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与桃花仙先去看过了小元宵,又来内室看我。桃花仙瞧着很是兴奋,见了我就说道:“哎呦,真想不到,小公子竟长得这样俊,眉眼里很是有几分大王之前的模样。这长大了还得了,不知得招回多少小妖精来呢!只恨我已是嫁了人,不然定要等着他长大!”
有人夸你儿子长得好是一码事,而有人惦记着你儿子却是另外一码事了。我闻言略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个什么,只得向桃花仙咧嘴笑了一笑。

还是白骨夫人更稳重些,用美人扇柄杵了杵桃花仙,笑道:“你个不知羞的,你和小公子差着一辈呢,快莫说这些疯话。”

“这不是玩笑话嘛,又做不得真!”桃花仙娇滴滴地笑了笑,又似想起了什么,忙转过脸来看我,说道:“公主可记这些,千万莫叫小公子学大王一样的法术,省得最后也如同大王这般,虽然练成了神功,却毁了一张好脸,得不偿失!”

她说得郑重其事,又是一片好心,我只得应道:“知道,知道。”

白骨夫人那里却是笑了笑,岔开了话,道:“公主身子还虚着,我们也不多扰了。我瞧着大王那里喜得贵子欢喜得很,待到满月酒必要大操大办的,公主好生养着,到时候咱们再过来陪您说话。”

要说还是白骨夫人瞧人眼光准,说得竟是分毫不差。

黄袍怪那里兴奋了一个月都没能过去那劲,待到小元宵满月,果真就在谷里设了一场满月酒,不仅请了白骨夫人这等近邻与三十六洞洞主,便是那稍远些的平顶山与压龙山都派人送去了请帖。久闻其名的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俱都来了,并且,还带来了压龙洞的狐阿七大王,与一个叫做胡念念的表妹。

念念姑娘很是美貌,桃花仙与红袖她们就瞧着人家很是有些不顺眼。

桃花仙更是趁着近前没人的时候,小声提醒我道:“公主防着点,那胡念念可不是好来的,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我听得一愣,奇道:“怎么讲?”

桃花仙翻了翻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冷哼了一声,道:“您是没去宴上,没看到她那德行,给咱们大王一连敬了好几杯酒,还摸着脸说自己不胜酒力。啊,呸!不胜酒力你别喝啊!这装模作样的,心里一准算计着咱们大王呢!您可小心点,千万莫要她逮住空子勾了大王去!”

我一时颇为无语,暗道黄袍怪都长成这模样了,连熊洞主都躲着他走,若那念念姑娘还能瞧上他的话,要么就是独具慧眼,要么就真的是眼瞎了!

正说着话,一撮毛却是来禀报说念念姑娘来了。

她是初来的远客,又是金角银角的表妹,我忙与众人说了一声,起身亲自到门外去迎。

念念姑娘长了一双吊梢眼,性格很是活泼,大老远见着我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我的手,笑道:“姐姐身子还弱着,怎地出门来迎小妹?快进去,进去,又不是外人!”

我虽然不知道她这“里外”是按什么算的,不过这般自来熟的本事,却是有些佩服的。

念念姑娘又不露痕迹地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道:“刚就想进来和姐姐说话,偏父亲非要带着我认认亲,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姐姐莫怪。”

我这里还没来得及客气两句以表现一下大度,念念姑娘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不,大王与父亲和两位表哥喝酒,我便赶紧偷溜了出来,过来找您来了!”

从门外走到屋内,她噼里啪啦说了一路,竟是没容我插上一句话。

真也是位人才了。

红袖那边上了茶,我忙趁着念念喝茶的空,把她介绍给白骨夫人与桃花仙等人。

白骨夫人一向是稳重平和的,与念念姑娘微笑点头示意。桃花仙那里就有些不大友好了,只向着念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念念姑娘却不在意,仍是狠狠夸赞了桃花仙一番,从相貌到穿衣打扮,简直处处都好,到后来,终于把桃花仙一张俏脸说开了花。

众人临走的时候,白骨夫人故意慢了一步,以扇掩口,轻笑道:“这姑娘可不简单,公主不得不防。”

“就是,就是!”红袖那里听了,也忙说道:“俗话讲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公主还是防一防吧。”

既然大家都说要防,我便也存了些警惕。不料,这念念姑娘竟是个推陈出新的,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人家可不像海棠那般只向着我下手,而是直接冲了黄袍怪去,目标准确,且果断干脆,很是有些将帅之风!

