也有些提不精神来。

我一心要回碗子山寻子,却被王后困在宫中,急得都要火上房了,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慰王后,道:“婚姻之事尽是缘分,急不得,也强求不得。母后与父王要有平常心。”

王后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只转身命宫女去太师府请自己的娘家嫂子进宫,看样子是想把捞驸马的网撒得更大一些,跳出京城这个小圈子,放眼于外面的大世界。

她又与国王说道:“陛下,您也留意一下各方军镇,看谁家里有合适的人选,这虽然离得咱们虽远一些,可眼下也无需计较这么多了,只要人好就行。”

国王这些时日一直被北疆的战事烦扰,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闻言道:“北边几家军镇里倒是也有些好的,不过都是些武夫粗人,怕是会委屈了咱们女儿。而且,那边也正乱着,这个时候把百花羞嫁过去,难免被人误会。”

我已回朝三个多月,对于北疆之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那边有叛军作乱,朝廷忙调集了几路大军过去镇压,不想那闹事的还有几分本事,再加上这几个平叛的也各怀心思,战局一时竟僵持下来,直到现在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国王提到北疆战事,我却忽地心中一动,忙问道:“可否把白珂也调去平叛?如若这般,不就是远远地打发了他么?”

因着怕打草惊蛇,前阵子并未敢轻易动那白珂,只王后那里对海棠多施恩宠,瞧着倒像是暂时稳住了她,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法。国王闻言点头,道:“此举可行。不过,还需得寻个契机。”

这里刚说了契机,不想那契机就来了。

腊月十一日,北疆又传来战报,叛军趁着大雪天寒,竟然偷袭我军营地,不仅重创我军兵马,还一把火烧了我军粮草,害我大军不得不南退数百里,困守边城,等待援兵。国王终于顾不上给我选什么驸马,只想选几名猛将出来,好领援兵北上,去解那边城之围。

这可是个遣白珂出京的好机会!更叫人惊喜的是,不等我们这里运作,白珂自己竟报了名,主动要求北上参战。王后得知了消息,回来与我说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只要他肯走,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我听得大喜,忙道:“待白珂一走,母后就寻个借口狠狠斥责女儿一番,打发女儿去城外别院思过,女儿也好躲过海棠耳目,暗中去那碗子山,寻个除妖之法来!”

王后却是有些迟疑,道:“可是你还未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嫁不嫁!

“不是女儿不肯嫁,是您和父王没挑着合适的人选啊!”我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与这王后讲着道理,“有好多人选,女儿可是觉得很好,是您和父王不满意,这才没成。您看看这样成不成,女儿先去一趟碗子山,待回来后咱们再继续选驸马,绝对要您挑个满意的,成么?”

王后沉吟了片刻,态度似是有些松动,又抬眼看我,再一次问道:“你真的不是为了回去寻那黄袍怪?”

寻什么寻,又能去哪里寻?他早就抛下我们母子三人上天逍遥快活去了!

我举起手来,郑重向王后说道:“女儿发誓,此去碗子山,绝不是为了寻那黄袍怪,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王后变了脸色,忙就拉下我手来,气道:“你这孩子,这誓言也是胡乱发的?母亲为着什么?还不是怕你日后吃苦,想要你有个好日子过!”说完,又双手合十连连拜天,嘴里念叨不止,“诸佛菩萨,天上神仙,千万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那是胡说八道,算不得数的。”

瞧她这般,我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叫了她一声“母后”,又道:“等我回来,除了那海棠与白珂,就哪也不去了,只陪着您和父王。”

王后欣慰点头,应道:“好!”

这事上既然达成了一致,接下来便是商量如何赶我出京才不会叫那海棠起疑。只要不提选驸马,王后的头脑立刻便就清醒了许多,论起心计手段,那是大杀四方,后宫无敌。

她略一思量,沉声道:“白妖一走,那妖女失了爪牙,必然更加警惕,怕是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引她疑心。所以,你不能等白妖北上之后再走,你要赶在他之前出京,先去别院里住着。”

这话说得有理,我点头道:“不错。”

王后瞧我,目光中又露迟疑,道:“不行,若是提前赶你去别院,万一那妖女对你心存不轨,派那白妖前去加害,怎么办?此法不可,母亲不放心。”

依海棠的性子,过去折辱我一番是必须的,但是杀我,却未必会。她若想杀我泄愤,根本无需等到现在。我忙又把那荷包掏出来给王后看,“母后放心,有这个在我身上,便是那白妖也伤不到我。这一点,母亲不用担心!”

“真的?”王后郑重问道。

“真的!”我忙点头,又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王后这才信了,略一沉吟后,“那好,后面的事情皆由母后来安排,你先回去,只耐心等着便是!”

得了她这句话,我终松了口气,辞了王后,回去自己宫中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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