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不错,便耐着性子与红袖解释道:“她们两个呀,这是从狐狸洞压龙大仙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想去寻那长生不老的灵丹,却又怕自己没得本事,这才巴巴地来寻你们大王相助。不想呢,却在你们大王那里碰了壁,无奈之下,只能转向我这里,想着勾起我的兴趣来,好去给你们大王吹一吹枕边风。”
红袖听了,还有些不信,惊道:“真的?”

“十有八九。”我笑笑,不再理会红袖,又叫了织娘过来,学那裁剪制衣之法,只想着学出了师给黄袍怪亲手缝件外袍,也好换下他日常穿的那几件黄袍。虽然是叫黄袍大王,可也不能一年四季只穿这一个颜色,我瞧都瞧得腻了!

红袖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又凑过来建议道:“要不问一问大王,瞧瞧她们两个到底和大王说了些什么?”

“不能问,只要一问,便就上了白骨夫人的当了。”我摇头,一个不留意,那丝线便就结成了疙瘩,不觉有些不耐,忙就挥手赶红袖,“快别在这添乱了,你若不信我的话,不如就叫织娘去柳少君那里探探话,一准和我猜得不差。”

红袖忙又转去看织娘,还未说话,织娘的脸便就红了个透,低垂了头,小声说道:“我晚上回去试试……”

织娘晚上如何试的,无人知道,不过貌似颇有成效,第二日,她便把从柳少君那里问出来的话说与了我们听。

“少君说白骨夫人与桃花仙来寻大王,确是为了长生不老之事,只是少君未在近前侍候,听不太真切,只零散着听到了几句,说什么‘金蝉子’、‘十世修行’之类的。他说大王听了白骨夫人的话似是有些不喜,还叫她们少与压龙山那边往来。”

如此听来,倒是与我所料相差不大。

红袖很是有些失望,小声嘀咕道:“大王也是,若是真有那长生不老的法子,又为何不去寻一寻?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公主考虑考虑。”

我闻言抬眼看她,淡淡说道:“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先让大王解了你与我的血魂牵制,绝不会误了你的性命。”

红袖那里愣了一愣,瞬间急红了脸,辩道:“公主这是哪里话?奴婢盼着您能长生不老,不过是想看着您能与大王长长久久下去,可不是自己贪生怕死,怎么就得了您这话!”

她许是真委屈,赌气地甩了甩帕子,起身便就走了!

织娘一向胆小,见状都变了脸色,小心地看了看我,小声替红袖解释道:“她就是这个狗脾气,公主千万莫和她计较。我们跟了公主这些年,您待我们如何,我们心里都明白,是真心实意地愿意长跟着您。就是红袖和一撮毛她们两个,也是一般想法。”

十多年处下来,大家是个什么脾气,也都摸了个差不多了。红袖与一撮毛两个,虽有各式各样的小毛病,内里却真心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不想她们去招惹不该招惹的麻烦,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织娘那里仍还小心翼翼地看我,我便向她笑了一笑,安抚道:“没事,我又不是不知红袖的脾气,怎会与她计较。不过,你得了机会也要提醒她,白骨夫人与桃花仙那两个人,虽瞧着一个娇俏直爽,一个温和宽厚,却实不是那般好相与的,叫红袖与她们少些往来,莫要吃了亏。”

织娘忙点头应下。

我重又拿起针线来缝衣,不知怎地,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出错连连,只得停下手来,默了一默,低声叹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黄袍怪从未与我提起白骨夫人与桃花仙来寻他共谋长生不老之事,我也未问半句,只怕我但凡一问,便叫他误会了我有长生之意。我仍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人生苦短,可也正是因为苦短,才更显人生弥足珍贵。珍身边事,惜身边人,莫将时光错付,已是足矣。

白骨夫人与桃花仙与我们的往来更少了些,往年一进八月,桃花仙总是会派人送几筐蜜桃到谷里来,纵是与枣树精成亲之后,数量上有所减少,却也不曾断了,不想今年,这桃子却就断了踪影。

红袖每年里吃惯了桃子,这猛下子吃不到了,难免抱怨,道:“原还以为桃花仙是个大方的,不想竟也这般小家子气,不过就是没应她去寻什么长生不老之法,又没在别处得罪过她,竟就突然和咱们断了道,绝了十几年的情谊。”

我听了却不甚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断了反而干净,因此闻言也只是劝红袖道:“谷里又不是没得桃子给你吃,年纪轻轻的,哪来这许多抱怨。有这闲工夫,做些什么不好?你瞧瞧人家一撮毛,愣是下了苦功,把头上的那撮红毛染成了黑色,这几日正琢磨着改名字呢!”

正说着一撮毛,一撮毛却是从外面急慌慌地跑了过来,叫道:“公主,公主!大王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

我听得一愣,只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问一撮毛道:“你说什么?谁和谁打起来了?”

一撮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道:“是大王,咱们家大王,在山门外面和两个野和尚打起来了。两个和尚一个长嘴大耳朵,长得猪猡一般,另一个五大三粗,脸上不黑不青的,也是凶神恶煞,此刻正围着咱们大王,两个打一个呢!”

若说是两个孩子与人打了起来,我倒不觉意外,可黄袍怪那样的人,怎会轻易与人动手?这近处又有什么人,会是他的敌手?我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转头问红袖道:“这是谷里来了旧敌?你可知道这两个和尚是什么人物?”

不想红袖那里也是糊里糊涂,一头雾水,只摇头道:“没有这样的旧敌啊,连听都不曾听说过这么两个丑和尚。”

我只得又去问一撮毛,“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和尚,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打起来?”

一撮毛也是摇头说不知,又道:“只听着那两个和尚直喊大王放了他们师傅。”

竟还有个师傅?这和尚的师傅,岂不也是和尚!

我越听越是心惊,不知怎地,忽想起很久以前做的那个梦来,直到此刻,梦中那高冠男子说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你合该有一段姻缘在此,我才提你魂魄过来,待遇到四个西去的和尚,便是那缘灭之时,你方算是了结了这段公案。”

我忙又再问一撮毛:“外面几个和尚?”

“两个!”她答。

“可有说是几个师傅?”我又问。

一撮毛还未答,红袖那里却是插嘴道:“公主糊涂了,这师傅还能有几个啊?当然只能有一个,不过,师娘倒是可以多几个的!”

我没得心思听她胡说,只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略一思量,便就疾步往外走去,道:“快走!咱们出去瞧一瞧。”

红袖与一撮毛两个都爽快地应了一声,却是齐齐转身往洞里跑。

我一怔,忙喝住了她们,问道:“干什么去?”

红袖乐颠颠地说:“去给您拿些瓜子糖果,一会儿吃用啊!”

一撮毛兴冲冲地答:“我去给您搬凳子,拎蒲扇!”

我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俩要做什么,气得脑门青筋直蹦,恨声道:“又不是去看戏,还要什么凳子蒲扇,瓜子糖果!”

“不是去看热闹么?”红袖奇道。

一撮毛也道:“公主不用着急,那两个野和尚不是咱们大王对手呢!我瞧着,就是再来二十个,也不用怕呢!”

不用再来二十个,只再多上一个,凑够了那四个之数,我就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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