当天夜里,念念姑娘就十分本事地爬上了黄袍怪的床。

黄袍怪原本一直与我同睡,纵是月子里也没和我分过房,就这么一晚上,因着与那金角、银角两位多喝了几杯,怕酒气熏到了我与孩子,这才没回卧房,只在前院的书房歇下了。也就这么一夜,偏就被念念姑娘抓住了机会。

据说,只能是据说,因为我离得实在是远,未得幸亲瞧了那场面,待再得到消息,已是黄花菜都凉了。据说,黄袍怪夜里睡得昏沉,半夜里渴醒过来下床找水喝,待喝完水转身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床内竟是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妙龄女子,衣不盖体……

待事情过去后很久,红袖得着机会还屡屡与我感叹,道:“大王真非凡人也!”

我听到,往往都会真心实意地应和:“是挺有个性的。”

因为在发现自己床上突然多了个美貌少女后,黄袍怪既未色令智昏,也未惊愕恼怒,而是很冷静地站在床前,冷冷瞅了那少女片刻,然后,便就施了个定身咒将少女定住,不顾少女眼中的惊惧,胡乱用被单子一裹,手提着跃出了后窗,直接丢进了院后的池塘里。

念念姑娘敢半夜去爬人床,必然还存了后招。

黄袍怪这里才回到房中,忽听得外面吵嚷,刚一出门,就迎面遇到了前来“捉奸”的人。胡阿七大王并金角、银角兄弟两个,由念念姑娘的侍女领着,从外匆匆而来,见着黄袍怪就问道:“大王,可有看到念念?”

院后池塘里水纹估计还没散净,黄袍怪面上却是镇定异常,淡淡答道:“不曾。”

念念姑娘的侍女忙抢着说道:“我家姑娘瞧着月色好,便就出来赏月,却不知是不是走迷了路,直到此刻未归,大王真的不曾见过吗?”

一面说着,还一面拿眼去瞄黄袍怪的书房。

黄袍怪只冷冷扫了她一眼,连理睬也未理睬,只把众人让进了书房,又着人寻了柳少君过去,吩咐道:“狐阿七大王家的念念姑娘在咱们谷里走丢了,你带人好生找上一找,不论死活,都要找到。”

这压龙山的人在书房里没能见着念念已是纳闷不已,再听到这“不论死活”四个字,俱都惊了一跳,脸上齐齐变了颜色。柳少君那里,却是满头雾水,忙抬眼瞧了瞧黄袍怪,见他并无别的吩咐,这才恭声应道:“属下领命。”

那银角大王不明所以,又没得什么眼力,见状还笑了一笑,道:“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念念那丫头是个调皮的,胆子又大,这是不知跑去哪里玩耍了。要我说不用找,等明日她自己便就会出来了。”

黄袍怪听了却是勾唇冷笑,不冷不热地说道:“还是好好找一找吧。我这谷中危险众多,不知哪一处便会要人性命。万一那念念姑娘有个什么闪失,狐兄怕是要怪到我的身上来。谁让我是主人,照顾不周呢!”

那狐阿七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说道:“不会,不会。”

金角却比弟弟精明许多,隐约瞧出些端倪来,便就出面打圆场道:“还是听李兄的,找上一找吧。不过,舅父年事已高,就不必跟着劳累了,不如先回去,等我和二弟的消息。”

狐阿七得了这么个台阶下,赶紧点头应下,又与黄袍怪客套了两句,便就先行回去了。那金角有意落在后面,低声与黄袍怪告罪道:“念念莽撞无知,舅父又年老昏聩,如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李兄看在我们兄弟的面上,宽恕一二。”

黄袍怪笑了一笑,道:“倒用不着我宽恕什么,只是兄台那‘九转还魂丹’,怕是要破费一粒了。”

金角听得一愣,片刻后才苦苦一笑,“晓得了。”

果然,待到翌日天明的时候,念念姑娘才被柳少君从池塘里找到了,捞上来时,莫说气息全无,就连人都早就凉透了。亏得金角大王随身带着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粒出来给念念姑娘灌了下去,又过了许久,念念姑娘才幽幽地吐出了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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